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江军,林菀有些伤感,她说:“姐,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可他不是一个好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落目光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也尽量疏远他,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每次我都快要成功了,他就以一种我拒绝不了的姿态出现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我就再也拒绝不了了。”
林菀抬起身,看着林落沉静的侧颜,苦涩道:“姐,他很可能就是当年伤害你的那个坏人,我告诉自己不应该喜欢他,可是我又控制不了自己。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死去的父母。我多想你能好起来,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林落除了发出浅浅的呼吸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回应了。
林菀像是突然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姐,不如我们就跟命运打个赌吧。如果他还来找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查明当年的真相,就算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也许我们都需要一个结果。如果证实他就是把你害成这样的那个人,就算是死,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你说好不好?”
林落一直到她离开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兴许她的世界与这个世界已经无关了。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起码她不再沉浸在过往的痛苦里了。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林菀在疗养院里整整呆了一个下午,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了。她没有去小吃街,林茵说一个人照看的过来,不用她过去了。
林菀进了院子,就看见一点星火一闪一闪的,仔细一看,是一个人影靠在门边抽着烟。走近了,那人掐灭了烟,往前走了两步,笑嘻嘻道:“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竟然是江军,他总是这样的,莫名其妙的冷漠,然后再冷不丁的突然出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林菀没他那么厚的脸皮,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林菀假装没他这个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径自越过他去开门,然后进屋开灯。
江军玩味地笑了笑,厚着脸皮跟了进去。在屋里转悠了一圈,见林菀始终绷着脸,不搭理自己,便摸了摸鼻子,凑了过去,嬉皮笑脸道:“最近很忙?都见不着你人?”
林菀把晾干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对在身边晃荡的大活人置若罔闻。
江军故作委屈道:“再忙也抽空去‘月色’坐坐,你不来,我都想你了。”
林菀听到他这么说,登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摞着衣服,气囔囔道:“算了吧,我可不想多管闲事,没事找事惹人嫌。”
“真生气了?”江军绕到她另一面,哄道:“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错了,我道歉行不?”
林菀白了他一眼,气不顺道:“别,你哪儿错了,明明是我错了,要道歉也是我道歉。”
“在虎子和大飞跟前,我偏心也不能偏的太明显是不?”江军又想抽烟了,一摸兜才想起来,刚才抽的是最后一根,有点遗憾,“再怎么着,人被冤枉了,还白挨了一巴掌,我不说你两句也说不过去。这不,事情过了,我不就来了吗?”
他说的也是实话,甭管怎么说,百合也是因为她没头没脑地去告状,平白的挨了那一下子,而且大飞下手还挺重的。林菀叠完了衣服,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百合她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江军也跟着坐下了,“还成,已经消肿了。大飞那小子下手从来都没个轻重,这个你是知道的。”
这个她确实深有体会,那回她用酒瓶子砸了江军,紧接着就挨了大飞一耳光,打得她脑子嗡嗡直响,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大飞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林菀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小心眼,嫉妒她,所以冤枉她?”
“我没这么说……”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
江军觉得林菀较真的样子可爱极了,心里一软,抚着林菀的发顶,柔声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虫子啊,我想什么你都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想什么?”
“想睡你……”
林菀瞧他又没正形了,甩开他的胳膊,赌气道:“谁知道你想睡谁……”
“除了你,还有谁呀?”
林菀扭过脸,跟江军面对面,郑重其事道:“江军,你跟我说实话,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
江军笑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看不出来……”林菀感叹道:“你喜欢她,又三天两头地招惹我。你喜欢我,又放不下她。这算怎么回事?其实有时候我挺矛盾的,你不是什么好人,我不该跟你在一块的。如果你喜欢她的话,也挺好,我也犯不着为难了。”
江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再忍忍,行吗?”
“忍?我能忍。那你告诉我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林菀有些泄气了,“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哄她的?”
“在你那儿,老子就是一个脚踩两只船的人?”
“你说你不是,是吧?好,那你告诉我,你跟百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军耙了耙头,有点焦躁有点无奈,“行,今儿我就跟你交个底儿,省的你整天疑神疑鬼的。老子心里眼里就你一个人,老子要是稀罕她,早跟她一块了。她什么底细儿,我心明镜似的,但是……有些事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
这话非但没让林菀安心,还惹得林菀心里一阵委屈,抹着眼泪,哽咽道:“你总说为我好为我好,你以为你什么不告诉我就是为我好了?我跟你在一块不是胆战心惊就是疑神疑鬼的,没一天消停的。我真的很累很累,很想什么都不管,可我又不能……”
江军知道她肩上的担子重,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扛。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却要操持整个家,承担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生活压力。看着她瘦削的身形,不施粉黛的脸,还有总是紧锁着的眉头,江军一阵心疼,把她搂进怀里,低声地喃喃道:“都是我不好,等以后,你想我怎么补偿你都成……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让你吃苦了,再也不让你为了钱发愁了……”
第40章
兴许也是怕见面难堪, 林菀再去‘月色’就没再见过百合了。她也没去打听百合的去向,反正见不着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林菀不想人在背后说闲话, 所以每次去‘月色’都走后门。江军打电话那会儿还特意嘱咐她别走后门, 后面都是胡同,一堆等着拆迁的破房子根本没人住,都是流浪汉在里面窜耷。林菀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最后还是打算走后门。
走到一半, 天都见黑了, 一个身影快速地从跟前窜过,吓了林菀一大跳。那个人影有点眼熟,林菀紧跟了两步, 这才发现竟然是百合。这么晚了,她怎么会在这里?林菀又纳闷又好奇,想了想, 还是觉得应该跟上去看看。
林菀对这儿的地界儿不熟,跟着百合七拐八拐的, 差点没跟丢了。大约十几分钟后,林菀看见百合进了一个胡同, 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在拐角处紧贴着墙壁悄悄地探出半颗脑袋。百合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 明显是等人。林菀觉得纳闷, 什么人非得约在这么个地方见面呢, 这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跑到这大老远的地方见人, 实在是奇怪,除非这人见不得人。
没过多大一会儿, 黑暗中闪出了一个人影儿,走到有光线的地方,才看清轮廓,是个男的,好巧不巧的,这人林菀还真认识,居然是苏三。
百合和苏三……
林菀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早就知道他们或多或少会有些接触,却想不到他们居然会偷偷的见面。林菀缩回头,后背紧紧地墙壁,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弄出什么动静被他们发现。百合她不了解,可苏三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得,背静的胡同,月黑风高的夜,最适合毁尸灭迹了。林菀越想越害怕,连呼吸都忘了,憋得一张脸又热又胀的。
当然还有让她更上不来气的事在后头呢。林菀听见百合清清凉凉地问了一句,“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苏三一双眼睛阴霾地盯着她,半晌才说话,“这两天他们有什么动静?”
百合摇摇头,“没有……”
苏三皱了皱眉,又问道:“东西呢?”
百合还是摇头,“……兴许你要的东西不在他那儿。”
“东西一定在他手里,看来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他是不会把那东西拿出来的。”
百合惊道:“你想怎么做?”
苏三卖关子道:“这就不用你管了,等着看吧。”
百合犹豫了一会儿,抬眼瞧着他,“前阵的事都是你叫人做的吗?”
“什么事?”
“‘月色’被封的事,还有……上回有人把一包毒品给我,让我放进厕所里,再打电话报警。”
苏三一听,慌乱道:“你做了?”
百合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
苏三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就好,那包东西呢?”
“我冲厕所了……”
苏三点了点头,“看来有人是打着我名义对付江军了,你也小心点,别让人利用了。”
“我知道了……”等了一会儿,见苏三没有别的吩咐,百合揪紧了背包袋子,喃喃道:“那我先回了。”
苏三突然瞪着她,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好像想到了什么,狠里狠气地问道:“他睡你了?”
百合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只说:“我出来挺长时间了,再不回去,他们该怀疑了。”
她没说‘没有’,苏三就当她是默认了,顿时气得龇牙咧嘴的,半晌才缓过气,冷嘲热讽道:“这么急着回去?跟我多呆会儿就这么烦?你就这么稀罕江军?离开一会儿都不行,啊?”
百合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她好像总是惹他生气。她觉得心好累,下意识地咬着唇,过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三哥,我想走……”
江军冷言冷语道:“怎么,他在床上把你伺候好了?”
她这回说的‘走’,并不是回去,而是离开。这个念头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快忘了。如果不是他一次次地让她心灰意冷,兴许她一辈子也对他说不出这个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我想离开江军离开平阳镇……如果可以的话……”
说完,怔怔地看着苏三,心里还是有所期盼的,哪怕他只有些许的挽留,她想她也愿意为他去忍受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可是,有时候,有些人,注定是令人失望的。
苏三好一会儿才从她的话里琢磨出她的意思,顿时变了脸色,疾声厉色吼道:“你要走?为什么?”
百合的目光越过他飘向远处,似乎那一片漆黑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因为……留下没有意义……”
那悲悯的绝望情绪似也感染了苏三,他愣怔了片刻,随即又像是急于撇清什么或急于表现什么似的,手舞足蹈地解释着,“没意义,怎么会没意义呢,你在江军身边……”
百合抢过话,“我在他身边好几个月了,要是能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早就拿到了。你说江军一定会喜欢我,可这么长时间,他除了对我很好以外,我看不出别的,也许你的判断是错的,江军不喜欢我这类型的。哦,对了,你大概也知道了吧,他有对象了,长得很漂亮,他以后大概也不会理我了,我还有呆下去的必要了吗?”
然而,苏三的回答却是,“当然有必要,你应该听说过江军坐过牢……”
“那又怎样?”百合不认为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为啥坐牢?”苏三嗤地笑了声,从兜里摸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不急不慢地点着了,也不抽,只是瞧着那一闪一亮的烟头,过了许久,烟从头烧到尾,要烧到手了,他才弹开烟头张嘴说话,“因为一个女人……九年前,我和江军还都没单干呢,都在大兵哥手下做事。大兵哥是个好人呐,没我这么混蛋,人讲究,有义气。那时才二十出头,已经混出平阳镇了。后来处了个对象,听说还是个大学生,人长得贼漂亮还有气质,大兵哥宝贝的很。两个处了大半年才介绍给我们认识。我想那时江军就有那个心思吧,不过碍于大兵哥,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后来大兵哥出了事,手底下的人就各干各的了,江军那小子也够混蛋的,他qj了大兵哥的女人,被人捅到了局子里,再加上案底厚的能摞成山了,条子能那么轻易放过他吗?他跟着大兵哥风光那几年也没少得罪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赶上他倒霉差点牢底坐穿,这两年不知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放出来了,还回到了平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