“你的工作就是教会我这些东西。”郁芃冉摆好pad和笔记本，规规矩矩地坐好。“我在巴斯上学的时候曾经三个月学完了一门专业课，现在也可以。”
*
汪屿也是才知道郁芃冉花高价给自己找了个家教。
当时只觉得这人实在厉害，在找不到他的时候转而找他的助理，从另一种角度说，这也是合理利用资源的表现。
再者，根据杨扬的反馈，郁芃冉的学习效率确实很高，也很用功。
“家教”的教学时间是朝九晚五，但郁芃冉直到晚上十一点多还在整理错题和还没搞明白的知识点，第二天早上会统一拿给杨扬看。
好笑的是，这样一来，直接导致汪屿这段时间的工作量增加了：
因为郁芃冉实在好学，有时候会提出一些连杨扬也无法解决的问题，然后杨扬就会寻求场外援助。这个场外援助对象是谁自然不用多说，汪屿回回都尽可能详细地写出解决步骤——有时候还要准备好几个思路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再交给杨扬去转达给郁芃冉。
不过他也乐在其中，颇有种回到校园做学生的感觉，当初为了小组作业赶due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多多少少有些亲切感。
郁芃冉沉浸在学习的快乐中，工作不需要她担心，学习的事情有杨扬在身边随时提供帮助，对很多事情放松了警惕，一下子也没察觉到汪屿还在暗中参与。
这也恰恰让汪屿舒了口气。
原以为她会很快就发现做题的痕迹中还有他的手笔，但一直以来都无事发生，杨扬也说郁芃冉最近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他也就跟着放下心了，甚至还有点喜欢这样的生活。
虽然无法近距离接触，但只是这样也足够了。
她在用她喜欢的节奏过自己的生活，他在用他的方式帮助她和保护她。
杨扬看郁芃冉的基础已经不错，偶尔也会把YW的工作带到她家去做，边盯着郁芃冉做练习边忙自己的事情，时不时借机给自家头儿发反馈报告。
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反而是郁芃冉梦寐以求的。
汪屿得知她喜欢边喝酒边学习，想想还是觉得这么做有点伤身，特意嘱咐了杨扬让她少喝酒。
杨扬哪有那个胆子直接跟郁芃冉说这种话，都是拐弯抹角地跟她提出建议，但郁芃冉现在压根没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几乎每次对他的建议都恍若未闻。
*
那天，郁芃冉再次习惯性地站在酒柜前，却发现那瓶龙舌兰见了底。
原以为少了一种基酒不会对整杯调酒有太明显的影响，结果事实证明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整杯酒的味道都奇怪得难以下咽，她只能皱着眉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倒进厨房洗菜池。
转身去拿了手机来识图搜索，却发现这款酒是进口产品，且是同系列中的顶级，年产量稀少，国内极少有渠道能买到现货，就算有，也不见得能抢到。
等等。
这瓶酒好像是汪屿当初直接带去她家的。
郁芃冉皱眉，在原地停了一阵之后，默默叹气。
她原以为自己好像已经习惯这种没有汪屿在身边的生活了，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她的生活里处处都是汪屿的痕迹。
那时有很多回忆在她的脑子里飞速闪过，像是老旧又俗套的爱情电影不厌其烦地放映了一遍又一遍。
杨扬还坐在餐桌边处理工作，老半天没听到郁芃冉的动静，茫然地放下pad来到酒柜边，却发现她正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窗台上发呆，榻榻米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个空掉的龙舌兰酒瓶。
他不想打扰她，犹豫一阵，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口：“郁总？”
郁芃冉瞬间回过神，如梦初醒般重新拿起酒瓶，重新放回酒柜里，只不过这回是把酒瓶移到了最里面。
不喝酒也没关系。
“您喜欢喝长岛冰茶，龙舌兰是基酒之一。”
陈述句的语气，证明说话的人对自己说出口的内容有着十足的把握。
郁芃冉耸耸肩，没接话。
“Watson那里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他最近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了，不能喝酒，要不我给您拿过来？”
“他过去很喜欢喝酒吗？”
“只是小酌怡情，Watson对于酒还是很挑剔的，很少有对他胃口的酒，一般他参加应酬基本都是从头到尾只喝一杯。相比于‘喜欢喝’，说他‘喜欢调’应该更合适。”
郁芃冉回想起过去他只尝一口就知道伏特加比例不对却又把剩下的酒全部灌进肚里的事情，自嘲地笑了笑。
他以前还对谁这样过吗？
“他当年勤工俭学是在做酒保？”
杨扬顿了顿，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并没有，他只是去店里给William帮工，当时生意不错，他几乎什么都得做，吧台缺人就去吧台，后厨缺人就去后厨，总之……来来回回跑。”
郁芃冉脚步轻快地回到冰箱边，给自己和杨扬分别拿了果汁：“他家不缺钱吧，为什么想着去小餐厅做帮工？明明还有很多方式可以勤工俭学。”
“Watson很心疼大汪董的，从小懂事。我进YW的时候，Watson还是部门主管，那会儿我就是他助理了，一直到现在。”
“他为什么会被威胁回国？裴家拿出的筹码是什么？”
“裴颂骅说会用自己的手段毁掉YW。”
郁芃冉顿住，拳头随之慢慢收紧。
“YW是大汪董的心血，也是Watson最记挂的东西。当时的裴氏虽然元气大伤，但实力还在，并且裴家自身的财力并没有受到太大冲击，反而凭借裴皓诚车祸入院大赚了一笔人情钱，所以……您知道的，裴颂骅的话不得不提防。”
“最近裴家又在蠢蠢欲动了。”郁芃冉轻笑。“裴家内部纷争我管不着，但是汪屿本来是纯粹的局外人，这次股东大会一开，他还差点把自己玩进局里。”
杨扬点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
郁芃冉重新拿起笔，简单翻了几道题之后，莫名有些烦躁，再次抬起头看向杨扬：“我要那瓶酒。”
小助理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她指的“那瓶酒”究竟是哪瓶，略有迟疑地答应下来。
“好的郁总，我今天回去就去Watson家里取，明天带过来。不过，这种事情是不是要先跟他打个招呼比较好？”
郁芃冉挑眉，仿佛总算找到机会能跟汪屿发消息，立刻拿起手机打字。
【汪总，我想要您家酒柜里那瓶未开封的龙舌兰，开个价？】
她知道龙舌兰本身没有太多降价空间，酒的品质加上酒瓶的精致程度共同构成了整瓶酒的价格，汪屿送她的那瓶恰恰是因为酒瓶相当精致才贵得出奇。
杨扬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现在不是例会时间，所以他大概率独自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应该能第一时间看到郁芃冉的消息，暗自在心里给自家头儿打气。
把握住机会啊头儿！
第80章 80
汪屿确实独自在办公室里忙活，也确实第一时间看到了郁芃冉的消息。
实不相瞒，虽然郁芃冉跟他说了些决绝的话，但她的聊天框在他这里依然是置顶。
其实在他的小助理被郁芃冉找上之前，他过得相当不好，成天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用杨扬的话来说，他当时的状态真的像一条被人直接丢进河里的落水狗，整个人从头到尾都被低气压包围起来，状态简直比被霜打了的茄子还蔫。
他过去有多爱“姐姐”这个词，现在就有多恨。
那些哄人的话都变成了他留给自己的笑柄，连在一起的回忆都成了笑话。就好像法庭上象征判决的法槌突然落下，在她说出“我不会爱你”的瞬间，他就被判了极刑。
此前悬而未决的感觉并不好，因为他总在给自己似有若无的希望，虽然渺茫，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时他甚至在想，就这样悬而未决也挺好的，大家都保持沉默就可以。
可惜先把话挑明的人是郁芃冉。
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从去机场的路上狼狈回家那天，郁芃冉哭着在卫生间里待了将近三个小时，期间水流声从未停止，应该一直都在洗澡。
她为什么洗澡，她想洗掉什么，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本以为这样洒脱分开之后会稍微有所放松，但他并没有得到喘口气的机会，反而亲手勒紧了自己的脖子，呼吸都变得难受。
他不舍得换壁纸，每每拿起手机看屏幕，心都会跟着揪一下。
一开始当然会觉得痛，但久而久之，好像已经习惯了。
这阵子倒还算好了些，杨扬有了个临时的“家教”身份，让他也可以暗中参与郁芃冉的生活。虽然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人，但好歹能满足他此时卑劣却又满怀期望的心。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消息往来了，所以这次突然收到消息，他更多的是惊吓而不是惊喜，以至于在那瞬间脑子都没转了，就这么霎时一片空白。
把这句简单的话倒来倒去看了十几遍之后，他好像才明白郁芃冉的意思。
她想要那瓶龙舌兰。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初他带去她家的那瓶，长岛冰茶的基酒之一。而她偏爱长岛冰茶，甚至调酒都是他教的。
汪屿猜到他家有酒这件事应该是杨扬告诉她的，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斟酌再三，打字回复。
【郁总不好意思，酒是我托人买的，并不知道市价，您要是喜欢，直接拿去就可以】
一派公事公办的语气，用“总”字相互称呼，没有用英文名时的亲近感和淡淡的浪漫，显得整个对话都有些生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先谢谢汪总的好意。我到时候直接上门去取，不知道今天汪总什么时候下班回家？】
汪屿的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一阵，脑子里闪过无数种语言组织结构，想了半天却没能给出个完美的回复，自暴自弃地把手机丢回桌上。
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懂究竟要怎么回她的消息。
没多久，她的消息再次发来。
这回是一张图。
汪屿一看就知道是William家餐厅的座位预约界面，她发来的是预约成功后的截图，图上显示她预定的是小包厢，时间是今晚。
意图很明显，要他过去吃个饭。但……他很难判定这是不是郁芃冉给他设下的鸿门宴。
半晌，他还是回了句“好的，我会准时到达指定地点”。
郁芃冉没再回复。
杨扬察觉她的心情略有变好，也没问她原因，在被自家头儿轰炸“你是不是哪里惹到她了”的时候，无辜又委屈地回了好几个“没有”。
开什么国际玩笑！头儿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郁芃冉主动约他出去吃饭，他居然来质问可怜的小助理是不是惹到了她？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他们勤勤恳恳的打工人招谁惹谁了？
*
汪屿暗自挣扎了一整个下午，还是在下班之后立刻驱车赶往William的餐厅，按照郁芃冉截图上的信息，匆忙奔赴包厢。
彼时她已经坐在包厢里喝柠檬水了，还没点菜，桌上除了有精致的餐具之外还有她的书。她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到，在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头都没抬，依旧认认真真地翻着书。
汪屿过去极少看她戴眼镜，知道她只有一点散光并且完全不影响日常生活，但这回，她戴了副可可爱爱的圆框眼镜，长发用简单的鸭嘴夹别在耳后，看着就是个嫩嫩的大学生。
她没有遮掩自己手臂上的伤，握着笔写字的时候似乎还会扯到伤口，每写一行字就要稍微停一停，眉毛跟着拧起。
汪屿在门口站了几秒，仿佛回过神般，轻手轻脚地进去坐下：“郁总晚上好。”
郁芃冉简单“嗯”了一声，把菜单推到他面前，头也没抬：“点菜吧，我看完这道题。”
他微微点头，翻开菜单，准备按照她往常的习惯点菜。只是往她那边扫了一眼，旋即发现了问题：“第三区域的规划面积应该是十三万，你的启动资金只能勉强匹配这个商超面积，如果要另外在这个区域规划一个商场，你要另外储备资金，并且考虑这个地方的人流量。书上有这个概念，你可以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