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念回过神，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陡然撤离，怀里都显得空荡荡的。
顾念干笑着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啊顾总，刚刚我突然脚崴了，所以扶了您一下，您不介意吧？”
为增加可信度，顾念还抬起脚揉了揉脚踝，“啧啧，还是不该穿高跟鞋的，一不小心就会崴脚，好疼哦。”
付南川静静看她做戏，“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
“嗯？转哪行？”
付南川微侧过身，似有若无地笑了一笑。
“做演员。”
“……”
啊啊啊！
这个人为什么把她看得透透的！
就不能迟钝一点吗？她不要面子的啊！
在付南川注视下，顾念面红耳赤，嘴巴张张合合，“不是，我刚刚真的……”
算了，还是别解释了。
欲盖弥彰。
电梯平稳下降，寂静无声。
在顾念恨不得在这里原地爆炸时，付南川淡淡道：“晚上吃什么？”
“嗯？”
顾念缓了两秒，记起刚刚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
她就随口说说，付南川居然真的愿意去？
“您想吃什么？”
付南川想了想，抬手按到负二楼，清冷的声音里有些许戏谑，“我想吃什么，你就请什么？”
“……”
啊，不会高档会所的限定菜肴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第十六章
下午五点出头，江城正是下班高峰期，顾念开着车，上高架前足足堵了十分钟。
对自己的车技她一向不自信，为了避免磕碰，她都是尽可能地开慢一点。
因此她可以清晰感受到隔壁副驾驶座上传来的鄙视。
顾念抽空瞄了付南川一眼，“不好意思啊付总，让您屈尊降贵坐我的小破车。”
她这辆车是工作两年后买的，十万出头，日常通勤很方便，对于女性来说车厢容量足够，但对付南川来说就不一定了。
他双手抱胸地坐着，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
没办法，谁让他临时起意，而乐叔正在给付老爷子送茶具，无奈之下，只能开着她的小车去吃晚饭。
付南川最终敲定的是位于城南江边的小楼听雨，餐厅的外观与名字一样古色古香，红墙绿瓦颇为雅致，店内菜式新颖，口味极佳，是城内近几年有口皆碑的淮扬菜。
见缝插针把车停好，顾念跟着付南川步入餐厅。
服务员明显认识付南川，礼貌地打招呼，“付先生，晚上好，楼上请。”
正是吃饭的点，上楼后，九曲回廊旁的小桌几乎坐满了人，服务员引导着付南川走到回廊尽头，打开了一扇推拉门，“付先生，这是您预定的包间。”
顾念惊讶，这人什么时候预定的？
她四处打量，坐下后翻开菜单迅速扫视，还好，虽然单品价格有些贵，但也不是承担不起。
就当是利用他的补偿吧。
顾念笑眯眯地对付南川说：“想吃什么尽管点，付总，今晚管饱。”
付南川脱下外套，服务员迅速接过，帮他挂到角落的衣架上。
付南川挽起衬衣袖口，男人手指修长干净，动作不急不缓，随着白色衬衣衣袖叠起，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惬意地靠进藤木椅中，“有没有忌口？”
顾念摇摇头。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有啥吃啥。
于是付南川对服务员说：“你看着办。”
“好的。”
服务员收好菜单，躬身退出。
不大的包间内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顾念掩饰地看向窗外，半晚时分的江边有着别样的风情，过江大桥上车水马龙，渡轮缓缓开过，漾起阵阵波纹，夕阳洒下细碎的光，将世间一切笼罩其中。
所有的场景在落日的照耀下，似乎都变得缓慢深情起来。
她托着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慨万千。
芸芸众生，匆匆忙忙，疲于奔命了一生都不知是否会找到幸福。
长桌对面，付南川顺着她的视线向外看去，人世间的街景如常的繁忙，并没有什么值得叹息的。
女人到底还是多愁善感一些。
察觉到顾念有转过头的动作，付南川缓缓移开视线，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
顾念想起之前阿辉准备创建的话题，忍不住问付南川，“付总，今天看完电影，你没有什么感触吗？”
他配合地回忆了一下，青春电影在他心里一向是没有内涵，好在目前制作的这一部逻辑清晰、后期给力。
“演得不错。”
“……没有其他的了？”顾念挣扎着问。
付南川摇头道；“没有。”
“……”
好歹是自家的影片，夸一夸怎么了。
可真冷血。
“那这样看来，付总你十七岁的时候一定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人和事吧。”
付南川沉默两秒，点头说：“的确。”
身在付家，他早早地就被耳提面命要优秀要强大。从懂事起，他在老师的教导下开始参加各种比赛，一路心无旁骛地学习。十七岁时同学们在高中教室里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他已经着手准备出国了。
细细回想，的确没什么值得怀念的青春过往。
顾念被噎了一下，“那你就没有年少时喜欢的人吗？”
付南川眉头轻皱，“没有。”
截至目前，喜欢这种情绪他只在电影里看过，现实中还未曾有过。
他性格稳重，情绪波动本就不大，适应了现有环境后，就不想再有所改变，因此对于长辈的催婚他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他甚至觉得，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也不错。
可对面的人是个例外。
或许是顾念的所作所为超出了他对正常人的认知，所以他时常会被她调动情绪。
“你呢？”他看她一脸无奈，问道。
顾念懵懂地“啊”了一声，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十七岁当然有喜欢的人了，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啊。”
付南川抬了抬眉，“哦？是谁？”
顾念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看向付南川，“葛大神听过没有？”
“……”
“我那时候有多爱他，就有多恨他。”
付南川维持着手拿水杯的姿势，渐渐地眼中染上笑意，而后不可遏制地轻笑起来。
那一笑，拨云见日。
顾念怔忡地望着他微笑的侧脸，心里默默地想，要是再早个十年遇到付南川就好了。
这样，说不定她的十七岁，就会有一个喜欢的人了。
******
不一会，菜肴陆续上来。
服务员根据付南川的口味排了三菜一汤，每一份都是色香味俱全，尤其是最后一道用推浪鱼煮出来的汤，肉质细嫩，汤头鲜美，顾念啧啧赞赏，忍不住喝了三碗。
恰好这时阿辉完成了今日影评，在工作群里发了链接，顾念点开浏览，对付南川说：“你看，我的同事们都在夸《少年的长街》，付总，看来十一档你又要赚一波了。”
付南川随意瞥来一眼，没说话。
顾念继续自言自语一般地聊天，“说实话，今天下午我看的时候也是感慨万千，就觉得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我好想一觉醒来，睁开眼，还是趴在高中的课桌上。”
“啊不行不行，我不想再参加高考，还是回到大学的课桌吧。”
她的碎碎念说得声情并茂，付南川无声地笑了笑，专注吃菜。
说到最后，顾念惋惜，“还是老了，真的比不上年轻人了。”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夜幕降临，室内的光将她的侧影照在玻璃上，伴着粼粼江水的波光，显得青春活泼，哪里老？
付南川回应她，“你才多大就喊老？”
顾念不情不愿地说：“都27了，还不老吗？”
迟默经常调侃自己是老年人了。
听到她的回答，付南川难掩惊讶，“你有27？”
他以为她最多就是25岁。
对方的反应取悦了顾念，她嘿嘿笑了两声，捧住脸，“我看起来很显小对不对？谁让我是圆脸呢，圆脸的妹子就是在这上面占优势。”
哪知道付南川看了她两眼，意味深长地说：“不仅是长相问题。”
更多的是行为举止。
顾念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付南川的内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不敢正大光明地骂他，就默默在心里腹诽。
被他气到，顾念又多吃了一条鱼。
阿辉的话题经过审核，由艾米正式发布到各大平台推广，顾念看着手机里疯狂跳出的信息，手上动作一顿，眼珠子一转，一个想法就蹦了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
付南川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目光，放下碗筷。
对面静悄悄，必定要作妖。
“怎么？”
顾念笑了笑，“付总，要不要参加我们的活动啊？被选为精品回复，还有礼品哦。”
“一等奖是双立人刀具呢。”
她循循善诱地推过手机，“要不然我把链接发给你吧。”
“在我们的微信公众号下留言就可以。”
“啊，我忘了我们还没加微信呢，这样吧，我扫你，回头我把链接发给你如何？”
付南川静静地注视顾念层层递进，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她的小心思根本不用旁人过多猜测，就昭然若揭。
她那些笨拙的、幼稚的手段，从她接近他的第一天起，他就看透了。
从一开始，他是不齿的。
可不知为什么，最近初始的厌恶居然逐渐消散，渐渐的，他竟觉得好笑。
凭借顾念的智商，她又能拿他如何呢？
况且，近距离观赏她蹦跶，还挺有趣。
没有多想，付南川拿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
长桌上男人的手机缓缓推来，幸福来得太突然，顾念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对准二维码扫描。
“滴”地一声，扫描成功。
顾念秉承着做戏做全套的原则，迅速将话题链接转发给了付南川，“谢谢付总参与。”
付南川收回手机，“不客气。”
“毕竟我是甲方，有责任监督你们的工作成效。”
“……”
大意了。
说话间，付南川来了个工作电话，顾念便站起身，“我去个卫生间哈。”
向付南川打了招呼，顾念拿起手机走出包间。
顾念解决完生理问题，脚步轻快地来到前台，“你好，平江厅结账。”
服务员用鼠标轻点电脑，查了一会抬头说：“女士，平江厅是付先生预定的，已经挂在他账上了。”
“啊？那能不能不挂账了，我这直接结账。”
顾念目光恳切，服务员犹豫了一会，“好的吧，我这里操作一下。”
很快，服务员示意顾念扫码付款。
“谢啦。”
结账后，顾念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店内是中式温婉的装修风格，大堂走廊设置了小桥流水的微缩景观，两侧的小圆桌有纱幔遮挡，灯光昏黄，显得一切都若隐若现，清新雅致。
美景下，食客们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交谈声。
来到走廊，墙上挂着老板自己收藏的画作，顾念放慢脚步欣赏，在路过一个包间时，房门猝不及防地推开，吓了她一跳。
还好她走得慢，否则一定会和对方撞上。
顾念向一旁走了两步，随意地看向包间，却发现站在门边要往外走的人是肖明玉。
女人似乎也没想到居然一开门就见到她，原本容光焕发的笑脸瞬间拉了下来。
“……”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先是周溪，再是肖明玉，一个接一个的来。
好心情都被糟蹋了。
第十七章
走廊安静，偶尔响起不知是哪个包间传来的笑闹声。
顾念贴着墙边，犹豫几秒，勉强向肖明玉打了个招呼。
“阿姨好。”
说完，她转身想走。
肖明玉冷笑一声，“哎哟，我哪里承受得住你这声招呼，万一惹你不高兴，被你打一顿可怎么好，我这没有我儿子那个好脾气，这老胳膊老腿的，你要是打坏了，赔的起吗？”
那讽刺的语气一如既往，她不用回头看都能猜到肖明玉此时的表情有多刻薄。
包间里的几位同行女性听到她高亢的声音，纷纷走出来。
“怎么啦明玉，遇到谁啦？”
肖明玉斜睨顾念一眼，“还能有谁。”
她冷哼，“之前打了付尧一顿的人。”
“什么？小尧就是被她打的？”
其他人一听，这还得了，加快脚步冲出来，对着顾念一通打量，目光很不友好。
“小姑娘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品行怎么这么差？”
“就是，男女分手多大点事，都是你情我愿的，打人算什么？”
“要我说啊，她就是舍不得放小尧走，毕竟明玉家条件在这，和小尧分手，她哪能再找到这样的男朋友？”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顾念从头到脚数落个遍。
被绿的怒火重又熊熊燃烧。
拳头又硬了。
顾念反复深呼吸，等到怒火平息，才慢慢转过身，波澜不惊地与肖明玉对视。
过去看在付尧的面子上，她对她是能躲就躲，尽量避免冲突，可如今他们已经分了手，她也没必要再顺着她。
何况，她还是被绿的那一个，从她有限的认知里，难道肖明玉不应该愧对于她吗？怎么还有立场来责备她。
说实话，付尧的所作所为，她打他一顿都是轻的。
在几人不屑的嘲讽中，顾念稳住心态，学着付南川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淡淡开口：“肖阿姨，我一时冲动打了付尧，的确是我不对，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