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煞白光束猛然穿透夜空,嘈杂人声将整个山庄包围,一瞬间,向谷有种整个空间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推至沸腾巅峰的错觉。
发生什么了?
他手脚并用爬上岸去,循着人声一路找过去。
山庄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大帮人,在山崖边围成一个半圆。
向谷的视线穿过面前隐隐绰绰的人影,望向人群中央——
孟绮罗面对众人,双臂舒展,面颊带笑——
她的身体正缓缓倒向身后的深涧。
向谷要上前时,被身边人拉了一下,“喂,你哪里来的?别瞎掺和,这崖边一不小心掉下去可没人救得了你。”
向谷没有理会,他紧跟着跃下山崖去,伸出去的指尖却亮起金色的辉光——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病房里,疼痛令东无笙焦躁地蜷起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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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联邦警署内,警方要向谷交代与孟绮罗的关系,以及事发当时所使用的法术。
向谷只说是从学院的老师那里习得了这一式法术,至于与孟绮罗的关系……
“这和这件事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同学……”
向谷的回答含混不清。
这样的回答实在可疑,所幸警方随后得到了来自东无笙的证词。
“是我让他背的符阵。”
“监控被删掉了,但我跟着复现法术展现的踪迹,看到他曾和孟绮罗一起到数控中心查看无人机的数据库,这些我在上次提交的痕迹鉴定报告中都一并写明了。”
“当时我刚拿到异兽的化验报告单,因为她在几件事中都有所参与,所以以防万一,我让他务必记下这个符阵,只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他们是什么关系?这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证明,这与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关系。”
“将孟绮罗换做其他任何人,他都会这么做……如果没有这种程度的觉悟,即使背下了符文,也学不会这一式。”
“……”
警方离开后,怀特捏了捏东无笙的手,“老师也没见过向谷几次吧,这么肯定?”
“哦,主要是他真的很听话,”东无笙眼睛上还蒙着遮光的布带,说话时语气淡然,“我本来还想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要他背符阵,结果他什么都没问,我让背他就当场好好地背下来了。”
“时空转换这一式就是这样,越是平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的家伙越是学得快,经验之谈,这一条从来没失误过。”
“不过,”东无笙忽然放轻了一点声音,语气有些感慨,“金门符箓曾被视为神赐下的符文,在很久以前,所有人都是怀抱着向神明祈福的虔诚去使用……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不经点拨训练,天然就能保有这种心态的学生了。”
“你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他一起来吧?我想问一下他,有没有兴趣继续学习金门符箓。”
“……”
“我知道了。”
怀特挪了挪椅子,坐近一点,“老师都没教过我这一式。”
“嗯……”
东无笙的话音迟疑了一下,“我相信如果是你重要的人即将掉下去了,你也会学会这一式的。”
她轻轻拍了拍怀特的手背。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关于孟绮罗的背景以及后续以及东无笙的背景之类的可能都要放到番外讲orz,然后明后天考试加复习(临阵磨枪选手需要一整天的复习时间orz),大概率不会更,2号开始更番外然后我又搞了一个新预收,应该会先写郡主这本,剧情流写着感觉还是差点意思,打算先写个玛丽苏爽文练一练,当然写爽文主要还是为了爽啦!
看一眼专栏!看一眼预收!看看我!
第29章 关于回忆
那日之后,向谷再得到孟绮罗的消息,还是从东无笙口中得知的。
“孟绮罗吗?”
彼时东无笙还因伤势滞留在商丘医院休养。
“我听说,押送的路上发生了意外,她大概早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东无笙略一沉吟,“我想,应该是已经逃回她原本的地方了吧。”
啊,这样。
这样……也还不错。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向谷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至于东无笙希望他能够继续学习金门符箓一事……
“抱歉,东教授,”向谷摇摇头,动作缓慢,态度却很坚定,“还没感谢您上次替我承担代价,但,我想我也用不上后几式。”
“依靠伤害自己来取得胜利的方式不太适合我。”
向谷说着讪讪一笑,“当然,东教授您不一样,您毕竟是为了更远大的理想,我恐怕也达不到那种程度。”
女人的大半神情被白色的遮光布掩去,向谷只看见她唇边浮现微笑。
“我哪里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是年轻的时候经历得太少,不知天高地厚而已。”
“……”
向谷离开后,病房里复又陷入安静。
怀特今天倒是难得没有过来……
念头在东无笙脑海里一闪而逝。
可能有事要忙吧。
她也没有多想,安静躺下,合眼,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向谷的谈话,东无笙久违地梦见了一些过去的事……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她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母亲某日拉着她躲入地窖,日复一日的黑暗,以及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像是人的哀鸣的声音,两种感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外界回馈给她的唯二信息。
以至于凝固在记忆里的,就是一片回荡凄厉人声的黑暗。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否觉得害怕了。
只记得长久的黑暗之后,地窖终于在某日被人从外面打开,有浑身是血,身着军装的陌生人将她从地窖里抱出来。
地窖外,尸横遍野,整座城都是一片寂静。
只有头顶盘旋的乌鸦不时送来几声长鸣。
她那时觉得很恍惚,一度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国度。
这里……真的是她家吗?
之后她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其间的记忆全是模糊的,只记得耳边偶尔有人说话,话音哀沉,却也温和。
她醒来又睡去,再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她被送到金门那天。
还在睡梦中她就感觉周围有什么不一样了。
那种时刻附着在肌肤上,几乎渗入骨子里的湿冷的感觉消失了,浑身都暖洋洋的。
但紧接着她就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痒,痒到她恨不能生生剥去这层皮肤。
这种痒催逼着她醒来,睁开眼,面前是燃烧得正旺的壁炉。
茫然地坐起来,身上有毛毯滑落,她低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身上长满了淡红的斑点。
好痒……
她十指并用抓挠,但手背上,胳膊上,也都痒得厉害,她忍不住张嘴用牙齿去咬。
“诶,别挠——”
这时有人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
女人有着很漂亮的黑色眼睛,望过来的时候,笑意在里面氤氲,像微波荡漾的湖面。
她看着女人从茶几上拿起一只药膏,涂抹在她的肌肤上。
药膏涂过的地方都热乎乎的,但还是痒。
女人温声细语地叮嘱她,再痒也要忍着,这是湿疹,只要她乖乖地涂药烤火,很快就会好。
她眨眨眼,本来没想做什么反应,但女人目光锐利起来像只黑豹,被盯了一会儿,她小心地点了点头。
女人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
“先喝一点热牛奶吧。”
女人起身去了厨房。
不到十分钟后,她被女人用毯子裹成了一个茧,动弹不了,只能老老实实躺在沙发上。
女人给她喂完牛奶,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哎呀,小孩子就是闹不起来的时候最可爱。”
女人的手指比刚刚那杯热牛奶还要温暖细腻,她忍不住往女人怀里钻了钻。
女人好像很高兴,揉一揉她的耳朵,喜笑颜开,“真可爱,果然还是小女孩可爱,可惜我只有一个傻儿子,一会儿等他放学你就能看见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
“……”
她没说话。
“不说话?”
女人眯起了眼睛,气质顿时就和眉开眼笑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她缩了缩脖子,还是没说话。
“那好吧,那我给你取一个。”
女人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既然你不喜欢说话,那就叫你‘不说话’好了。”
“……”
对于自己的新名字,她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认同,只是沉默地印证了这个名字。
傍晚的时候她见到了女人口中的那个傻儿子,那是个很活泼,好像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的男孩。
他受女人的嘱托,来和她说说话。
他似乎真的很努力地在找话题,以至于得不到丝毫回应好像让他有点受伤。
她看到男孩抿着嘴唇,露出一个沮丧的表情。
应该对他说点什么……
这样的念头有在她脑海里闪烁片刻,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她依然没有给出回应。
该说点什么呢?
她以前是怎么和朋友们相处的?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地窖里睡了一万年,一万年里,她几乎把所有力气都用来思考,现在,连续思考了一万年的山顶洞人耗尽了所有的脑力,出来以后变成了一个脑筋转不动的傻瓜。
她既不想动,也不想思考,只想一直安静沉默地躺着。
会躺到什么时候?
她自己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力气恢复了就起来。
但她一直在睡一直在睡,她几乎没有怎么动过。
力气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力气真的还会恢复吗?
她有些茫然地想着。
也许她不是没有力气,她只是不记得怎么控制自己的腿脚去跑、去跳,不记得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记得以前是怎么想出有趣的话题去和朋友交谈……
也许是她身体里住着的那个灵魂没了力气,不知道该怎么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和头脑了。
怎么办?
她没力气去思考这个问题。
于是一直像只有温度的人偶一样,女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男孩和她说话,她就安静地听着,没人与她交流的时候,她就自己一个人躺着一动不动。
如果没有人叫她吃饭,她好像也不会觉得饿。
因为这个缘故,男孩好像对她有些许意见,某天傍晚,在她路过的时候,男孩伸出腿绊了她一下。
她摔了一跤,就坐在了原地,没有丝毫起身的欲望。
直到男孩看到女人快要走过来,有点着急地叫她起来,她才慢吞吞地自己爬起来。
事后男孩被女人叫到房间里,她不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一直静悄悄的。
也许是女人的教育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吓人。
类似的事只发生了这一次。
第30章 关于过去2
她在新家同女主人和男孩一起生活了大半个月,男主人直到这时才姗姗来迟。
是那个从地窖里将她救出来的军官。
好不容易家人团聚,那几天她坐在沙发上烤火的时候都感觉壁炉的火力格外猛。
男主人回家的那天,男孩专门请了假,她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男孩像飞鸟一样投入男人的怀抱,下一刻,就被女主人托着腋窝抱起来,带到两人身边,四人一同相拥。
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肺腔都像浸泡在陈醋里,酸涩的异样情绪挤压着像要爆炸,但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由于她的状态实在是不适合上学,这大半个月来,一直待在家里无所事事。
女主人一直试图发掘出她的兴趣点,而她只是顺从女人的意愿,女人说什么,她就安静听着,女人要她做什么,她也就依样画葫芦地去做。
女主人自己就是一位声名远扬的符箓师,她对东无笙的期望,似乎也更多聚焦在她的符箓天赋上。
小男孩每天放学回来也要跟着练两小时,风雨无阻。
东无笙每次都是画了两笔就停下,女人问她为什么不画了,她就望着女人眨眼,也不说话,也不动笔。
女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索性就给她再讲一遍,东无笙也不吭声,就安安静静地再听一遍。
“什么啊,不仅不会说话,还是个傻瓜啊……”
小男孩忍不住撇嘴道。
“东岑!”
女主人呵斥他,“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那次之后,再看见女主人给东无笙开小灶,男孩都有意从旁边路过,过分刻意地冷哼一声,然后在女主人开始发火之前跑掉。
东无笙对此并不介意。
和朋友闹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本来,她应该做点什么,主动去挽回两人的关系……
但,该怎么做呢?
东无笙有些束手无策。
她已经沉默了太长时间了,男孩现在看见她都会不自觉地想要跑开。
如果她只是鼓起勇气说点什么的话,太苍白了吧?
由于脑海里扎根着想做点什么的念头,无事可做时,东无笙有时会不自知地盯着男孩的背影看。
她那种无声的凝视实在杀伤力太大,这样之后,男孩更是躲着她走。
“要不我找儿子谈谈?”
面对这样的状况,常年不在家的男主人难免有些担忧。
“嗨呀,用不着你插手,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女主人拍着自己丈夫的肩膀,示意他放宽心,“她只是不说话,又不是真傻。”
男人一摸鼻尖,没说话。
很快,前线战事吃紧,男主人又要奔赴战场,得知这个消息,东岑摔门出去,一下午都不见人影。
她看一眼门的方向,又回头看一眼女主人。
“没关系的,他会自己好好回来的,现在,有了你,他也是当哥哥的人了,他会坚强起来的,我们应该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