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是事实还是笑话，搜完就知道了。”
大飞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听这话搜查是势在必行的事了，开始讨价还价，“方警官，你搜查可以，要是没搜着违法乱纪的玩意……怎么说？”
“没搜着最好，难不成我还得给你送面锦旗，表扬你遵纪守法？”
大飞假笑了两声，“锦旗什么的还是免了吧，那玩意在我这儿就是擦鞋的抹布。小弟我这儿开门做生意的，求的就是以和为贵，只是你们这么一来，以后哪还有客人敢登门了？”
“那你想怎么办？”
大飞得逞地嘿嘿笑着，“这好说，你们搜不到东西就告诉我那个举报人是谁怎么样？”
方警察狠狠地剜了大飞一眼，“跟警方讨价还价？”
“那‘月色’的损失算谁的？要是那个人有事没事的就去派出所举报，今儿说我们做毒品买卖，明儿又说我们杀人放火，‘月色’的门槛都要被你们踩烂了，那咱们还怎么做生意了？”
方警察说不过他，闷不吭声地往里闯。
大飞也没拦着，刚才胡搅蛮缠那一波无非就是攥了一个面子，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们搜不到东西还会赔偿损失，能给个说法都是天大的面子了。
这帮条子如此兴师动众，绝不是临阵磨枪仓促上阵，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大飞皱着眉头，脸色沉了下去。
林菀跟大飞一样，都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预感应验了，其中一个年轻的小警察跑过来报告，说是在男厕所的一个马桶里发现没来得及冲下去的baifen。
那么一小包足够可以定□□的罪名了，方警察顿时趾高气昂了起来，捏着那透明包装的一角在大飞的眼前晃荡着，“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大飞耸了耸肩，摊了摊手，“我无话可说……”
方警察更得意了，摆头示意着，“那就走吧……”
大飞什么也交代，只是回头看了林菀一眼，然后就被他们带走了，跟着去的还有大飞手底下的五六个兄弟。
第36章
林菀哪见过这阵仗, 杵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找江军。正巧江军也忙完了, 从包间里出来, 见林菀急吼吼的样子，纳闷道：“怎么了？”
林菀喘匀了气，急道：“不好了，大飞让警察带走了。”
江军皱着眉, “怎么回事？”
林菀缓口气, 接着道：“警察在卫生间里搜到了一包……一包baifen……”
“……”江军不慌不忙地摸出了一支烟，叼在嘴里，“我知道了……”
“那大飞……”
江军抽了一大口烟, 缓缓地吐出，“没事，大飞知道咋办, 抗两天就捞他出来了。这几天事多，顾不上你, 你自己小心点。”
“……”林菀点了点头，犹疑了片刻, 咬着唇, 艰难道：“那包东西……是你们的吗？”
“……”江军忽然心烦意乱地从嘴里拔出烟, 还剩下半截, 也不抽了, 干脆扔在地上，用皮鞋一抿, “真是我们的，还能让条子搜出来？”
林菀想想也是, 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们也捣腾那玩意？”
江军挑起眉，又不正经了起来，嬉皮笑脸道：“咱们干的可都是正经买卖……”
林菀见他不想往这上面聊，尽管心里划魂儿，但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抿着嘴不说话，也不动弹。
两人别别扭扭杵在那儿，谁也不说话，都较着劲儿。还是娇娇突然插进来，才收场。
娇娇听说大飞被警察带走了，出来打听信儿的。
江军安抚了两句，“你放心，大飞不会有事的。”
娇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道：“嗨，我才不担心他呢，进局子比进家门都勤，他有经验，知道怎么应付。再说了，有军哥在，我有啥好不放心的。”
江军轻点了下头，“行，大飞的事你放心就成。”
然后朝林菀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们聊会儿，我前头还有点事。”说完，人就走了。
娇娇朝江军的背影望了望，又转头盯着林菀瞧，含笑道：“闹别扭了？”
林菀摇了摇头，心想要是闹别扭倒还好，他们闹的到底是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娇娇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开解道：“两个人在一块哪儿没个磕磕碰碰的，就说我和大飞吧，在一块小十年了，还不是天天吵天天闹，吵完了闹完了，日子照常过。”
娇娇边说边拥着她往他们常呆的包间里走，“军哥算好样儿的了，不冲你喊不冲你叫的，舍不得碰你一下，换做我们家的死大飞你试试……”
娇娇一说到大飞就叹气，林菀听得出来，她嘴上不当回事，其实心里头说不上怎么惦记着呢。林菀自觉不是一个机灵人，平常娇娇待她不错，见娇娇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就笨嘴拙舌地安慰了两句，“江军说大飞过两天就出来了，你也别太担心。”
娇娇摇摇头，苦涩一笑，道：“这回出来了，没准哪天又进去了。我担心不担心的，也没啥意思，有时候倒巴不得他不出来，在里头呆了十年八载的，等他出来了，世道变了，他混不动了，也就老实了，跟着我踏踏实实地过点小日子，也挺好。”
她话里透着酸楚和悲戚，还有一种沉甸甸的沧桑感。林菀体会不到，但感受得到，她也替娇娇辛酸，“大飞现在抽身也来得及，你俩还年轻，趁早抽身，过什么日子都不算晚，你好好劝劝，大飞听你的话。”
“抽身？哪有那么容易……”娇娇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没劝过吗？好说好商量，不行。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都用过……没有……”
“……”林菀也没主意了。
娇娇憋得太久了，又赶上了这么一团子糟心事，她也得发泄一下，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其实还真有那么一回，大飞被我劝动了。你知道我用的什么招吗？”
林菀猜不着，摇了摇头。
娇娇就知道她答不出来，现在想起了还是觉得好笑，“我骗他说我怀孕了，我可不想我儿子以后没爸爸，儿子也不想他爸爸是混混头子。大飞就是单亲家庭里出来的，从小到大没少吃苦，他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儿子再走他的老路了，把他吃过的苦再吃一遍。那会子仿古街一片散沙，整个平阳镇乱窝窝的，大飞一个人也支棱不起来，成不了什么气候，干脆就退了。”
林菀微微一笑道：“那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又走回头路了呢。”
娇娇苦笑道：“走上了这条道，半路想抽身，哪有那么容易。我和大飞都没什么大文化，他小学毕业，我比他强点，初中念了两年，连个毕业证都没有。除了卖力气，也找不到什么正经的工作。那段日子什么苦都吃了，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挺幸福的。有时候不是你想好好过日子，别人就让你好好过日子的。大飞混的时候，结了不少仇家，总找上门闹事。有一回他们动手，我拦着，被推倒摔了一跤，去医院检查才知道我真怀孕了，都一个月了，我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刚知道就没了，我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等我出院，大飞跟我说，他回仿古街了，替我们没出生的孩子报仇了。”
林菀听完，五味杂全。以前常听人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时她还不以为然，总觉得一个人走哪条路过什么样日子，都是自己选择的，又别人强逼，哪来的身不由己，都是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现在她才明白，有的人生就是一条不归路，明知道没有好结果，也得硬着头皮往下走。
娇娇接着道：“我跟大飞过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领证，我张罗过几回，都没成……”
“大飞不想结婚？”
“嗯，他嫌麻烦，也觉得没用。他妈跟他爸领证了，他妈不还是扔下他们爷俩跑了？”娇娇说到这儿，眼里满是疲惫和心酸，她低头，轻笑了下，“其实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不想绊着我。他怕哪天他进去了出不来了，或者没个好下场，不拖累我。”
“……”林菀想不到大飞那样大大咧咧的人，心思却是这样的细腻。他给不了娇娇一个未来，也不想成为娇娇未来的绊脚石。
娇娇嗤笑地骂道：“混蛋玩意，把我当成什么了？他以为别人糊涂就他明白，我看他最傻。”
第37章
娇娇的一番话让林菀受益匪浅。他们半辈子都在泥槽里打滚, 兴许某一刻也想过洗白，重头开始过新的生活。可这也只能是想想，有时或许连想都不敢想。他们的生存技能就是蛮横耍狠以及争斗竞逐, 一旦脱离了这个环境, 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还有恩恩怨怨牵扯太多的过去，不是一个转身就能斩断的。
林菀从前没想过这么多，也想不到这么多。没有娇娇的身临其境，根本就体会不到这其中的身不由己。仔细一想, 她和江军之间就算没有林落, 没有这些那些的牵绊，就真的有未来吗？娇娇和大飞无疑深深地爱着彼此，可这样的爱太辛苦了。
‘月色’被查封了, 原来灯火通明的一条街现在萧条得无人问津。□□这项罪本就不轻，大飞又有过案底，他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大飞捞出来。
才不过几天的光景, 大飞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浑身都是伤, 林菀也听说过进去的人能囫囵出来就给烧香拜佛感谢祖宗了，尤其大飞本就是个耍狠不吃亏的主儿。
大飞是出来了, 不过这事还不算完, ‘月色’还没有解封, 这段时间不能营业, 损失不小, 这都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得弄清楚是谁在背后阴他们。月色’的里里外外安装了几十个摄像头, 基本上没什么死角，‘月色’被查封了, 那些录像资料也被派出所拿走协助办案了。不过幸好，他们有备份。
江军调出事发当天的录像，确实发现了两三个嫌疑人，他们只呆了十几分钟就走了，离开没多久警察就来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们都去过男厕所。只是厕所里没有安装摄像头，没法知道到底是他们当中的哪一个。
“把这三个兔崽子抓回来，咱们好好审审，看他们招不招！”大飞咬牙切齿地瞪着屏幕上三个人脑袋，几乎可以想象他们落在大飞手里的后果。
虎子摇了摇头，“没用的，你怎么审他们都不会招的，就算说了，拉到派出所，再反水说你屈打成招，怎地，你还想进去呆两天？”
大飞缩了缩脖子，显然对‘里面’心有余悸，“那现在怎么办？干等？”
江军点上了一根烟，若有所思了半晌才说话，“这帮孙子八成是苏三的人，你就是弄死他们也不会招的，有胆子招，苏三不弄死他全家就算菩萨转世了。”
“这个狗娘养的苏三，咱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倒好，敢阴他爷爷……”大飞嘴上骂骂唧唧的，眼睛四处瞄，时刻准备着抄家伙拼命。
虎子理智地分析道：“以前平阳街他们‘春色’一头独大，自打咱们在仿古街占了山头立了门面，挡了他们的财路，苏三就借着条*子的手摆了咱们这一遭，好在咱们还有别的营生，一时半会儿倒也不愁吃喝。”
大飞凌乱了，骂了一句，“靠，那这事咱们就这么算了？我白蹲了几天号子了？”
江军掐灭烟头，喃喃一句，“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你想这么算了，苏三那孙子也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大飞气吼吼道：“他想干什么？找茬？”
江军冷笑了一声，道：“他想断了我的活路，逼我拿出那个东西。”
大飞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小声道：“可是……那个东西……不在咱们手里啊。”
“……”
林菀杵在旁边听得稀里糊涂的，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娇娇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听都懒得听。林菀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跟娇娇聊了会儿。
包厢里进了一波人，走了一波人，来来回回的，最后就剩下一个百合。她一直闷不吭声，低着头，很少有动静，安静的像个影子。林菀跟娇娇偷偷打听过百合这个人，娇娇跟百合接触不多，不怎么了解，不过听大飞说百合好像是苏三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跟了江军。在江军身边也有段时间了，不争不抢的，也算安分。明眼人都说这个百合一看就是插过来的卧底，可江军偏偏就不信这个邪，不但没撵人，对她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如果没有林菀，他们还真以为这个百合有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