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业数十年，他从来没遇见这种场面。
他甚至后悔没有听付南川的话了。
就这纯洁相处的场景，说不定他俩真的就只是朋友，在招聘会结束后路过他家老店，恰好肚子饿，就来吃了一顿饭，而已。
而他脑补了一顿，还把这个消息扩散周知了。
方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怪对不住付南川的。
第二十六章
隔天，顾念搭乘地铁来到办公大楼，一路上虎虎生风，小高跟踩得噔噔响，准备大展宏图一般的意气风发。
通过昨晚和付南川的交流，顾念自信心爆棚，恨不得拿出120分的努力，冲击内部主播评选，好加快成功的脚步。
来到办公室，顾念先去茶水间冲了一杯美式，再回来时，就见艾米和阿泉结伴走了过来。
三人陆续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
顾念拿出录音笔，干劲十足地打开文档，准备整理昨天的采访稿。
艾米趁着开工前几分钟大口吃着三明治，凑到顾念身边，“一大早就这么努力，你想升天啊？”
“错。”顾念一字一顿，“我想升职。”
艾米被噎了一下，抢过顾念的美式喝了一口，才顺下那一大口三明治，“你转性啦？前段时间还有人跟我说混吃混喝混人生的呢。”
顾念停下打字的动作，转头看她，“那能怎么办？当你发现那些比你优秀的人却比你努力的时候，难道就心甘情愿地躺平吗？当你发现那些你讨厌的人，却拎着大牌包包的时候，难道就只能飘个白眼却无能为力吗？我想拼一拼，让那些作恶多端的人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一大早被强行灌了鸡汤，艾米头有点疼，缓了一会，做出结论，“你肯定受刺激了。”
“是不是有个有钱的绿茶恶心你了？”
“或者就是你抢男人没抢过别人。”
这下换顾念被噎住，她错愕地看着艾米，怔忡道：“你、你怎么知道？”
“从你举的例子里得出的呗。”艾米得意道，“做了这么久运营，我这点本事没有，真的可以告老归田了。”
“……”
好吧，是她太容易看穿了。
顾念嘟囔，“反正不管怎样，努力是没错的。”
她得赶紧把稿子赶出来，抽空做选题方案。
推开艾米，顾念戴上耳机，专心致志地整理起稿件来。
这周上完就是中秋假期，整个写字楼里都洋溢着假期前期散漫的气氛，键盘的敲击声比往常都削弱不少，有些提前完成任务的同事，已经开始闲聊假期准备去哪里玩。
顾念花了一上午时间，才整理好稿件，由于在听录音时听到周溪的声音，害得她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又加剧了她出人头地的信念。
午餐时，艾米挽着顾念的手去楼下吃拉面，刚走出电梯，恰好看到绪之晖带着个助理从隔壁电梯出来，行色匆匆地往外赶。
艾米凑到顾念耳边，小声说：“《OOPS》第二期要发布了，封面页照片还没敲定，听说绪主编这几天都在往时尚大咖泽泽那跑，要是再谈不成，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其他人了。”
但这样一来，时间也很紧迫。
绪之晖精致的侧脸在眼前一晃而过，顾念侧身，看到绪之晖挺拔瘦削的背影，感慨道：“主编这工作，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是啊。”艾米点头，“不过她有付南川当靠山，问题应该会迎刃而解的吧。”
顾念愣了一下，心里莫名地不舒服。
艾米又在她耳边嘀咕了一些八卦，顾念随声应和，根本没听进去，一顿午饭也吃得没滋没味的。
趁着午休，顾念搭地铁前往星空停车场拿车。
站在熟悉的大楼下，顾念抬头望去，三十多层的大楼高耸入云，钢筋水泥的外观给人严肃冰冷的错觉。
和大楼的主人一模一样。
顾念皱了皱鼻子，径直驱车离开。
本想给付南川发个消息卖卖惨，但想到中午有过一面之缘的绪之晖，顾念心里就有些膈应。
算了，她什么身份，还是得看清自己，动不动发消息过去，惹得绪之晖误会就不好了。
大中午的市内路况还算好，顾念几乎是一路绿灯开回公司，但她的情绪还是焦躁，总是想找个地方大喊一通，以纾解心中烦闷。
来到橘子娱乐地下停车场，顾念停好车，见时间还早，就准备在车里休息一会。
她放倒座椅，躺在狭小的车厢里闭眼小憩，突然听到隔壁车位有一辆车停进来，而后是女人打电话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差点跪下，才让泽泽同意帮我们拍照？”女人连声抱怨，“我去的路上也想过了，要是再谈不下来，我只能换方案B，但是又不甘心，和泽泽谈了这么久都没拿下，不是我的风格。”
顾念愣了一下，睁开眼。
她努力伸长脖子，透过缝隙向窗外看去。
果然坐在隔壁车上大倒苦水的，是绪之晖。
谈合作耗费了她太多心神，眼下她的妆有些花了，疲倦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饶是如此，全身B家的珠宝也比不上本人艳丽。
顾念小心翼翼地躺下，生怕被绪之晖发现她在现场。
绪之晖仍旧旁若无人地感慨，“只要泽泽愿意复出，第二版的销量就有了保障。”
“广告费？广告赞助当然不成问题，泽泽退圈前备受蓝血品牌青睐，她一露面，后面的自动会找上门来。”
“辛苦是辛苦，但总归是有收获的嘛。”绪之晖笑了一下，“付南川？我为什么要请他帮忙，我自己可以搞定，要他干什么？”
“别提这傻子，我跟你说，他昨天又一次刷新了我对直男的认知。”
绪之晖应该是在和好友聊天，说了一会，便笑着下车，往电梯入口走去。
原处，顾念缓缓升起座椅，神思涣散地注视着绪之晖离去的背影，胸口一团闷气。
所有人都诋毁她，想当然地以为她会依靠付南川的势力踏向捷径，可结果呢，人家自己有本事，并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和绪之晖比起来，她像个小辣鸡。
顾念把脸埋在方向盘里，无力地叹了口气。
刷卡进门前，绪之晖脚步一顿，疑惑地向身后看了几眼。
总觉得有股幽怨的眼神追随着她。
但身后空无一人。
绪之晖撩了下头发，算了，可能是她太优秀了，无时无刻不遭人嫉妒。
电话里，宋琦还在说，“不过你真的不想解释一下你和付南川是表姐弟关系？有心人那么传播，你不生气？”
“传就传呗，身正不怕影子斜。”绪之晖讥笑，“最好传到付南川那里去，让他来教那些人什么叫社会险恶。”
付南川的手段，可比她狠多了。
宋琦无奈，“上次我都听见了，还好顾念帮你说了话。”
“小念念？”
在她眼里，付南川在追求顾念，顾念当然知道付南川和她的关系。
绪之晖捂嘴偷笑，“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靠得住。”
宋琦大惊，“你性向真的……”
“你胡说什么呢。”绪之晖翻个白眼，“我喜欢小鲜肉好吗！”
******
由于无意中听到绪之晖的聊天，顾念备受打击，下午工作时越发努力，直到下班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仍然勤勤恳恳地在电脑面前敲字。
艾米走过来拍拍她，“你不下班啊？”
顾念扫了眼时间，“还早，快写好了，我加会班。”
“不用这么拼吧。”艾米叹息，丢给她一只苹果，“别忘了吃，我先走啦。”
“嗯嗯，谢谢哈。”
不一会，办公室里的人陆续离开，很快就只剩下顾念一个。
他们从事娱乐行业，工作时间不定，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因此只要能够准点下班，没有一个含糊的，都会在第一时间冲走，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顾念写完稿子，转而打开主播选拔信息，从自己过去的稿件中挑选选题。
一开始写的时候，她还没有思路，但随着手指舞动，渐渐来了灵感，她不自觉就沉了进去，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选题告一段落，顾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落地窗边俯瞰街景。
临近中秋，银月几乎圆满，温柔的月光散落下来，照亮了人们回家的路。
顾念打开窗，凝视着地面流火一般的车水马龙，拍了一张街景发到朋友圈。
【今天也在努力鸭～】
发完后，顾念回到座位，吃完艾米给她的苹果，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忙碌的时候不觉得饿，一颗苹果下肚，反倒勾得她饥肠辘辘，恨不得立刻去楼下的便利店来一份关东煮。
背上包，顾念马不停梯地来到大楼外侧的连锁便利店，选了一堆食物，在等待店员帮她加热三明治的空档，掏出手机看了眼信息。
才发的朋友圈有了不少点赞，绪之晖还给她留了言。
【在加班？】
顾念回复：【嗯嗯，不过已经结束了，谢谢绪主编关心。】连绪之晖那样有关系有样貌有才华的人，都可以为了事业下跪，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奋斗？
再不努力点，她怕她更加摸不到付南川的圈子。
呼出一口浊气，顾念取来店员热好的三明治和关东煮，坐在便利店靠窗的长桌旁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顾念抬起头，四处张望，不期然地看见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熟悉的黑车。
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车窗降下，付南川坐在车内，沉缓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她，带着点她看不懂的情绪。
顾念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迟钝地咀嚼着嘴中的鱼丸，表情僵硬，满头问号。
江城，这么小的吗？
连随便吃个东西都能遇到付南川，这未免太巧了。
巧到她开始在脑内幻想小剧场。
第二十七章
两人隔着人流沉默对视，没几秒，付南川无声地叹了口气，推门下车。
他还是精英人士一丝不苟的模样，长腿笔直，阔步走来时，带着无法忽视的气势。
顾念怔怔目视他向她走来，在付南川推开便利店大门时，才回过神囫囵咽下嘴里的鱼丸。
门推开，吹来一阵凉气。
店员微笑问好，在看清来人后，露出惊艳的表情。
付南川在顾念跟前站定。
顾念站起身，讷讷地问付南川，“你、你怎么在这？”
付南川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
明明在接到绪之晖的电话时，他并不觉得有特地来一趟的必要。
可她不厌其烦地念叨，恐吓他，说他不来接顾念下班，凭顾念的姿色，一定会被大楼里的有心人跟踪或是抢走。
理由可笑，却有用。
在回家路上，他不由自主地对乐叔说拐弯，等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这里。
再转个弯，就是橘子娱乐的大楼正门。
沿途他都在看窗外后退的风景，兀自沉浸自我思绪中，可就在这里，他看到了她。
顶多是比普通人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却好像有一股光，能让他在黑白的景色里一眼捕捉到。
付南川心绪烦躁，避开顾念惊喜的笑脸，扫向桌面的一堆垃圾食品，眉心蹙了蹙，“你就吃这些？”
“对啊。”看出他的嫌弃，顾念解释，“还挺好吃的，店家用的食材也新鲜，这三明治还是用电饼铛现热的呢。”
付南川不甚赞同，但也没再说什么。
“走吧。”
顾念愣住，“走什么？”
“我送你回去。”付南川顿了下，补充道，“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付南川会突然出现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更让顾念受宠若惊，她三下五除二收好没吃完的零食，压根忘了自己的车还停在车库，屁颠颠地跟着付南川出了便利店。
那几步路，顾念走得异常轻快。
夜风微凉，吹在身上却不觉得冷。
顾念开心地拎着纸袋，探头问付南川，“对了付总，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巧啊。”
付南川想了下，实话实话：“绪之晖让我来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每个字却像石块般从天而降砸中她的脑壳。
顾念脚步猛然顿住。
她出神地凝视付南川高大的背影，胸口有陌生的酸涩。
见她没有跟上，付南川疑惑看来。
顾念慌张地扯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
哈，真可耻。
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付南川的回答正直坦荡，顾念局促地拎着纸袋，默默唾弃自己异想天开。
雀跃的心情在一秒内低至谷底。
她杵在原地，声音有些飘，“绪主编让您来的？”
“对。”付南川回过头，看她脸色惨白，“你不舒服？”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好得很。”顾念讪笑，在付南川走来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像躲避他一样。
付南川停下脚步，眉心紧皱，“怎么了？”
前一秒还乐开了花，怎么后一秒就避他如蛇蝎？
顾念尴尬地摸摸鼻子，“嗯……我觉得，我还是不麻烦您了。”
不管付南川和绪之晖有没有正式确定关系，两人亲密是一定的，这种时候，她不应该没有分寸感地介入。
她往常最讨厌那些打着朋友旗号插足男女关系的绿茶了。
付南川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但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无暇探究她的思维，眼下更多的，是单纯地不满顾念拒绝他接送这件事。
付南川沉下脸，“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顾念撇撇嘴，看付南川那直男的样子，觉得自己有义务指点他一下。
“刚刚您也说了，是绪主编让您来的，所以您是来接绪主编下班的吧？虽然途中遇到了我，但大可不必大发善心地送我回去。”
“付总，虽然您人很好，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但在男女关系上，您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
“女孩子都不喜欢自己的男朋友对其他女人太体贴的。”
“您现在只要对绪主编一个人好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