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鱼娘——鹿鸣春
时间:2022-01-20 16:20:35

  晓渔头一次走到青砖黛瓦带楼梯的房里,不敢乱看,只跟着哨兵走。
  不一会儿,走进一个略小的隔间,陈学江正坐在一张桌子前等着她。
  见晓渔看过来,陈学江冲她指指她跟前的椅子,“坐!”
  晓渔做了半边屁股,挺直了脊背,“陈团长,我要做什么工作?”
  陈学江眼含笑意道:“这回怎么不急着问津贴票据了?”
  晓渔放松了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回就是一次性买卖,没想过还有以后,当然能多要些就多要些。这回是长长久久的在这工作,得看看我能不能干,要是干不来,您不满意,把我撵回去,工资再高我也捞不着啊!”
  陈学江笑,“你还别说,眼下这个工作,我想来想去,正合适的人里,也就你离得近些。”
  晓渔正襟危坐,“您说说,我能做的,绝不含糊,一定完成任务,我要做不来,也给您时间早点找旁人。”
  陈学江沉吟片刻,“唔,吃早饭了吗?”
  晓渔点点头,她怕有体力活,特地吃的饱饱的才来。
  陈学江站起身,“走,跟我出去,我给你看工作环境。”
  两人走到海边,营长张廉正带人常规训练。陈学江喊了一声,“张营长!”
  张廉跑步过来一个标准军姿,大声答道:“到!”
  陈学江觉得一个人少了些,又吩咐道:“去叫上刘连长,喊一个排,就贺余年那个排,咱们去海上拉练。”
  张廉肃然,“是!”
  一个命令吩咐下去,几乎是顷刻间,一排高壮小伙就站到陈学江面前,晓渔大开眼界。
  诸位都是单身成熟男青年,头一回在训练的时候见着有小女孩来围观,心中未免紧张,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陈学江对晓渔说道:“之前我们在海洋战斗上几乎是一片空白,直到后来,对岸来袭,沿海的百姓过的胆战心惊,甚至朝不保夕,相信晓渔姑娘也经历过,我们当机立断,从零开始建设海军,我们海军可以说与新・中华同岁,眼前你看到的都是我们最优秀的战士中选拔出来的,他们里面有不少人参加过战争,都是我们国家最宝贵也最锋利的武器,用来防御敌人,保护国土,而到了海军基地,军舰就是我们流动的国土。”
  陈学江三言两语讲的晓渔肃然起敬,眼前整个排一百多号人军容顿时严肃起来。
  陈学江声音低沉道:“可惜,就是咱们这些经历硝烟赶走无数敌人,结束国土上百年战火的战士,到了流动的国土上,最基本的活下来都变得困难起来,我们许许多多的战士,没有倒在敌人的攻击下,反而牺牲在这片海域里,实在让人痛心。”
  陈学江看向晓渔,“晓渔同志,我亲眼见过你在暴风雨天,海上掀起巨浪的情况下,在水下待了将近二十分钟,如今我只以一个怜惜人民子弟兵的普通人身份请求你,你训练他们游水,不要求你将他们训练的跟你一样厉害,起码能学会基本的洋流知识,在海上学会保命,或者说掉进了茫茫海域,知道往哪边是营地的方向,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可以吗?”
  晓渔紧张的捏紧了裤管,不知道如何是好,尤其是面对这么多热切的目光,她更害怕辜负这份殷切期盼。
  打小,她就知道她身上担子重,要照顾阿爹阿姐,还要找到人在阿爹百年后给他摔盆打幡,可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挽救这么多人的性命。
  晓渔手指绞着衣裳,迎难而上才是她的个性,从小到大,她就没拒绝过责任。
  “我,先说好,我只负责教,学的好不好我可管不了。”
  陈学江喜不自胜的点点头,“太感谢你了,晓渔姑娘,你的这一决定会挽救无数家庭,他们的顶梁柱就在你面前了。”
  晓渔耳朵有些红,“那个,工资是多少?我,我,下水次数多了,衣裳容易烂,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织布做衣裳了。”
 
 
第28章 时间的荒野
  陈学江笑道:“你放心,我们提供衣裳给你,普通战士每一季三套军服,回头我再以特殊工作需求为由,跟上头多申请几套给你,工资你有什么要求没?”
  晓渔快速转动脑袋,听说老海叔每月工资是三十七块多,还有各种票据,每月都有,自己也不贪心,“要不就三十五?”
  陈学江爽朗大笑,“这样吧,我每月给你七十块,双倍。分外给你各种票据,军用的,永远不会过期的那种。”
  “就跟他的待遇一样。”陈学江指指营长张廉。
  晓渔终于喜笑颜开,“那就没问题了,那走吧,今天就是下水的好天气。”
  到了海边,晓渔回忆当年阿爷讲解的辨别洋流。找了块风化的海螺,在黑黢黢的礁石上试了试,果然画出了白线,这才满意的开始教学。
  “有些道理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我只讲我知道的。”
  晓渔在贝壳上画出月亮不同时段的不同形态,“我阿爷说过,海洋的潮汐跟月亮的关系是有迹可循的,而一个月的每一天,从早到晚,月亮的位置都不一样,我们要知道洋流的方向,就要知道每天月亮的方向,即使阴天没有月亮,也要大致知道位置。”
  晓渔指指画出的上玄月,满月,下玄月,“浪潮的方向永远是背对着月亮的,知道这一点,我们也可以根据洋流的方向在阴雨天气判断出月亮的位置,从而在没有司南针的情况下辨别航行方向。”
  刘晓川张廉几人恍然大悟,上回出任务的时候偏离航线,又不敢打开手电筒照着看指南针,晓渔就是自己跳下海里根据洋流方向辨别出了航行方向,及时指出了错误,才顺利完成任务。那一次若不是晓渔,只怕他们要任务失败了。
  “都记下了吗?”晓渔见众人顿悟的表情,觉得差不多了。
  “那么要感知洋流的方向,就要下水。因为海面上大多数时候都不平静,海水来回荡漾,很难确认暗流,所以我们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丢个浮标下水,看它最后漂向哪里,这种方法简单,弊端是比较慢,第二种方法就是潜水,到水底下去。”
  说到自己的本领,晓渔开始神采飞扬,两眼放光。
  “我们的肺,就像这个球。”晓渔来时就让陈学江找个球过来,这会儿一个篮球拿在手上。
  “它在空气中是很舒适的,但是一旦压到水里,它就有两种状态,一是往上浮起,二是挤压出里面的气体。”
  晓渔做了个示范,深吸了一口气,小笼包一样的胸口高高涨起来,“所以我们潜水的时候这么做,是错的。”
  紧接着,晓渔呼出气体,胸口憋下去,“我们要做的是随着潜水的深度,慢慢释放掉肺部的气,确保能在水下多待一会儿,然后水下有许多水藻,浮游生物,还有特别小的鱼群,他们通常没什么力气游动,一般都是顺着洋流,随波飘荡。”
  小鱼放下手中的教具,“最好的水性,都是在水里练出来的,现在我们该下水了。”
  一行人轻车熟路的脱下长袖长裤,叠的整整齐齐,按照他们的队序放好,接着才走到小鱼早已选好的一处凹地,进行训练。
  晓渔见着有些脸红,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跟着下水,这点浅水坑,她没有脱下脚上的草鞋。
  “大家今天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水下感知。能在水下睁开眼最好,如果不能,就要学会用你的皮肤,手,脚,尤其是面部,感受洋流。”
  大家都知道微风拂面的感觉,头一回感受到了海下微弱的洋流拂面,众人觉得恍然又新奇,今天大半天几乎都泡在水里。
  陈学江插着腰站在高处,看着一众大头兵学有所进的样子,老怀安慰,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晓渔这样特殊的人才,必须要上报国家,保护起来,最好是轮流到各基地教学,如果大家都有晓渔一半本事,他们在战事上必然事半功倍。
  经过大半天的讲解,所有人看向晓渔的目光都变得敬重起来,就连一向厌恶她的张廉,也收敛了许多,晓渔饥肠辘辘的跟着刘晓川等人到了食堂,早有很多人围上来跟她打招呼。
  刘晓川见晓渔明显是饿了很久的样子,忙跳出来驱赶,“去去去,没看到晓渔老师饿了吗?都滚去吃饭,别打扰晓渔姑娘。”
  打饭的火头军早就听说了今天营地来了个小姑娘,还教会了大家潜水,上来就给晓渔盛了两个鸡蛋,“晓渔姑娘吃鸡蛋,吃了鸡蛋脑子更好使。”
  晓渔笑嘻嘻地道:“谢谢,下回我看谁笨,我叫他天天吃鸡蛋。”
  火头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了,咱们晚上吃米饭,还有花卷,青菜炖海蛎豆腐,酱黄鱼,晓渔姑娘多吃点。”
  晓渔头一次坐在一堆年轻小伙中间吃饭,不禁感叹,过去十几年想碰上一个都困难,如今难道是老天爷一次性补给她吗?
  吃过饭,陈学江马上召集其他连队选拔人才一起过来学习,回头再让他们把所学知识扩散下去。
  晓渔这一整天不停的教学,下水,示范,有时候遇上手忙脚乱的,还要充当救援。到了晚上可以回家的时候,晓渔领到了三套衣裳。
  担心家里没人做饭,刘晓川喊晓渔一起去吃饭,晓渔都拒绝了,急匆匆要往家赶,刘晓川忙追上来,递上来一个饭盒,晃荡一下,大约是鸡蛋,海鸭蛋之类的。
  “带回去吃吧,饭盒是我的,明天给我带过来就行。”刘晓川想起晓渔什么也没有,“对了,后天供销社船来,我陪你去先买个饭盒,吃饭喝水要有一个才方便,女孩子不要总饿肚子。”
  晓渔点点头,刘晓川给她的感觉像阿爷慈祥的时候,除了训练她下水,其他时候阿爷也会温柔的跟她说话,眼带笑意。
  “谢谢晓川哥,我明天给你带虾干。”晓渔大大方方的手下,并且已经想到礼尚往来,你投我以几个蛋,我报之以几个虾。
 
 
第29章 时间的荒野
  刘晓川难掩笑意,这丫头就像个太阳,永远风光霁月,没有阴暗面。
  “行了,我知道了,明天等着你的虾干,快回去吧,今天累了一天,回去早点歇息,回头我找陈团长给你申请个单间宿舍,省的你连个换衣服的地方都没有,这么累了还要往家赶。”
  晓渔忙摇头拒绝,“我放不下家里,晚上肯定要回去的,申请了不去住,还不如给有需要的人,就别麻烦了。”
  刘晓川恨铁不成钢,点点晓渔的额头,“你阿爹虽说年级大,可岛上又不是没有比他更大的,人家都能独自生活,你阿姐的确离不得人,可是你别忘了,她有丈夫了,别把所有人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工资津贴别都给他们花了,攒一点,为你自己以后考虑考虑。”
  晓渔干干的笑笑,心里反驳,阿爹活一天少一天,就别让他受累了,晓茶被她照顾十几年了,安广柱才来几天?
  况且安广柱还真不是个能打渔养家的料。她不一样啊,她年轻力壮,手上有本事,钱花完了随时可以赚回来嘛!
  刘晓川见晓渔一脸滚刀肉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话,她没听进去。心中不免叹息,只能慢慢来了。
  晓渔捧着衣服饭盒,往家走的脚步越来越慢。看到自家灶房炊烟袅袅,还有屋顶上熟悉的,被风吹的摆动的杂草,腿脚如被灌了铅一般。
  走到大成叔家门口,大成叔走后,这个房子就再没人进去过,这才过去多久,晓渔透过被腐蚀的掩不上的门,院子里杂草丛生,曾经的吃饭家伙什已经破烂不堪,旧渔网已经朽的风一吹就碎,过去被大成叔握在手里,经常使用,磨的锃亮的鱼叉也已经锈迹斑驳,草丛里间或还有草蛇追着老鼠一闪而过。
  天色渐渐昏暗,晓渔觉得累的一步也走不动,索性一屁股坐在大成叔家大门口的石阶上,身上衣服已经被风吹干了,远方天空时不时有海鸟飞过,隔壁能听到陈石头招呼晓茶吃饭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晓茶的欢呼声,安广柱的笑声,最后都消失在哧溜哧溜的嗦粉声音中。
  晓渔百无聊赖的打开饭盒,不知道她晒干的米粉还有多少,有没有被吃完,家里米已经没有了,工资津贴估计要到月底才能发下来,这才是月初。
  饭盒里果然有两个鸡蛋,两个海鸭蛋,还有两个刀鱼粗的红薯,甚至都还是温热的。
  晓渔慢吞吞的剥了一个鸡蛋吃掉,又吃掉两个红薯,听到屋子里收拾碗筷的声音,这才收拾了蛋壳,捧着饭盒起身。
  晓渔推开门,像往常一样喊道:“阿姐,阿爹,我回来了。”
  院子里石磨边,晓茶还在喝汤,听到晓渔回来的声音,开心的放下碗站起来,“晓渔晓渔,你回来了。”
  说着就去接晓渔手上的东西,饭盒四四方方,吸引不了晓茶,只那些衣服勾起晓茶的兴致,想当然的以为跟安广柱那身绿军装是一样的。
  “阿爹你看,这个衣服跟哥哥衣服一样,这是给哥哥的,晓茶的呢?”
  晓渔打开饭盒,“晓茶的在这呢,这是煮鸡蛋,可香了,你跟阿爹还有安,姐夫都有,一人一个。”
  晓茶瞧见两种蛋,就想都尝尝,突然听说她只能吃一个,一脸懵的问道:“姐夫是谁?谁是姐夫?晓茶不能吃两个吗?”
  晓渔笑,“安大哥就是姐夫啊,你是我阿姐,他是阿姐的丈夫,所以我要叫姐夫。”
  晓茶不解,但是并不影响她听话,“好吧,那给姐夫一个。”
  陈石头剥了一个鸡蛋,先递给了晓茶,“在灶上帮忙也不能偷偷拿公家的东西回来。”
  晓渔点点头,“阿爹放心吧,营地伙食好,一天三顿饭,早中晚都有蛋,鸡蛋鸭蛋都有,这是我那份,我没吃,带回来给你们补补身子。”
  陈石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晚上天黑的快,只模糊看见她头发微湿,辫子梢一缕一缕的,又想起昨天她在灶上忙碌的满头大汗的情景,“既然吃过了,你也累了一天,灶上小安焐了热水,去洗洗赶紧睡吧!”
  晓渔点点头,“那我去歇着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晓渔拿着衣服要进屋,晓茶忙上前拦住,“这是哥哥的衣服。”
  晓渔摸摸晓茶天真懵懂的脸,“阿姐,这是我的衣服,你看,这衣服很小,姐夫穿不了。”
  晓茶又问,“姐夫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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