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绍还有一个规矩就是无论是老友还是学生,都不许携带礼物上门,否则只有吃闭门羹的待遇。
钟菱知道司徒绍的妻子袁梅喜欢吃原味蛋糕,就让孔安仪家的那个厨艺极好的保姆做了一盒无添加的蛋糕前往。
之前已经有电话联系,司徒绍的妻子袁梅一早就熬了钟菱爱吃的桂花莲藕糖水,见她还拿了手工蛋糕,十分开心。
“小丫头,果然是要结婚的人了,让阿姨尝尝你的手艺。”
钟菱没有解释这个美丽的误会,她笑眯眯地看着袁梅切开蛋糕装盘,走到书房门口唤出许久不见的司徒绍。
“司徒伯伯。”钟菱站起身,想到包里的资料和准备的说辞,心里有几分紧张,毕竟对方可是经验阅历不是她们这种人能及的老刑侦。
司徒绍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进书房里说话,然后对妻子说:“钟丫头这里吃午饭。”
钟菱走进书房还没准备好开场白,司徒绍敲了敲桌面,语气严肃:“东方昭是怎么回事?一个计算机工程的高材生这些年竟然堕落的跟那些□□搅和在一起,还开了一间侦探事务所,这种事他父母不知道吗?你这个女朋友不拦着?”
钟菱静默地低头乖乖听着教训,东方昭遇袭的事情警方一旦介入,他在做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见钟菱一副乖巧样,也知道这个丫头鬼灵精,从小都是面上一套,心里却主意大得很,他叹气道:“丫头,跟我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钟菱从包里取出一叠这些年跟孔安仪在邺城搜集的关于‘艾利斯’这一药剂独有成分‘Tloliuhqui’的各色人物血样毛发分析报告。
司徒绍因太过吃惊,反而一时无言,沉默地翻阅完所有卷宗合上棕黄封皮,他闭上眼指节似有若无地敲击着桌面似在斟酌思路。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乖巧可人的女孩子竟然在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半晌之后,他问: “这种事为什么不报警?”
“司徒伯伯,我知道邺城警方一直在联合行动,扫除重新改头换面的‘艾利斯’的硝烟从没有停止过,为此也牺牲了很多烈士。”她指着其中两份动物的血液化验报告,“它们只是沿街无人认领的小动物,也居然被一群疑似持有‘艾利斯’的不良少年恶意注射凌虐,这不仅仅涉及到毒瘾者……既然我们是知情者,也有能力做些什么,没有理由视而不见不是吗?”
司徒绍没有被她绕进去,目光犀利地审视她:“你为什么会有‘艾利斯’的样本?”
“司徒叔叔忘了,我初中时同班同学孔安绫也是死于‘艾利斯’的虐杀。”钟菱平淡地陈述事实,知道很牵强但她不想继续解释太多,她的目光没有忽略司徒绍脸色的变幻。
“这么说,你说的‘你们’,是指东方那小子也是其中一员?”
“是的,我们高估了自己能力,没料到对方手段的狠辣造成一死一伤,但是也因此让对方盯上了我们。”
钟菱平静地脸色浮现出一个冷酷的笑意,将毫不相关的两件事扯在了一起,把孔安仪摘了出去,只为了让司徒绍知道现在她和东方昭已经是幕后黑手中的眼中钉,但她表示愿意成为警方的饵,将他们引出来。
“司徒叔叔,锦宫虽然被调查,可是你们抓的那些人只是替罪羊,因为‘艾利斯’还在蔓延,用那些沿街乞讨的流浪团伙,行走在接头的不良青少年团体作为主要的贩售团伙,根本没办法追溯到源头。”
“你说的这些情况一直存在,你们到此为止,这些东西我会交代下去让他们去查。”他目光复杂地盯着这个小辈的清丽无辜的脸:“钟菱,你记住你姓钟,所有的行为会造成的后果牵连到的不止是你一个人,你的父母,朋友……”
钟菱当然知道,所以也隐藏的很深,也从没想过要把东方昭扯进来,可是世事就是这么机缘巧合,她无话可说。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东方昭终于可以从僵硬的木乃伊状态被‘拆封’,脸上的沉郁之色也散去了很多,见到钟菱过来,脸上的伤疤还没有拆线,只能斜眼表示不满:“孔安仪那个家伙说给我买汉堡,这都过了饭点了她还不来!饿死老子了。”
“请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德行,不吃汉堡会死吗?医生吩咐了你现在只能吃流质食物。”
钟菱很不客气地将保温饭盒往桌上一放,又替孔安仪解释道:“今天邵阳他老爹回国,她得扮演准儿媳做个乖乖女,才没空理你。”
“有异性没人性,嘁……我快闷死了,再继续待在这病房里我要窒息了。”东方昭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哀叹。
这时护士走进来给他例行量体温,钟菱就问道:“他这个样子可以去下面花园透透气吗?”
“可以的,但不宜太久。”小护士温柔一笑,很快从外面给东方昭送来了代步的轮椅。
东方昭等小护士出门后才无奈道:“特护病房特殊待遇,以前我住院可没这么优待过,不过我又没瘸腿,干嘛让我坐轮椅。”
钟菱看了眼他打着石膏的手说:“兄弟,医院人太多,坐轮椅的装虚弱的病患总会被特殊待遇照顾一下让出一条绿色通道,不至于人挤人冲撞了你那脆弱的断骨。”
清早的时候下过一阵秋雨,此刻金色的阳光破云而出透过泛黄的梧桐叶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光影。
东方昭最后还是傲娇地没有坐轮椅,坚持走安全通道锻炼身体来到了医院的花园区。
住院区的花园十分安静,中心有一片小湖,浑浊的湖水周围栽种着沁人馨香的桂树,此时正值金秋桂花飘香时,漫步其中也是享受。
钟菱跟他提了去见司徒绍的事情,并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天勤咨询所不会关闭,等他恢复后还能继续营业。
“之后司徒伯伯应该会来见你,他之前问我为什么你跑去开了咨询社,其实我也很好奇。”
东方昭原本爽朗的笑容又恢复了沉静,盯着湖面静默无言。
“安仪说你被绑架过?这是真的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没印象。
“叶晓最近有没有骚扰你?”东方昭忽然问。
钟菱没想到他忽然能扯起叶晓的话题,她没有说之前自己主动约见叶晓的事,随意地回应他:“没有,不过她和你家里时常有联系。”
东方昭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似是不屑,见钟菱眼露好奇,他沉声说:“钟菱,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东方昭确实被绑架过,也是发生在初一暑假里的事情。
在开始暑假前夕,学校里都是要进行大扫除的,钟菱和东方昭是同桌,那钟菱和好友结伴去逛校门外新开的饰品店,东方昭苦逼地沦为背包小弟将钟菱的书包背回家,做完老师吩咐的卫生返回教室的途中,他看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叶晓偷偷摸摸往钟菱抽屉里放东西,等他走近时,她已经离开了。
他从钟菱抽屉里取出来一看,是一封粉红色的信笺,里面约她晚上7点在CAKE-Home的一家甜品店见面。
可是钟菱今天晚上会和父母一起去她爷爷家过夜不在韩城了。
于是他自作主张决定拿着信到时候去这个甜品店和叶晓说一声,免得对方傻等。
虽然他不明白这个女孩子根本和钟菱不熟为什么要约她。
结果他拿着粉红色信笺坐在那个指定的位置上没多久,就被人用湿巾迷晕带走了。
等他再恢复神智时,已经在家中自己的房间里,而且是距离那天后半个月之久。
钟菱静静地听着,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般颤栗,在她不知道的阴暗角落,东方昭替她承受过那么可怕的经历:“那天叶晓约我见面是受人指使,对方要绑架的是我,可是你却成了替代我的受害者。”
钟菱这时候忽然想起来,那时她和父母回到韩城找东方昭要书包时,东方家里没人,邻居说他们去乡下了。
钟菱郁闷地直想踹门,她的书包,她的寒假作业都在里面,只能缠着老妈去骚扰东方妈妈,但是老妈打了两夫妻的电话也没人接听,因为这事拖延了半个多月的作业,急死强迫症的她后来没少欺负东方昭。
“其实这件事过去很久了,我也没想要提起,但因为那条四叶草手链的关系,我觉得这个人你一定要小心点,不要再跟她有牵扯,她对你无端而起的恶意实在有些可怕,我调查过她的家事背景,她是被一对家世清白工薪阶级的夫妻收养的孤女,她在孤儿院里的资料已经无从查起,但一个4岁就被收养的孩子,若说前身和你家有什么恩怨纠葛也是不存在的,只能说这个人脑子不正常,变态。”
钟菱默默听着,见他陷入了沉默,她才说:“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查当年绑架的线索,东方爸爸他们没有告诉你真相?”
“他们什么也没说,只说我发高烧送医院,说我一定是做梦了才会梦见这么可怕的事情,可是我的记忆不会出错,而且当时我虽然被麻痹了五感不能呼救,眼睛还能视物,我看清了那个抱着我离开座位的男人。”
东方昭说到这里语气有些微颤,他深深吸了一口湖心凉风,缓缓道:“这个男人出现在锦宫,也出现在安安家附近跟踪过她,这次绑架孙翰的人物中,也有他的影子。
钟菱,我怀疑当年想绑架你、以及孔安绫的撕票事件,是同一伙人干的,孔安绫不是死在国外,她打包的尸体是在邺城发现的。”
第31章
邺城最大的□□锦宫因为之前发生了命案,被警方以及各方管理部门调查,停业整顿了一周,又重新大开宫门营业。
命案还未破,就这样神速平息了所有官方势力的手段可见背景深不可测。
午夜时分,在锦宫后巷出现了四五个年龄在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穿着邋遢的衣着背着大书包从后门出现,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一时间没有发现隐在黑暗中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影忽然将跟在一众人后面那个矮小少年挟制,捂着他的嘴拖回了后门里。
后门连接着狭隘幽闭的漆黑长廊,尽头是电梯门,少年惊恐地想呼喊,却敌不过对方的力道,最后只觉肩颈处刺痛感传来,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存在一间洁白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那书包里价值上万的货也不见了,又惊又怕,毕竟才12岁的孩子,哇哇大哭大叫了起来。
钟菱一身黑色风衣站在玻璃门外冷眼看着他,对身边的司徒绍说:“这个人就是当时穿着孔子昂校服的少年。”
司徒绍语气中听不出情绪,低声说:“他书包里只是一些劣质□□和小苏打搅拌成的廉价货,并不是近期风靡的‘艾森’、和‘艾利斯’的致幻药剂。”
“但是他一定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孔子昂,绑架撕票孔壮壮的一定也是同一伙人。”钟菱肯定的说。
司徒绍转过头惊异地看了她一眼,发现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愈发的陌生了起来,“孔子昂昨天下午已经回家了,今天就能在小学里看到他。”
“我知道,司徒叔叔知道安仪吧,她是孔子昂的堂姐,下午去看望过他,他整个人恍恍惚惚什么都记不得了,在他血液里没有致幻剂成分,可这样的症状明显是被注射过药物,所以对方在注射后至少又关押了他90小时以上,药物彻底从体内代谢完才放出来。”
“丫头,非法取证在法庭上站不住脚的,孔家没有报案,我们没有证据也没有权力上门干涉和取证。
你一切以自身安危为先,这个孩子就让他先在这个戒毒所,稍后我会派人来监守。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不要再牵扯进去了。你爸过几天就要从H国回来了,到时候你先回家避开一阵,正好让东方那小子也回韩城养伤。”
钟菱笑眯眯地点头说:“司徒伯伯说的是,东方昭那家伙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他的事务所员工还是得上班,所以事务所还是继续营业着。”
司徒绍严肃的目光缓和了些,满意道:“总之不要再牵扯‘艾利斯’的事件,东方这次是命大,没有下一次,知道吗?”
钟菱认真地点头,看了眼里面哭累了还在拍门喊叫的少年说:“这个孩子并没有吸毒,只是贩毒的话会被判刑吗?”
“他这是属于教唆贩毒,这要看他怎么交代了,而且他是孤儿院里逃出来的,以他的年纪最后也只会送往少年劳教所。”
所以对方才利用这些孩子带货贩卖方便掌控。
钟菱回去后一直关注着这件事,但新闻媒体没有报道什么,司徒绍那边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也是,他不希望自己牵涉太过当然不会将后续事情跟她说,却也因此心情不由地郁闷起来,有种平白做了回冤大头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从便利店买了一份三明治坐在公园长椅上一边看着手机新闻吃午餐。
这时长椅一端坐了一个人,钟菱本来没在意,但对方似乎一直在注视她,她不由地转头看了眼,忽地目光微凝,是纪凤祺。
他这次来身边没有黑衣保镖围绕,只有他一人静坐含笑看着她,金秋暖阳下他俊容生辉,见她回头,便从银黑色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红白条纹石头,他握在掌心伸到她面前摊开给她看,目光注视着她的脸色。
钟菱记得这颗石头,那是在大学假期朋友组织的极地野营在山上捡到的,听说纪凤祺自小既当爹又当妈的父亲忽然生病住院了,于是钟菱把这颗颜色鲜艳的石头称为‘许愿石’,送给了纪凤祺,希望能让他开心点。
但在假期结束后,纪凤祺也神秘消失,一年后再出现在她面前时,就提出了分手。
钟菱的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石头上有些出神,也没有说话。
在纪凤祺看来,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更何况是钟菱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娇小姐,他含笑柔情的眼眸精光一闪,见她默然出神并不接手,含笑保持着递交的动作轻声说:“钟菱,当初你说这枚许愿石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现在还有效吗?”
钟菱从他掌心拈起这枚石头,五指弯曲将其拢在手心里,歪着头看向纪凤祺,声音如深秋的湖水般寒凉:“纪凤祺,这个愿望在五年前就实现了,人心要知足,别试探我的底线。”
她站起身,扬臂一挥将这枚小石子扔进了草坪对面的小池中。
纪凤祺眉眼含笑并不着恼,他也站起来走到钟菱面前,两人距离咫尺,眼中却含着百般算计和警惕,他语带深意地将凉薄的红唇凑近她耳边如情人昵喃:“小菱,我们都需要一个挽回的机会不是吗?
你对叶晓做了什么,我不会计较,因为我还爱你。但也仅此一次,如果你还冥顽固执,就没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