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少了。”母亲直言不讳。
“可是,我拿不出来了。”我实话实说。
“唉,当初让你听我们话,找个门当户对的家庭。今日也不至于拮据成这样,都是命啦!”母亲长叹一声,从柜子里掏出一大叠钱。
“不要跟任何人说,这是我偷偷攒的私房钱。你爸爸和你哥都不知道,你可记牢了。
你拿去随礼,五千。自己的一千留着吧!买点补品吃吃,补补身子。看你瘦成啥样呢?脸都凹进去了。”母亲把钱重重地放我手上,速速的走了出去。
我泪水盈眶的看着手里的钱,很想大声的哭一场。钱,是个好东西,让人惦记,也让人愁怨。
母亲,很听父亲的话。在家里,母亲和父亲一样挣钱,可做不了主。
她的心常常活摇活甩,不定性。有时非常偏袒我哥,有时又偏向我。但面对大是大非,她一定偏袒我哥。
这笔钱,她能攒下来,一定是从日常的菜钱里抠出来,又去银行换成整数给我。母亲的爱,让我既痛又难过。
我去了帮忙记情账的二妹夫处,翻了他的记账本。第三十六个人,他写了张三三,六万六。
“张三三是谁?送这么大礼?”我吃惊的眨巴着眼睛,二妹夫哈哈大笑道:“大姐,你是对生活没有研究吧?三十六号在咱们怡城是个结,心结的结巴。不能写任何人的名字在这里,所以杜撰一个。”二妹夫的解释,让我恍然大悟。
离开家乡太多年,很多习俗一时真想不起来。
小堂妹送了五百元,二妹夫家送了两千。普通亲戚都送了五百,但凡关系亲近点的亲戚都送了一千。
我被家乡的送礼金额呆住了,怡城的经济发展很迅猛吗?
怀揣着疑问,我掏出了母亲给的五千元。
“大姐,五千元人民币。”二妹夫高唱一声,给我一个回礼的红包。我打开一看,是一百元。
我看到在门口迎接客人的父亲,竖着耳朵听了我们这边,听清楚是五千后,父亲笑眯眯的望着门口玩耍的云舟。父亲,要极了面子。
若是我真只随礼八百或是一千,他会不会当场赶我走?我暗暗想着。
我哥白素阳满面春风的给客人递烟,嫂子彭井花都没跟我打招呼。
陆明浩看了礼金是五千元后,很得意的拉起衣领,小人得志的模样,在客厅大摇大摆的和人吹牛,他新上任的职务,潇城天润教育集团校办副主任职务。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居然还成了副主任?
小堂妹迷妹一样的趴桌子上听他侃侃而谈,几个孩子围在沙发上玩游戏。
实际年龄才八岁的白望宝,拿着玩具冲锋枪带着云舟和另外几个亲戚家的孩子,在玩打仗的游戏。
我看见云舟爬上角落里的沙发,居高临下的对着白望宝后脖子猛然戳过去。
白望宝伤心的哭了,很大声,胖乎乎的手指,直击我四岁的儿子云舟红扑扑的小脸蛋。
“哇!”被戳痛的云舟哭起来,看见我,赶紧爬下沙发,扑到我怀里。
我心疼的摸着他被戳伤的脸,皮都戳破了,隐隐地渗出血丝。
第53章 姑姑打我
“望宝,你怎么可以戳弟弟脸?看,都戳破了,多疼啊!”
我用纸巾粘孩子脸上的血丝,又拉过胖墩儿侄儿,检查他的后脖颈。
云舟用手势做的手枪,食指戳到了望宝的脖子,我给云舟剪了指甲,望宝的脖子没有受伤。估计是被云舟的偷袭给吓到了,才哭那么伤心。
“他打我。”望宝很大声的哭喊,并再次扑上来,要和云舟继续厮打。其余几个小孩见状,都躲一边看热闹。
“望宝,云舟不该从后面偷袭你,我让他给你道歉。他太小了,还不懂轻重。你都八岁了,是个大孩子了,不该和弟弟计较。弟弟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姑姑会教育弟弟。”
我耐心地给望宝解释,谁知他根本不听。一个劲儿往云舟身上扑,我不得已使劲儿拽住他。
结果,胖嘟嘟的望宝竟然就地一歪,撒泼打滚。嘴里还喊着,让我们滚。
本来是云舟错了,可望宝的行径让我生气的对着他屁股使劲儿拍了两巴掌。这下好了,他哭的惊天动地,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望宝怎么呢?”父亲、母亲,还有哥嫂都急吼吼的跑来了。
“姑姑打我,姑姑打我。呜呜呜……”望宝满地打滚,刚穿的新衣服全都是灰尘。
“哎呀!小姑子,你有气冲我们大人呀?你对一个孩子撒什么气?不就是没借钱给你吗?至于你找茬下毒手?”嫂子彭井花阴阳怪气的冲我直嚷嚷。
“嫂子,我没有打他,是他说话没分寸,又在地上滚来滚去,我才打了他屁股两下。不信,你问他们。”我指指旁边那些小孩。
“哼,他一个孩子没分寸?你有分寸?今天是我望宝过生日,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能惹哭了他。”彭井花抱起胖胖的望宝,对着我满脸怒气。
“好了,一点小事,都别说了。”父亲不高兴的瞪我一眼,“晓语,你带着云舟跟我过来。”
我牵着云舟的手,看一眼停止哭泣,又冲云舟做鬼脸的望宝,满心叹息的跟在父亲身后。
我知道,父亲肯定要责备我了。若是平常,他早当场雷霆之怒了。今天,有客人,教训我得换地方。
“晓语,望宝是我们白家的根,你怎么对他了?哭成那样?”父亲板着脸,狠狠地盯着我。
“爸爸,我没有打他。”我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包括云舟从后面戳了望宝的脖子。
“云舟,以后不可以对哥哥动手,记住了吗?”
父亲总算是对孩子换了个脸色,但语气严厉。云舟瘪着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多大点事?都是孩子,闹什么?”我听见母亲在外面教训嫂子。
“一回来就没好事,瘟神。”嫂子狠狠地跺跺脚,放下望宝,气呼呼地去了外面。
客人越来越多,刚刚的小插曲很快淹没在喜庆之中。
云舟牵着我的衣角,不肯和小朋友去玩。我知道,他被吓着了。
“云舟,别怕,妈妈会保护你。”我摸摸孩子的眉毛,笑眯眯的望着他。
“妈妈,为什么我们都要听哥哥的?我就是和他玩打仗,我没有想打他。”云舟奶声奶气的给我解释,小脸很失落。
“我知道云舟没有打哥哥,云舟就是和哥哥一起玩。以后记住,千万不要拍到别人身上,因为会很痛。”
我笑眯眯的给孩子解释,这一趟回老家,我可不想让孩子在心里留下噩梦。
“我知道了。”云舟乖乖地跟在我身旁,乖巧的让我不忍心,只好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
“云舟,走,我们继续玩打仗的游戏。”白望宝拿着他的玩具冲锋枪来了,还给云舟带了一把塑料小手枪。
院子里,嫂子彭井花还气鼓鼓的在跟人说悄悄话。我知道她心里不服气,也不喜欢我回家。担心家里那点钱呗!
孩子早和好了,大人还在借事生事。我看看蔚蓝色的天空,风景独好,心里却苍凉。
酒席是母亲请了大师傅在家里做,上菜的师傅,包括安排客人的师傅,一条龙服务。主人家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亲自动手。
孩子们忘记了不愉快,又呼天喊地的疯跑。我担心云舟惹到望宝,眼睛一刻不离的盯着他。
母亲走过来,说道:“晓语,放心好了,小孩子打架很正常。你爸爸过分了,别理他,走,我们去屋里坐坐。”
面对母亲的邀请,我犹犹豫豫的跟她进了屋。
“上次借钱的事,你嫂子她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只好委屈你。家和万事兴,我总得顾一头。再说,我老了不能动了,还得靠她伺候呢!”母亲语重心长的和我谈着她的心里话。
我突兀地笑笑,母亲一个知识分子,思想居然如此腐朽。养儿防老积谷防饥,相辅相成的道理,她怎么忘了。手中有钱,还怕儿子媳妇不赡养自己?
“妈,你有退休金,手中有粮,你担心没人养?”
“唉!别提了,你爸爸把我们的退休金都给了你哥嫂,说望宝大了,到处花钱。现在流行去贵族学校上学,你哥嫂的意见是把望宝也送了去。每学期四万,不算生活费,寄宿制。”母亲幽幽地说着,我吃了一惊。父母才多大点年纪?居然把每月的收入拱手交给哥嫂?
“妈,你们给早了。还不到时候,手上没有钱,等你真的不能动弹了,他们不管你,看你怎么办?”
我不是要挑拨哥嫂和父母的关系,久病床前无孝子,可不是我说的。
“所以,我现在也不敢得罪他们。你不知道,你嫂子那个人,抠门的很。给望宝过生日,我想买套唐装。
去店里看了很多次,都不合身。想找个裁缝店去定做一套,问你嫂子知不知道哪里有会做的裁缝。
她倒是很爽快,说她给我做,让我把钱给她。好了,我给了她五百元钱,半个月过去了,她都没有动静。眼看着望宝过生日的日子也到了,她还没有给我做。
我只好和你爸爸去街上,一人买了一套衣服。五百元钱,你嫂子衣服没给我做,钱也不还。唉……”母亲长长地叹着气,对养老的事情,她一筹莫展。
第54章 嫂子没有坏心眼
“妈,您找机会把银行卡要回来。手里有钱,不怕哥嫂以后不管您。”
我突然莫名的有些心疼母亲,为家操劳了一辈子,到头来,还要担心没人养老。
母亲心里其实没有安全感,和我一样,像没有根的浮萍。
“你爸爸不同意,老是担心你哥嫂挣的钱不够,委屈了望宝。”
母亲忧愁的看一眼外面,我很想说,实在不行,以后我养你老。
可这话我说过了,母亲不信。在母亲心里自古以来都是养儿防老,哪里有出嫁的姑娘养娘家的父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母亲,症结在根上,她不改变观点,将永远陷在儿子养老的坑里,难以自拔。
“妈,您别担心了。哥嫂若不给您养老,就跟我去吧?”
我虽然挣钱少,可给母亲一口热饭,一处遮风避雨的地儿还是有能力。
“跟你?还不让人笑话死?家里有儿子儿媳,要嫁出去的姑娘养老?我可不敢奢望。再说,我若真跟了你去,你哥嫂还怎么做人?别人不得指指点点。”母亲摇摇头,对我的话只当是个笑话。
“我买房了,很小,但住肯定没问题。”母亲一直不提我买房的事,现在谈到养老,我主动开口说了房子的事。
母亲不借钱给我,有她的苦衷,我不想因此记恨她。
“哦,有房就好。”母亲说完,背过身,撩起衣襟擦眼角。
我低下头,装作没有看见。母亲的心,也曾为没借钱给我,受过煎熬吧?
开席了,鼓乐队演奏起欢快的音乐。我和母亲出去招呼客人,父亲已经带着望宝,围在一个六层的生日蛋糕前,喜笑颜开的拍着照片。
所有生日宴上的仪式,请的司仪都热热闹闹的走了一趟程序。
云舟轻轻地拽我的衣角,“妈妈,以后我过生日,你也请这么多客人,买这么大的蛋糕,好不好?”
我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我可怜的云舟,还没有过过像样的生日。
“好,今年生日已经过了,明年我的云舟过生日,妈妈就请好多好多的客人,买好大好大的蛋糕,给小云舟过生日,好不好?”我摸着孩子的脸蛋,诚心诚意许下承诺。
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六十桌的客人欢聚一堂,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父亲的脸得意极了,在众人的恭维中,微醺,满足。
到了晚上,客人散去。哥嫂坐在大厅里,面前的大红色圆桌摆满了红包和现金。
哥哥拆着红包,嫂子数着钱。
父亲满意的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一屋子的儿女、孙子、外孙。
孩子们永远都精力充沛,疯闹了一整天,还没有闹够,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彭井花嫌弃的看了孩子们一眼,用一次性桌布,把桌上的红包现金一兜,嘴一嘟:“素阳,走,里屋去数钱。吵死了,真是闹腾。平常,咱家望宝挺乖巧。也不知道被谁给带歪了,今日一天尽疯了。”
话里有话?挤兑我就算了,指桑骂槐地说我的云舟可不行。
“嫂子,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望宝给人带坏了?是我还是云舟?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你看见我阴阳怪气不说,还在亲戚里头上蹿下跳的败坏我?”
我气呼呼地站起来,陆明浩大气不敢出的看着我。云舟倒是听出了弦外之音,飞快地跑到他爸爸身边,依偎到陆明浩怀里。
“晓语,你嫂子没有坏心眼,今天就是累了,发点牢骚。”我哥白素阳拦在我们中间,皮笑肉不笑的解释。
看着浑身上下处处透着豪气的哥哥,我鼻头一酸,眼眶一热。
哥哥未娶我未嫁时,兄妹情深。他挣的第一笔钱,还给我买了一件红色的吊带装,虽然只有十五元钱,可我一直保存着,那是哥哥挣的第一笔钱呀!
嫂子彭井花进了门,一切都变了。好像什么事都离不开钱,又好像所有关于钱的事都跟我有关。
里屋的门砰地关了,只留下客厅里愤怒的我还有父母及孩子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彭井花对我的态度,在他眼里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小时候,我也是他万千宠爱养大的女儿呀!虽然宠爱不及哥哥,可也是富养没有受过委屈的长大。
现在,彭井花如此毫无顾忌的欺负我,他都不带一丝情绪?让我不禁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整整一夜,我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眠。
陆明浩被彭井花的阴阳怪气传染了,也学会了怪声怪气的说话。
“晓语,你在家就这个地位?还不如在我家的地位呢!”
“你闭嘴,少插话。若不是你,我会这样受气?”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脑海里老是浮现出小时候父慈母爱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