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骆佳容刚几笔勾勒了个大概,张奈看一眼就把手里的毛巾丢一边去了,走近过来。
波澜的起伏是利用布料的褶皱做出来的,炭笔简单几笔就勾勒得惟妙惟肖,颇具意趣。
她想了一下,又用炭笔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了几笔,把纸对着画框比了一比,确定了尺寸比例,拿起蟹爪,开始在绢上描绘。
那不起眼的笔在她手里头如鱼得水,长毫在绢上行走自如,方寸得当。
线条的刚柔得当,粗细得宜,拙中带巧,方圆疏密无一不严丝合缝。
勾勒完形状,她又分别拿起染色的大中小白云笔,淡彩朦胧,重彩艳丽。
没一会儿,鱼翔浅底的水川之上,波澜壮阔的水川中细流涌动,有浮木如浮萍,随水漫漫;岸边芳草萋萋,生意盎然,几条鱼儿高跃水面,牧童坐在老黄牛的身上对着水面发呆。
时间过得不算久,从她笔上画绢就是一气呵成的,直至最后一笔。
其他三个人都围在她旁边,三个大活人,硬是一点响声都没有,只有放轻了的呼吸声。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画画这个事情,有时候是手跟不上脑子,想法太多,但是技法和表现力都不足够支撑起一个完整的构架也是白搭的。
就好像是张奈,这次他就想突破一个,但是说实话,他先在还真是不足以支撑的。
但是他也不气馁,天赋放着呢,他相信自己能走得更远。
今天一看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伢子,才算是真正开了眼。
甚至觉得骆佳容在画画的时候有一种气场,和许正辛很像。
你以为已经是她的巅峰极限,她的画笔之下又能给你其他的惊喜,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开朗。
他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一副废了的画了,没想到经过人家姑娘伢子妙笔生花,这才真是妙极了。
“你为什么不走专业?”张奈这已经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太震惊了,一个手和许正辛一样稳,脑子里装着你不知道从哪里就能咕嘟咕嘟往外冒灵气的小姑娘伢子。
居然没、走、专、业?
这要是像他和傅东然一样从下走专业,早就不知道是哪个美院的香饽饽了。
“啊?我没正经学过工笔画,我家有老人喜欢这个,我也就在旁边看了几天,跟着瞎玩儿。”骆佳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一下刘海。
张奈:= =。
这多少有点凡尔赛了吧。
傅东然很理解张奈的心理。
他想起了他刚回国那会子的那个比赛,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伢子,赢了一堆人,包括当时还在专业绘画这条路上学习的自己。
然后在经过他身边时回答他道:“我从来没没有学过哦。”
的确很气人。
“你如果有想走艺术高考这一条路的话可以让张奈帮帮忙。”傅东然建议道。
骆佳容眼瞳微讶:“啊?张奈居然操控艺考?这犯法的啊。”
傅东然、张奈、川一:???你给我清醒一点?
张奈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个漂亮的美人儿,想法这么跳跃。不过也可以理解,天才都有那么点子怪怪的。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不至于不至于啊,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可不干。我家里有开艺考的培训班儿,美术方面的基本都是我在管理,你要是说想走这一方面,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听东然说你不是有点儿偏科么?这样子对你之后高考也有帮助的。如果家庭困难,我也可以伸把手。”
傅东然白他一眼:“你看她像个有困难的么。”
张奈看一眼,浑身穿的都是不见LOGO的。不过那双抵得上普通人半年工资的限量款,好像也的确没什么困难。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年清明节……广西天儿已经开始热了,不知道亲们那里咋样。广西三月三放假准备去外地度假,最近尽量多更点。
第13章 驴打滚
“我再想想,我家人可能不是很喜欢我学习艺术。”骆佳容犹疑道。
骆佳容都这么说了,其他三人也没有再多嘴了。毕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张奈倒是还有些恨铁不成钢。他一是觉得骆佳容有这么好的天赋就这样子白白浪费了,二是觉得骆佳容口中的家人未免太不通情达理。
艺术!多好的事儿!
他本来还想多说一两句,傅东然一个眼神过去止住了。
傅东然说:“也好,选择不同。求同存异,世界更加美好。”
张奈心想:美好你个头。
不过这下他是真歇了这个心了,毕竟也是强扭的瓜不甜。
张奈手摸了摸画框:“这画我想挂出去,名字加上你们两个。你们觉得可以吗。”
话是问傅东然和骆佳容的,眼神却只往骆佳容那里看去。傅东然跟他好得像穿一条裤子的,其实关键点还在于骆佳容。
骆佳容闻言笑:“好啊。”
经过商议,还最后把画定了个名字叫《自在》。
除去前面的小插曲,几个人交流还是非常愉快的。毕竟有共同话题的年轻人,还是非常聊得来的。
几个人在张奈另一间接待友人的房间里头,坐在榻榻米上,围着中间的茶台谈天说地。
时间过得飞快,上午的展出时间也到了。傅东然透过单向的玻璃窗看到外面闭馆之后往出口走的人流,抬手看了一眼表,长针短针重叠。
他道:“中午了,先吃饭吧。”他又转头去问骆佳容,“你跟不跟我们一起吃?还是回家?你要是回家吃的话我先送你回去。要是一起吃的话,下午还可以接着看展。”
骆佳容想了一下,说道,“在这儿吃吧,下午我想看看展子。馆内不是还有另一部分是展示井田宋一的雕塑吗。”
“嘿,敢情你不是来看我的啊。”张奈调侃,嘴唇笑出温文的弧度。
她也笑:“顺带嘛。”
傅东然率先站起来了,“顺带看看你的画已经可以了。走吧,吃饭去。附近有间馆子我上周帮你们踩好点了。”
张奈笑得意味深长:“有心了。”
走出门,还有几个没有清场的散客,看到了张奈。
是几个漂亮姑娘。
张奈长得不错,因为颜值喜欢他的画的女粉也挺多的。女粉们拿着手机就上来了,还含羞带怯的。
“奈,可以合影吗。”女粉问道。
“当然可以。”张奈非常有绅士风度。
三个人非常有眼色地退到一边去,让张奈先跟粉丝合影和签名。
“难怪我刚进来的时候川一你说张奈的粉丝漂亮姑娘多。”骆佳容道。
川一笑了,小声道:“少有你这么漂亮的。”
骆佳容这会子跟她熟了一点,没有上午那么客气了:“随便漂亮一下。”
川一忍俊不禁,调侃道:“要真是这么随便,我都想跟着随便一个了。也是嘛,我们傅小爷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你瞎说什么,好朋友而已。”傅东然心里是存着一份心要放长线钓大鱼的,这会子可不想就这么响声过大激起水花把鱼吓跑了。他赶紧反驳川一的调侃,面上义正言辞。
骆佳容可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吧,她自己是想着,让川一误会了就不好了。再者傅东然也这么说了,自己也跟着接话:“傅小爷这不是挑朋友的眼光好么。川一也是个美人儿啊。”
川一被她一说,也笑了:“嚯,得大美人的肯定,那我四舍五入也算是一个小美人了。”
傅东然打一下她的脑袋,看一眼旁边又换了一个照相软件跟张奈合影的女孩子,说道:“得,咱们出去等着吧,这一轮拍下来估计还要一会子呢。”
其他二人也觉得有道理,三人就向出口走去。
张奈的美术馆开在一个艺术街区里头,附近还有其他的美术馆。这会子到了午饭点了,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
三人刚在门口站了一会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骆佳容这会子才想起看手机,打开微信,置顶的消息框里有两条条未读消息。
【陆斐】:下课了。
【陆斐】:你去的那家美术馆叫什么名字。刚才你没说。
最后一条信息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前的了。
骆佳容赶紧回复。
【骆佳容】:叫奈。你顺着往下走,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树对面就是。
那边的回复速度很快。
【陆斐】:嗯。
【陆斐】:看到了。
【陆斐】:回头。
骆佳容看到最后一条信息,下意识顺着消息的意思,往后边回头。
街上人来人往,人流在大太阳底下熙熙攘攘。
可她还是能一眼就看到陆斐。
他就在身后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向顺着人流向这边走。摩肩擦踵中,他像是一棵挺直的松,非常显眼。细碎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额头,露出男孩子好看的眉眼。他手里头拿了一柄黑色的长柄晴雨伞,却没有撑开,只是握在手里面。日上正午,太阳挺大的,阳光穿过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皮肤在阳光下更显得苍白细腻。引得周围的女孩子有意无意投来目光。
有些人,只是随便走着自己的轨迹,就能够轻易撼动别人的心。
他们二人的目光对上,少女绽开他熟悉的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川一也顺着骆佳容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陆斐。
“我去,哪里来的神仙。”她如是道。
川一现在还在美院读书,美院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人。
艺术让这些年轻的男男女女比普通人要更加知道什么是美,能把自己打扮得更加出众。
可是这个正在往这边走来的男孩子。
他是得天独厚的外表。挺拔修长的身高,骨架挺拔如松,清瘦的手臂筋肉线条美好。一双眸子古井无波,却又深邃异常。直而密的睫毛更给少年添上一笔单纯的气质。
怎么说呢。
如果非要让川一去形容的话。她觉得少年像是一个刚到人间的神明。
熠熠生辉。
川一的脑子里闪现过这个成语。
“我的。”骆佳容回答她,“来找我的神明。”
傅东然看着少女弯起的眸子,心里有些波澜,表面却波澜不惊。
陆斐走到她跟前,清冷的眸子看着她,“走吧,回家吃饭。胡姨等着了。”
骆佳容还有点犹疑:“要不要在附近吃完再回去?”
川一感叹:“美人的朋友果然都是美人。多一个人也不多啊,咱们一起吃呗。”
陆斐的目光若有似无经过傅东然,声音清冷:“这一次就先不打扰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们已经跟家里说好了。”
说完,道了句再会,拉着骆佳容的手腕走了。
傅东然看着少年的手抓着骆佳容细细的手腕,皱眉。
“看来你并不顺利啊,任重而道远啊,老傅。”川一调侃。
这时候张奈才走了出来,“走啊,吃饭去。”
傅东然迁怒他耽误时间,让骆佳容走了。他挑眉:“吃什么吃,你们自己解决吧。爷也回家了,都跟家里说好了。呸。”
说着,头也不回跨着长腿走向他的座驾,轰鸣而去。
张奈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这位爷了。
他问身边的川一:“嘿。这怎么回事,我招谁惹谁了。诶,佳容呢。”
川一摊手:“先走了,你耽误了一下,佳容家的美人来把她接走了。估计东然也是一肚子气呢。也不是冲你。”
她摆摆手,“好了,不纠结了。咱俩吃不也是吃么,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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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斐撑着长柄伞。伞柄是木制的,伞布的精巧弧度投下伞荫,伞荫之下是他和骆佳容并肩而行。
骆佳容皮肤对热度很敏感,正午的气温一起来就变得白里透着粉。幸好陆斐带了伞,不然她这一趟走路回家能被晒伤。
“胡姨怎么知道咱们中午回去吃饭啊。”骆佳容说出自己的疑问。
陆斐手里的伞柄转了一下,说道:“嗯,因为我中午要回去休息。”
“哦……阿斐,那边有驴打滚,我去买几个。”她也没有多想,路边卖糕点的小吃摊成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陆斐看着她要越过伞荫,耳朵在太阳底下被晒出红色,不由自主皱了眉头。
他不声不响撑着伞,跟在她的身后,始终把她罩在伞荫底下。
女孩儿不知不觉,自顾自付钱买着东西。
结完账了,她隔着袋子捏着一小块驴打滚就往陆斐唇边递。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
细细长长的指尖如同削葱,捏着黄色米面豆面裹着的红色。
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好像挺有胃口的。
低下头咬了一口,连着袋子接了过来,开始吃。
骆佳容则是拿着另外一块大快朵颐。
她红润的嘴唇张开,咬着驴打滚,说话有些含糊:“好吃吧。这家摊贩不是每天都来,味道顶好吃。真好,今天咱们是运气不错。”
少年吃东西不像女孩子,细嚼慢咽的,已经三口做一口吃完了,左手还捏着空荡荡的纸袋子。
味道顶好吃?
陆斐吃得太快了,有些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意思,其实并没有太品得出味道。
不过他低下头看着她的脸侧。
白皙的皮肤因为温度泛着细腻的粉色,脸上毛孔很细腻,阳光从伞侧偷偷钻进来亲吻她的脸侧,透出毛茸茸的小绒毛。
她低头咬着驴打滚的吃相算不上很斯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斐心里有种莫名的熨贴感。
“嗯,不错的。”他如是说道。
陆公馆离艺术街区不算远,在骆佳容说着一天的见闻中很快就到了地方了。
二人进了家门,骆佳容把书包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她一瞥眼就看到了留在餐桌上的字条,“咦,胡姨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