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之鱼娘——鹿鸣春
时间:2022-01-20 16:20:35

  看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张廉有点近乡情怯。
  他已经快二十年没有回家了。
  不知道爷爷身体如何,不知道爹妈是不是老了!
  其实他早就看开,自己年幼时太执拗,恐怕伤透了爹妈的心,时间越长,越不敢回去,怕见着家人怜悯失落的样子,索性当个逃兵,一味逃避。
  老宅也变了样子,不像记忆中那样破旧,房屋都翻新了一遍,大院铺上了柏油马路,篮球场还做了塑胶,这都是在杂志上,其他发达国家才能见着的。
  张平身子骨硬朗,满面红光,见着孙儿一家都来,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很是高兴,见面就给心源和心慈一人发一个大红包。
  马叔叔老当益壮,张廉看见伯伯和伯娘,还有堂哥家孩子跟心源凑在一起玩。
  最后看见自己的爸爸妈妈,还是跟当年一样,爸爸很贴心,斟茶倒水,前倨后恭的围着妈妈,妈妈也一如既往的矫情,只在给两个孩子发红包的时候态度端着点,之后很快就恢复原样。
  晓渔凑上去跟婆婆说话,讨论着商场的衣服,安颜对衣服设计搭配很有一套,她还给心慈和乐乐准备了漂亮的大衣,搭配矮跟的小皮靴,最新潮的健美裤穿在下面打底,配上呢子短裙,漂亮又大方。
  张廉面容越发柔和,眼神也不自觉的卸下防备,看看爷爷,看看孩子,又看看爸妈和晓渔,根本不够用。
  中午一大家子人凑了三桌,才堪堪坐得下,老爷子高兴的举杯。
  “今天是1999年,12月31号,20世纪的最后一天,这个世纪,我们有过繁荣,有过衰败,打过别人也挨过打,无论结局,代价都是惨痛的,如今我们又复兴了,日子越过越好,将来还要靠你们年轻人,孩子们每年必须有进步,我老头子,看着你们,监督你们!”
  大人孩子都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最后还有二伯张升,带着心远和心慈一起做的五颜六色的烟花,天黑之后,心源就迫不及待的去点火。
  看着天上红的橙的绿的蓝的,听着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电视机里还传来庆祝跨世纪的晚会,热热闹闹。
  张廉捂着胸口,眼眶发红,他可以一直留下来吗?
  晚上,晓渔记挂着家里的乐乐,带着孩子们要回去,张平也很理解,挥挥手,叫张廉跟着一起回去。
  家里与老宅的热闹不同,是另一种微微甜蜜的温馨。
  看着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围在客厅里看晚会,嗑瓜子,晓渔拿着扑克跟张姨陪他们玩炸金花,时不时听到心源耍宝大叫。
  张廉有些困,头有些昏沉,两天一夜没睡了,家里暖洋洋的环境叫他忘乎所以。
  他跑到唯一没有暖气的书房,里面清冷的气息叫他清醒几分。
  他又打开手上的图纸,扶额看了一会儿。
  过了不知多久,楼下突然静悄悄的。
  张廉好奇的开门,站在走廊扶手处,往楼下看。
  楼下没人,孩子们不知道去哪里了,张姨大约是年纪大了,去睡了,晓渔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张廉试探着下楼找了找,地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枚瓜子皮都没有。
  张廉有些心慌,他尝试着去开门,手放在大门把手上,又颤抖着缩回来。
  仿佛这扇门打开之后,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心底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开,不要管,不要看,你才能留下来。
  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轻轻搭上冰冷的门把手,微微用力下压,门开了。
  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他无比熟悉的人,站在门口。
  他曾经在模糊的洗脸架镜子里看过无数次的自己,脸上刻满风霜,眼神里充满绝望,身体破败不不堪。
  对面的人也同样看着他。
  缓缓地,那人开口了。
  “我同情你的遭遇。”那人沙哑着嗓子,仿佛跋涉千里,风餐露宿,历经辛苦。
  “但是!”那人的眼角红了,“请把我的家人还给我,我爱他们。”
  不待张廉做出回应,那人就朝他伸手,一把推在他胸口,将他推到在地,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弱过。
  一股子酸胀从手腕上传来。
  书房里的张廉打了个瞌睡,下巴差点摔在桌子上,他醒了,胳膊都被自己压麻了。
  张廉起身摸摸自己健在的胳膊,环顾一下四周熟悉的书房,欣喜若狂,听着楼下孩子们的声音,快步开门跑出去。
  刚刚打开门,就看见晓渔蹙着眉头,满眼哀伤的站在走廊里,正看着书房的房门。
  张廉见她没穿外套,皱着眉头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晓渔眼皮颤抖,一眨也不敢眨,瞬间蓄满的泪水,一串一串的落了下来。
  “是,是三哥回来了吗?”晓渔伸出手,想去摸张廉有些皱纹,但是仍旧英俊的脸,触觉有些冰凉。
  “三哥,是你罢?”
  “是我,我回来了!”
  张廉轻声说着,就鼻子一酸,握住晓渔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原来在他焦头烂额,如困兽斗的两天一夜里,晓渔也早有察觉,如今他回来了。
  一开门,看到晓渔哀伤的模样,几乎叫他心碎一地,他发誓,以后必定不会叫晓渔经历这样的惊吓磨难。
  晓渔扑进他怀里,压抑着哭声,不敢叫楼下的孩子们听见,她真的吓坏了。
  从昨天早上那个冷冷的眼神开始,张廉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但是熟悉张家人,她时时刻刻在防备他,防备他用爱人的身体出走,做些伤害别人的事情,看着孩子靠近他,晓渔心提到嗓子眼,又不敢说什么。
  她真怕,怕张廉只认长辈,不管他们了,怕原来那个张廉回不来了。
  如今,一切都好了,都来得及,他们要好好的,再不分开。
 
 
第226章 张廉番外4
  另一个时空里,断臂张廉神情恍惚的站在老宅门口,这里还是跟他当年离家时差不多,房屋历经风雨,墙皮斑驳脱落,大院里还是当初那个被孩子们砸的坑坑洼洼的水泥路,篮球场上破旧的篮筐都坏了,水泥地坪也裂开了,当年不畏严寒,精力旺盛的打球小子们,如今都离开家了。
  千禧年的第一天,跨入二十一世纪。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
  在张家人都以为他准备死在外头的时候,突然来了。
  张平被老马搀扶着,到院子里散步,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瘦削的断臂中年男人,拎着一个简单的公文包,站在大院里看着他们。
  张平凝神看看他,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又回头看看他,张廉平静的与祖父对视,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祖父老了。
  张平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又有点不死心。
  “老马,你眼神好,帮我看看,那男人,像不像我家三小子。”
  老马也老眼昏花,回头看了看,“我看不清啊,司令!”
  张平也不计较,“是我魔怔了,三小子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再说,来之前也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可不!”老马扶着张平,“我看您这是思念孩子过度,产生幻觉了吧!”
  张廉实在忍不住,大步上前,“爷爷!”
  张平顿住脚步,老马也凝神再辨认。
  “老马,是不是三小子在叫我?我怎么觉着我还幻听了呢!”
  老马也颤抖着嗓子,“司令,我也听见了。”
  两位相互扶持的老人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男人,扶着张平的胳膊就要跪倒在地,哭的像个孩子。
  “爷爷,我回来了!”
  原来放下心结之后,回来看望爷爷,也不是那么困难。
  家里人并没有指望他建功立业,只想他能回家看看,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张平也老泪纵横,狠下心捶了几下张廉的背,“你这狠心的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
  老马怕司令大悲大喜伤身体,忙扶着张平的手,“司令,司令,人回来就不错了,这不是您一直念叨的吗,快别打了。再把人打跑咯!”
  张平听到最后一句,生生顿住挥在半空中的胳膊,看向老马,“还能跑了?”
  老马点点头,“可不得回去工作?”
  张平收了拳头,扶起张廉,“三小子,咱调职回来行不行?”
  你说一个断胳膊的残疾,能在海军部队干什么?都四十多岁了,不如回来干点别的。
  张廉点点头,“我不走了!”
  老马拉着高兴的开怀大笑的张平,“司令,外头冷,快叫三小子起来,咱们回家说成不?”
  张平自无不可,点点头,“回家,回家说。”
  张廉坐在熟悉的老宅沙发上,环顾一圈,“张姨呢?”
  老马给张廉到一杯茶,“小张早几年就生病去了。”
  张廉蹙眉,接过茶杯,明明在那个世界,张姨还好好的。
  转念一想也是,那个世界,他有三个孩子,张姨跟着他们养老,孩子们在她膝下闹腾,日子过得顺心,可不活得长久么!
  张廉放下茶杯,“爷爷,您身体怎么样?”
  老马欲言又止,张平摆摆手,“上次刚体检过,好的很。”
  张廉这才放下心来。
  “这回回来,我叫你大伯给你调到军需处去?”张平想了想,觉得比较轻松的活计就在老大手底下。
  “不用,爷爷!”张廉捏着另一个时空的张廉给他准备的公文包,“我要进工业设计院。”
  张平诧异的看他,“那可是非专业人才进不去的地方,隔行如隔山哪!”
  张廉胸有成竹,他多出来一段记忆,对重工机械制造门清。
  “不怕!”只见他拿出包里的图纸,“我早年上军校的时候辅修了军工制造专业,这些年一直没停下关注工业的脚步,这是我结合国外机器,亲手设计的,咱们华人自己的机械。”
  张平接过图纸,密密麻麻,精确到细节,他看不懂。
  可是家里老二能看懂,他是学精密仪器的,与机械联系紧密。
  只一个电话,张平就把张升叫回来。
  张升拿着张廉带回来的图纸,仔细研究一番,欣喜若狂。
  “好好好!你现在就跟我去设计院,我叫院长看看你的图纸,可以作为特招,进设计院辅助制造。”
  张廉脚踏实地的跟在张升后面,这个身体才是他的,他要用自己的双手,重新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贡献自己的力量。
 
 
第227章 孩子们番外1
  陈乐乐下班回到职工宿舍,才洗好菜,还没来得及拨开炉子,就被敲门声惊动。
  李友年沉着脸,拎着一袋子苹果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陈乐脸上没有欢喜,蹙着眉头。
  乐乐小时候在李友年家里寄养了六年,这六年,小姨就没有的断过抚养费,而且几乎比一个工人的月工资还高,养活三个孩子都不成问题。
  六年之后,乐乐被小姨接走了,李家老太太为了一下子断掉的抚养费很是大闹了一场,甚至在她跟着小姨回到张家第一天,就被李家老太太堵在门口,闹的很不愉快。
  就算最后姨夫张廉出面解决了这件事情,早熟的乐乐还是心有芥蒂,不愿意去张家老宅。
  平日里还好,妹妹去老宅,她可以去聂家跟着聂家哥哥姐姐一起学习玩耍。
  最难熬的是逢年过节。
  张家人要团聚,小姨要带着弟弟妹妹跟着姨夫去老宅,聂家也要一家团聚或者招待亲戚。
  只有她,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跟张姨或者勤务兵一起,凑在厨房或者后罩房,搭个伙,带她一双筷子。
  如今过去多年,她还羡慕别人家浓郁热闹的年节气氛。
  “乐乐,你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李友年也不高兴,重重的放下苹果袋子。
  陈乐心中无声叹息,冷静地说道,“我说了,我没有闹别扭,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词强加到我头上?”
  “我也说过了,我奶奶年纪大了,就是叫你带着小姨和姨夫主动登门,低个头的事儿,咱们就可以定下婚期了。”
  李友年挺直了腰杆,进部队多年,他身形不错。要不是心里惦记着乐乐,估计他孩子都满地跑了。如今得偿所愿,只等着两家商定婚期。
  原本按道理,好女百家求,是应该男方家里先登门拜访,提出亲事,女方再登门回礼的。
  他连爹妈要上门提亲的礼都准备好了,可是生生在李老太太这里卡住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些年越发不讲理,也因为年纪大了,大家都顺着她,没人降服的了她。
  奶奶说了,如果张家老三不带着老婆和乐乐登门赔礼道歉,他家乐乐就别指望进李家大门。
  老太太那边撬不动,李友年只能从乐乐这边下手。
  他知道乐乐小姨很疼爱乐乐,为了乐乐,这点小事,一顿饭功夫就能解决。
  然而陈乐乐却不这么认为。
  “对,你说过,我知道了。”
  陈乐忙着手上的动作,今天工作有点多,加了会儿班,忘记去食堂吃饭,这个点再去,又要麻烦大师傅重新开火,她懒得折腾,索性回来煮点面条吃,没想到李友年会过来,她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不如食堂折腾大师傅去。
  李友年却想岔了,他上手帮乐乐把水桶拎进屋。
  “那你们家什么时候来?我回去跟我奶奶说一声,还有,我妹妹就是被家里宠坏了,说话不经过脑子,你甭搭理她,反正我们以后回去的少,忍忍就过去了。”
  陈乐「嘭」的一声把手里的不锈钢盆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我看不止你妹妹,你说话也和李丰年一样,不带什么脑子!”
  李友年一幅莫名其妙的样子,“你又怎么了?说的好好的,发什么火。”
  要不是仗着他喜欢,陈乐乐一个没爹没妈的孤女,哪里能进他家门?这才哪儿跟哪儿,居然对他发起火来了。
  他记得小时候乐乐一向懂事宽容又大度,不管多大委屈,都笑眯眯的揭过去了,一双大眼睛一笑就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如今越发被他惯出脾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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