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鱼娘——鹿鸣春
时间:2022-01-20 16:20:35

  “女,女同志,按照现在的律法,只要两口子去打结婚证,就是夫妻,不想做夫妻了,去办个离婚证就行了,休书,休书不管用的。”那男人吓的小腹坠胀。
  晓渔眼珠一转,她隐约记得听人说过,她对外面的世界认知全部来自阿爷的口述,不过她不能露怯,“那你跟宝珠的结婚证呢?”
  “我,我,我——”那男人几乎要哭出来,“当年宝珠年纪不够,我,我我们没有打结婚证。”
  晓渔心下一松,“那宝珠就不算你正儿八经的媳妇,你这狗东西,把怀了你孩子的宝珠害了不算,还敢打你亲娘,畜生!”
  说着不等那人反应,一掌劈在男人脖颈处,那男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晓渔从身上的包袱里扯出一件脏衣裳胡乱团起来塞进男人嘴里,紧接着一脚踩在男人的腿骨上,膝盖一个用力,跪在男人的胳膊上,只听这男人一声闷哼,又晕了过去。
  晓渔这才放心,拍了拍手,拿开他嘴里的衣裳,见上面的口水有些嫌弃,但还是将衣裳好好的铺在地上,蹲在土包子前,清理了一下一角的杂草,徒手刨了一把土壤,放在衣服里包起来,相信宝珠姑娘也是愿意去陵园陪着晓川哥的。
  “宝珠,你听到了吗?你不是这个男人的媳妇,他也说了没跟你打结婚证,不算夫妻,你是自由的,好了,我带你去找晓川哥,有他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你别怕!”晓渔就是这样,迂腐固执,又叫人不忍心责备。
  做好这些,晓渔快速往回跑,将将要到约好的地方,就远远看见张廉脸色不好的往这边走来,晓渔也不顾路不路的,轻松跳跃过几个小河沟,手脚并用的在张廉之前到达两人约好的地方。
  张廉见晓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过来,冷着脸,“有鬼追你?”
  晓渔手扶着膝盖,弯着腰喘口气,闻言,直起腰身摆摆手,把气喘匀了。
  “走吧,要赶不上回去,还得在村子里借宿。”
  晓渔忙跟上去,她哪能在这住宿?那男人被发现了要是报官,村里来的生人就她俩,一摸一个准。
  眼下,她终于有了律法观念,知道自己是被规则约束着的。
  “还是赶紧回去吧,那家人怎么说?”
  张廉想起那家人,脸色铁青,“还能怎么说!将晓川所有的积蓄都要走了,还想部队按月发抚恤金,哼!”
  晓渔脚步匆匆的跟着张廉,包袱变得沉甸甸的。
  两人运气比较好,碰上了来办事的牛车,可以带他们到班车经过的马路上,张廉上道的摸出五毛钱递过去,赶车的老爷子喜滋滋的接过来。
  张廉递钱出去的同时,不忘狠狠瞪一眼晓渔,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大户肥羊?
  晓渔原本伸进包袱里已经摸到一张钱的手顿了顿,讪讪的收了回来。
  到了县里,张廉就直奔民兵招待所。有的单位福利好,家属需要,会单独设立招待所,这就极大方便了张廉。
  对着招待员,张廉没多说什么,只是给看了工作证,要找负责人直接接洽,将军官证还有晓渔的特殊身份证明给了这里的负责人看,负责人立刻给晓渔安排了一个特殊的房间,在最拐角里面,旁边住着张廉。
  负责人原本想安排个女招待陪着晓渔一起住,但是张廉信不过,摆手拒绝了,倒是对方让步,提出让人在走廊里睡长椅,张廉没有异议,横竖就这一晚,等明天办了事儿,上了火车,就省事儿多了。
  招待所的人安顿好两人的行李还给两人一人煮了一大碗肉丝面条,晓渔满足的喝一口面汤,动筷子的时候才发现里面还窝了一个鸡蛋,她这些日子胸口一直堵得慌,今天吐了一场,现在倒是轻松了不少。
  哧溜完一碗面,晓渔满足的躺在床上,感觉有些玄幻,她都想好了以后要继承刘晓川的志向,为他而活了,结果她老爹都抛下了,突然被告知晓川哥不需要她了。
  她看着高高的窗户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窸窸窣窣,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远去,渐渐安静下来。
  晓渔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无奈的坐起来,叹了口气。
  轻轻打开门,走廊里还睡着个人,晓渔挠挠头,不亏是花钱住的地方,走廊里都有人把守,上工也不容易啊!不知道工资有没有她高。
  长条形的走廊另一头有个窄小的往外推的窗户,粗糙的水泥台子上面被擦的很干净,晓渔随意的将手肘搭在上面,看着寂静的街道,这里一切都很新奇,连空气都不一样,她坐了两夜一天的火车才到大这里,原来世界这么大,让她知道自己其实很渺小,阿爷灌输给她的顶天立地,行走世间的气势已经被磨去很多。
  她不知道以后要何去何从,离家时咬牙切齿要与阿爹决裂,如今却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陈石头。
  张廉刚协助解决了一场刺探,那人身上携带的画像,分明就是一直在他身边的晓渔,这事让他很头疼,此行十分保密,晓渔在岛上基本没有出来过,接触的人也有限,朱广安现在还在农场劳改,是谁泄露的机密?
  张廉刚踏上二楼,准备去休息,就看见今晚这场斗争的源头居然大大咧咧的斜靠在窗户前看风景,张廉气不打一处来,“这大半夜你不睡觉趴在这做什么?”
  正在出神的晓渔,被突然出声的张廉吓一跳,转过头看见是他,才落下肩膀,转过身,单脚支在墙上,双手插着口袋,屁股也倚在墙上,悠悠然道:“不做什么,睡不着。你又干啥去了?”
  张廉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要不是为了她,也不用大半夜跑出去抓人审问。
  晓渔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横竖张廉一直是个对她没好脸色的冰块,她感应到张廉内有方圆,有着不显山露水的骄傲,她一个荒岛鱼娘,被刺两句也没啥。
 
 
第95章 时间的背后95
  “唉!”张廉叹了口气,站在走廊等晓渔先回房睡觉。
  晓渔又看向窗外,为了以防万一,张廉扯了扯她的胳膊,将她拉到对面不易狙・击的地方,不让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今天晚上因为他俩的到来,这里的民兵・组・织已经被敌・特折腾的人仰马翻。
  暴风中心的晓渔浑不在意,任他拉扯,丧丧道:“原本我还打算此行跟晓川哥结个冥婚,以后代替晓川哥留在部.队帮忙,可惜,晓川哥大约是不需要了!”
  晓渔挠挠脸,“也不知道回去要干啥,找个荒岛过日子算了,没事还能下水骑着海龟玩儿!”
  张廉斜眼看她,抿了抿嘴,犹豫再三,艰难开口道:“你,跟我来。”
  晓渔疑惑的看他,他已经转身往自己房间走。
  晓渔跟在后面。招待所的房间都差不多,一张小床,两把椅子一个矮几。
  张廉打开一本家里寄给他看的,他们能拿到的最新的国外科学杂志,还是三月份的,如今都五月底了。
  随手打开一页,张廉指着上面一个黄头发老头,“晓渔,这个人,去年研究出新品・种的麦子,一株麦穗大约十五公分,能有40-70粒麦子,我们国家一株只有十粒左右,还不饱满,麦穗也才小指腹大小,被国・际上瞧不起我们的国家・戏称为苍蝇穗。”
  紧接着又翻了一张,指着一位白袍大褂的洋医生,“这个人创造了一种新的假肢,你们村有个断腿的,要是有了这个,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走路。”
  不顾晓渔迷茫的眼神,“哦,对了,他还开创了剖腹产手术,如果我们国家有,你母亲生你姐姐不会难产,你姐姐也不会一生・混沌,她会跟你一样上山下海自由自在。”
  晓渔不知不觉直起腰身,神情变得肃然。
  张廉再翻,“哦,这个人,发明了高速列车,如果我们国家有这样的列车,那么我们从福州到沪市,只需要大半天时间,你根本不用在车上一天两夜。”
  晓渔仰着头,微微张嘴。
  张廉合上书,“晓渔,世界很大,不仅有大海,还要陆地和人类,如果我们能种出优质的小麦,研发出高速列车,拥有高超医术,我们变得富有。
  那么,我们会有能力造出养老院,孤儿院,学校,医院,岛上都可以有,岛上的老人都会有人照顾,不再只依靠你一己之力扶持。
  天下的父母也有能力同时养着老人和孩子,甚至晓茶的孩子也会开蒙读书,明理智慧,而不是糊里糊涂困在岛上,从生到死。”
  晓渔低下头,张廉继续说道:“一样的,如果我们有厉害的飞机・战・船大・炮,我们根本不需要晓川去出那种危险的任务,很多的牺牲会避免,你还记得你为了所谓医药费,从海底挖出的晶石吗?
  我们用它换了一架别人不要的旧飞机,就这,也比我们国家最好的飞机厉害十年不止。”
  晓渔颓然垂肩,“我又能做什么呢?”
  张廉放缓了声音,“你身怀明珠而不自知,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甚至改变一个国家的进程,起码,让以后晓茶的孩子,不会像宝珠,也不会像我们今天遇到的那个长子牺牲的老人家。”
  晓渔神色复杂,她从没想过这么多。
  打小阿爷说她是家里的顶梁柱,要养家。这些年,养家疲累的时候,她也偶尔幻想,幻想自己有朝一日摆脱家庭负累,沿着海岸线,一直游走,走走停停,行侠仗义,遇到有人需要帮助,就跳到海里摸些宝物给人家。
  她的难处,钱从来不能缓解,没想到在这世间,钱粮能解决大多数悲剧。
  “你跟我说过的,你阿爷告诉你的一句话,学到了就要帮人!现在国际上很多战争都围绕着能源,你说的,海底的石油,可以燃烧的臭气,现在国・际上所有国・家对我们进行・封・锁,一滴石・油也不・卖给我们,而我们的飞机,汽车,坦・克,船只・炮・舰,都离不开石油,如果我们拥有这些,我们的船能开到更远的地方,对岸不敢再来偷袭我们,你记得被对岸轰・炸的时候吗?”
  晓渔虽然刻意不去想小时候有阿爷遮风挡雨的日子,但是潜意识里,她是记得的,不然她不会无缘无故仇恨一个遥远的,从没见过的对岸宝岛,也不会对朱广安如此鄙视。
  这个夜晚,晓渔心绪格外不宁,梦里梦到了很多年幼时的场景,轰・炸・机从头顶飞过,丢下一枚・炮・弹,「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年幼的晓茶被吓的发高热,后山从此多了一个大坑,多年以后仍然存在,蓄满雨水后,变成山的一部分。
  第二天,张廉早早起来,看见晓渔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也不多说什么,又恢复到冰块状态。
  两人匆匆吃完早饭,就坐班车到了陵园,早有人在那个给烈・士安排了位置,还有纸扎的花圈,几包香烟,两瓶好酒,甚至还有几束花。
  晓渔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晓川哥的骨灰盒被妥帖安放下去,准备填土,她犹豫再三,“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吧!”
  她接手剩下的事情,让管理员休息,握着铲子的手紧了又紧,终究还是掏出了她在村子里,宝珠坟前挖的土,放在漆黑的匣子旁边。
  张廉站在一边也不多话,管理员方才给他的一支烟,此时已经被点燃了,他并不去抽,只夹在指间,任由烟雾袅袅,挡住他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晓渔缓缓填下去一铲子土,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晓川哥,这是你的妹妹宝珠坟前的土,我好不容易找来的,这样到了那边,宝珠就能找到你了,你在这里,有阿娘陪,有宝珠陪,就不会寂寞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颠簸,那些以为会刻进骨髓,伴随一生的悲伤绝望,没想到短短几天时间,仿佛都被颠散了,以为千斤重的担子,就这么轻飘飘的随风去了。
  “唉!”晓渔叹了口气,“原本我以为我是海里的一条鱼,从你说想要娶我那天起,我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个女孩儿,是个姑娘家,这个,我要谢谢你,我知道你很紧张你的工作,你放心,我虽然还不完全明白,但是也不会叫你的志向沉入大海的,那些害了你的人,我也会找出来,一个一个的还回去,你且放心的去,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张廉说这世界很大,有很多人在努力,你也说过,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都会好好干,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第96章 时间的背后96
  张廉听着晓渔的絮叨,心情轻松了许多,就连早起安排民兵在这里布置守卫的繁琐工作,也叫他觉得很值得。
  最后,见晓渔费劲的凭一己之力把沉重的刻字石碑扶正埋好,他也垂着手,没有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安葬了刘晓川,张廉沉默良久,拆开白酒,给晓川坟前倒上一圈,自己也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他没什么要对好兄弟说的,这么些年,他沉默内敛,能走近他的,只有和煦如春风的刘晓川,训练场上被他虐了也不恼。
  又给刘晓川点上三支香烟,张廉才带上帽子,收起所有情绪,“走吧!”
  说着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恋,走出这里,他仍然是最严厉的营长,他要把手下的海军战士带成海洋上的剑鱼!叫鲨鱼都闻风丧胆。
  走出陵园,接近中午了,晓渔见着迎面走来的一家子,抱着个年幼的娃娃,带着土黄色帽子,衬的小娃娃白嫩白嫩的,晓渔不动神色的观察沿路。
  看见供销社的时候眼前一亮,快步走进去,张廉忙跟上去。
  晓渔瞧见不少好东西,主要是布,小娃娃皮肤嫩,要穿柔软的。
  一开口问,人家上下打量她一番,一身垮塌的麻布衣裳,只抛出一句,“有布票吗?”
  晓渔正准备伸手进包袱里摸钱,闻言顿时语塞。
  张廉揉揉额角,谁为战友扶灵回家乡,也不会随身带着布票啊!
  幸好藏在暗中保护两人的民兵队长察觉到问题,走了出来。一番佯装偶遇,晓渔买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
  那民兵队长好吃好喝的将人送上火车,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
  随即想起昨晚抓的几个南边来的敌特,又一阵头大,他们这里是小地方,也没什么重要设施,人手有限,哪里想到有一天会有审问敌特保护国家特殊人才的活儿!
  晓渔跟着张廉挤上火车,走到卧铺车厢,发现人比上次坐车少了许多,气味都比之前好闻了些。
  晓渔重重的将自己摔在卧铺上,长长的舒了口气,就闭上了眼睛。
  张廉看着包袱都没解,很快入睡的晓渔,嘴角抽了抽,站在两铺中间顿了顿,最后无奈的拉过一头叠的软绵绵的被子给晓渔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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