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逆光坐在落地窗边，嘴角扬起的时候，好像多了一束光漏进屋子里。
“喂。”顾哲航清清嗓子，用指关节敲敲桌面。“不理人的吗？”
陈澈应声抬头，脸上的所有表情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眨巴眨巴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多大啊？”顾哲航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沙发背上。“毕业了？”
“跟你一样大，赶紧先把第一个world list背完，九点上课我要听写。”李颖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你赶紧，别浪费时间。”
“跟我一样大就来当我的助教？”顾哲航瞬间皱眉。“我不接受。”
“人家是英语专业的学生，能力肯定是够了的。”
“英语专业又怎样？英语专业的就能来使唤我？”
陈澈一句话都没说，再次尴尬地挠头。
顾哲航再次捕捉到她的小表情，莫名有些好奇。
“单词不急，第一天上课又没有要过关的单词。娘娘你在没跟我商量的情况下给我找了个助教，我又完全不认识人家。给点时间稍微熟悉一下？或者你给介绍？”男生冲着李颖一脸无辜。“总要走个流程的吧是不是？”
“也是，还没介绍你们相互认识。陈澈，现在在上学。顾哲航，现在没什么事。”
陈澈冲着面前的人微微点了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冤枉人了啊，我怎么就没什么事做了？平时画画不是事吗？那么多稿子堆在那里，你说我没什么事做？那你替我画？”
“就是没去大学呗，你狡辩什么？”李颖冲着他哼了一声。“铁打的事实。”
“那是因为我拿到通知书之后没去报道而已。一个艺术生学什么工商管理？不觉得丢人么？我才不去。”顾哲航翻了个白眼。“学完了还要我跟罗寅去他家公司打工，我才不。”
“那些都不重要了，赶紧背单词，我要听写的。”
顾哲航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放在桌上。陈澈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包，咽了口口水。
这人的包好像是之前她种草了很久的那款……但是现在这人居然在那么贵的包上涂鸦？
涂？鸦？
第3章
顾哲航拿起笔，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抬头，看着始终安静玩手机的陈澈：“喂。”
陈澈应声抬头，那瞬间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陈澈”。
“你真的是英语专业的？”男生悠闲地转笔。“就每天都跟英语打交道吗？上课什么的也全都是英语？”
陈澈依旧茫然：“是啊，不过也有中文授课，不同的课程有不同的要求。”
“如果我问你单词的话，你真的能回答得出来？”顾哲航一脸不信任。“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顾哲航你现在很闲是不是？”李颖也抬起头。“快点背你自己的单词去。”
“Limpidity？”顾哲航随手翻开一页。“中文意思是什么？”
李颖突然扭头看着他，一脸深不可测。
这不是……他们之前认识吗？
“清澈。”陈澈也愣了一下，但很肯定自己之前确实没见过顾哲航，没多久又回过神。“你的重音错了。”
顾哲航难得吃瘪一次，又不想显得过于尴尬，只能嫌弃地再翻几页。
“我说了这个小姐姐是英语专业的，你要相信我给你选助教的眼光。”李颖一本正经。“现在相信小姐姐的能力了吗？”
“就一个单词就要我相信她的能力？我审人的标准这么低的吗？”
陈澈无所谓地耸肩：“那你继续问。”
“答不上来怎么办？”顾哲航丝毫不示弱。“总要有点对应方案的吧？”
“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在这里多待一秒钟。”陈澈放下手机。“说到做到。”
顾哲航嘁了一声，也不想给自己找不快，摆摆手：“行了行了，助教就助教吧，别影响我就行，安静点。”
陈澈扬起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先去忙我自己的事情，你继续背单词，九点直接去教室上课啊。”李颖起身。“有什么事就问助教。”
顾哲航轻哼一声，径直去了卫生间。
这个助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烦人啊。
坐在外面的陈澈倒是完全没察觉到那个在厕所的人正在心里默默吐槽她，一个人悠闲地刷着微博，偶尔还秒回小苏发来的消息。
顾哲航从厕所回来的时候，陈澈正面对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打电话。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一开始就是你们不尊重我的意见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去了？帮我约饭局的时候怎么没提前问问我的意见呢？我真的真的不想去，真的。”
男生坐在沙发上，重新拿起笔，视线却没有落在单词上，而是直直地停在她的背影上。
“行了行了，放过我吧……你自己之前都跟我说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又逼着我去。我现在真不想找，真的，给我点私人空间行不行？先这样吧，我不想说了。”
陈澈直接挂掉电话。
想想就头疼，在她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给她安排跟一个陌生男相亲吃饭，一点都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她见都没见过那个男生，跟他单独吃饭岂不得尴尬得当场吞筷子自尽？
女生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下意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然后扭头看向顾哲航，起身把沙发往远处挪了一段距离，重新坐下。
顾哲航看到她脸上那副宛如见了瘟神的表情，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你干嘛？助教就这么当的？一脸嫌弃摆给谁看？”
陈澈没说话，当然也不敢说话。
总不能明着说她不喜欢他身上那股烟味吧……万一让这个艺术家不爽了怎么办？
顾哲航的脸简直比她第一次下锅做失败的西红柿炒鸡蛋还黑，看得她心里直敲小鼓，默默重新拿起手机。男生也没再理她，自顾自地盯着word list。八点五十一到，直接拎着包往教学区方向走。
陈澈下意识看他的背影，宛如盯着一尊金光闪闪的大佛。
*
李颖坐在一对一VIP教室里做评估，顾哲航一推门进来，女人立刻皱眉：“抽烟去了？味道这么重。”
“没抽。”顾哲航把包扔在椅子上。“你们卫生间压根不做通风的，里面一股烟味。”
“跟小姐姐相处得怎么样？”李颖头都没抬。“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
回答是一声冷哼，伴随着男生把自己扔进软软的大椅子里的声音。
“哎哟，在小姐姐这里吃瘪了？”
“你到底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助教啊？动不动给我甩脸色，还直接把座位挪到旁边去，我是她的瘟神？她有必要这么嫌弃我？”
“甩脸色？”李颖皱眉。“我们橙子脾气很好的。”
“那你自己去看。”顾哲航翻了个白眼。“还不信我了。”
“估计人家是讨厌烟味吧，你倒是跟人家好好说啊。小橙子之前在我这里上课的时候就很讨厌烟味了，每次闻到就会捂住鼻子。人家还没说什么，你倒气呼呼的。”李颖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傻不傻呢？”
顾哲航简直懒得说话，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
真的无语，从小的家教就告诉他要尊重别人，她讨厌烟味不是不可以，但是讨厌能不能直说？她都不觉得这样一个字不说就直接挪沙发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吗？家教怎么做的？
就这还助教呢？就差他捧着她当祖宗了吧。
*
陈澈憋着一口气，确认顾哲航已经走进教学区之后，立刻起身奔向卫生间，止不住地干呕。
她闻到烟味会生理性反胃，再加上本身就对会抽烟的男人有一种负面的刻板印象，下意识认为顾哲航也是那种成天抽烟喝酒泡吧的贵公子艺术家，自打闻到他身上的烟味之后就就一直憋着那口气，生怕自己真的当场吐顾哲航一身。
别的不说，他那身衣服估计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话又说回来了，她还以为有钱人抽的烟都是香香的呢，原来顾哲航这种浑身上下加起来得有六七位数的贵公子也抽这种一闻就知道大概是十几二十块一包的烟？
罢了，烟味在她这里也没什么三六九等，都是一样难闻。
第4章
中午下课，顾哲航打算请李颖吃个午饭。
想到那个依旧坐在外面玩手机的助教，顾哲航大步走出教学区，敲敲桌子：“喂，我叫了娘娘一起吃午饭，你要不要一起？”
陈澈抬头。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脸上，莫名的好看。这个样子的顾哲航，比上午那个黑脸的顾哲航，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
“啊？我中午跟别人约了吃饭。”
顾哲航丝毫不生气，淡定地转身就走。
切，早知道就不来问了，还跟她一起吃饭，真搞不懂他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陈澈中午约了小苏一起吃米线，小苏的学校离这栋金碧辉煌的大楼并不远，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还能聊会儿。
顾哲航请李颖吃了一顿西餐之后把她送回大楼下面，自己开车回家睡午觉。下午提前来给娘娘买饮料的时候，正好在大楼底下这家咖啡店里碰见了……也不算熟的人。
坐在角落里的大橙子和小苏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一道视线，依旧愉快地聊着天。
“哎刘祀回来了你知道不？还说要请我们吃饭呢。”小苏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你什么想法？”
“关我啥事？”陈澈淡定地戳着盘子里的糕点。“这男的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高中毕业以来这么多次班聚，只要有刘祀你就不去，这得多尴尬啊？上次难得大家全凑齐了，结果就差你一个。而且这次好不容易叫到了当年的老师们，你要再不去的话，我们跟老师都没办法交代嘛。”
“看心情。”陈澈耸肩。“爱去不去。”
“还没走出来呢？”小苏抬头看着她。“也该放下了吧。”
顾哲航突然来了兴趣，拿了点好的东西之后，一个人拎着纸袋端着小盘子坐在她们旁边的沙发上，竖起耳朵听着。
正好有隔板把两张桌子隔开，他不需要担心被她们发现。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件八卦，而且八卦的主角是陈澈。虽然他本质上不是爱听墙角的人，但这会儿就是莫名对她的八卦很感兴趣。
“为啥要走出来？”陈澈茫然地看着小苏。“就这样呗，谁爱走出来谁走。”
“别一提到刘祀就那么激动嘛，他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之下跟别的女生搞了，我知道他是渣得可以，我也知道那个女的不是好东西毕竟还专门给你骑脸输出，你现在不相信男人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至于这个同学聚会，你要这么想，一呢，这事儿已经是高三毕业那会儿的事情了，都那么久了，你也别总是惦记，气坏自己多不值当？二呢，这次聚会有老师，你就当是去见见老师，刘祀在不在都跟你没关系。”
顾哲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这人的高中生活还挺“丰富”啊，不过那个刘什么的也确实不是个东西。
顾哲航看了眼腕表，大口把糕点吃完，起身拎着袋子往外走。陈澈掐准时间把小苏送到地铁口，然后转身跑回大楼。
再次走进留学部，却发现顾哲航已经坐在上午那个位置一边转笔一边背单词了，暗暗惊讶的同时，无声走到另一张桌子边坐下。
“我跟你有仇？”
陈澈依旧愉快地刷着微博。
顾哲航老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注意到这人正面带笑容地玩手机，大概也明白她完全没听见他刚才那句话，直接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手拍在桌上。
大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抖了一下，抬头。
四目相对。
“我刚刚在问你话。”顾哲航耐着性子再次开口。“没听见？”
陈澈茫然地眨眼。
不是……这人是不是哪儿有点问题？
“说话。”
顾哲航简直不能理解这种人。
他都给她带了咖啡还帮她把沙发搬回去了，她走进来没看见桌上放着的杯子？没看见被搬回来的沙发？这是在干什么？
“从上午开始你就给我甩脸色，把沙发搬到这边来也是你做的，跟小学生闹脾气一样。娘娘说你讨厌烟味，行啊，那你自己为什么不说？下午来了之后我给你把沙发搬回去，你一来就直接往这边坐，我还应该请你坐回去是吧？用轿子把你抬回去？”
陈澈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听上去好像确实是她的错啊……她一直都没想惹这位少爷，谁知道事情居然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而且是第一天……
完犊子。
顾哲航完全受不了她这种动不动就不说话的态度，嗓门不可避免地大了些：“我又不是你男朋友那种狗东西，你到底在排斥我什么？有哪儿不爽你说出来行不行？给我当助教很为难你就别来啊，甩脸色几个意思？”
殊不知陈澈的脸色瞬间就冷下去，眼神里甚至多了一丝嫌恶。
“你从哪儿知道的那件事情？谁跟你说的？”
她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提起曾经那些破事，除了小苏，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尤其是这种垃圾事件。所以他是怎么知道的？谁跟他说的？
顾哲航突然沉默。
陈澈暗暗深呼吸一次，懒得再跟他鬼扯，收起手机拎着包起身就走。
“喂！”顾哲航急急忙忙喊她。“你什么意思？”
什么情况，这人闹脾气还没个度了？真把自己当小孩子呢？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二十多岁的样子？
站在电梯里的陈澈有点恍惚，整个人靠在墙上，双手捂脸，努力让已经陷入某种漩涡的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件事情，很绝望也很烦躁。
当初高考结束之后没几天，谢师宴前一天中午，她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上面写着跟刘祀有关，她就同意了。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给她发了n段小视频，发完了视频还发了一段语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