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在空旷的大路上，突然猛地将车停在路边。
不行，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把实情告诉苏榭比较好。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装疯卖傻，根本不可能解决实际问题。
顾念深吸口气，拨通了苏榭的号码。
苏榭的确是才结束拍摄工作，正坐在保姆车里赶回酒店，听顾念小心翼翼地说完，不由好笑。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她轻描淡写地说，“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她一路走来，也是披荆斩棘被骂出来的，顾念这点事，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业务能力越强，所受的牵制就会越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说好的，就是好的。”
“下周二下午三点是吧？不见不散。”
听到耳边传来的嘟嘟声，顾念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感动到都快哭了。
在电影节期间，她就觉得她是个好人。
第六感果然没错。
得到了苏榭的肯定答复，顾念回家之后睡了一个踏实的好觉。
周末两天，她仍旧在为直播做着准备，忙碌起来之后，还真的就把小情小爱抛到了脑后。
周六晚上，绪之晖参加完朋友弟弟的成人礼，憋了一肚子火，结束之后直奔付南川住处。
人一多，难免会议论当下关注度比较高的话题，而酒一多，说话就肆无忌惮起来。
他们趁着付南川不在，肆意议论顾念，她在一边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绪之晖在门口敲了半天门，又给付南川打了一通电话，才得以进门。
屋内空旷，装修简洁，常年独居的男性连摆设都透露出“孤独”两个字，绪之晖吸了吸鼻子，“你喝酒了？”
周末晚上，一个人喝闷酒？
付南川并未回应，径直走到沙发处，面无表情地坐在落地灯下出神。
绪之晖被情绪包裹着，没发现付南川的反常，换下拖鞋后，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小念念的那件事到底什么情况？你也不管管吗？我知道你们闹别扭了，可这么长时间了，也差不多了吧，你好歹是个男人，气度大一点行不行，先低头行不行？你再不帮忙，小念念都要被人给骂死了。”
打开软件，绪之晖把网友评论送到付南川面前，“你看看他们说的话，你能忍？”
“小念念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那种事她怎么可能会做？”
早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她就联系了宋琦，但那个女人想法和她完全不同，居然还老神在在地说什么不着急，让子弹飞一会。
再飞下去，顾念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绪之晖捶着胸口，“要让我找出是谁诽谤，我非废了他不可。”
绪之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骂骂咧咧。
沙发上，付南川垂眸扫过一众留言，闲散的视线逐渐冷凝。
关于顾念被群起而攻之的事，昨天事发之后，许特助就有意无意地提起过，但他还在气头上，并不想插手。
他原本以为就只是蓄意抹黑，诚如宋琦所说，搁置一会，等热度下去，看热闹的人自然就散了，但眼下看来，往常的冷处理似乎并不能有效解决。
那些辱骂，如同钉子一样扎眼。
付南川起身，拿出手机。
绪之晖凑过来，“对，赶紧让你的人查一查是怎么回事，再发个声明帮小念念证明清白。”
听她这么说，付南川动作顿住。
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在绪之晖渴望的注视中，缓缓坐了下来。
他帮她做什么呢？
她利用他的时候，可没想过有反噬的一天。
这么多天了，她连一个消息都没有发给他过，交往的时候有多热情，翻脸的时候就有多无情。
付南川轻押一口红酒，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不是，你不管？”绪之晖震惊地问，“你还有良心吗？”
付南川冷漠地扫向绪之晖，许久，冷笑道：“这句话，你该去问问顾念。”
她才没有心。
看着如此决绝的付南川，绪之晖开始疯狂脑暴顾念到底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你不会被戴绿帽子了吧。”
付南川唇瓣紧抿，许久，沉声说：“你走。”
“……”
******
周一，顾念按时上班，当她出现在大堂里时，其他部门的同事们纷纷暗叹她心理素质够强。
一个周末过去，骂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连领导层都在为此头疼，她居然还有心思来上班？
例会过后，宋琦叫来顾念。
“法务部已经着手起草律师函，我们会以公司的名义对诽谤者进行警告，但领导的意思是想趁着热度还在，先让你们完成终极PK直播。”
“所以这两天你忍一下，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就当没有看见。”
“相信公司会处理好这件事。”
顾念点点头，“好的，谢谢公司帮我出面解释。”
社会中互利互惠的事多的是，公司选择晚一点澄清，也有利益考量，她可以理解。
她倒是不怕被骂，反正骂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她就是怕事态再演变下去，会波及家人。
因为网暴而影响正常生活的例子数不胜数，万一这件事被她爸妈知道……
想到父亲气急败坏的样子，顾念缩了缩脖子。
后果不堪设想。
谈话结束前，宋琦问起顾念是否找到了愿意搭档的艺人。
顾念摸了摸鼻子，“找到了。”
“哦？是谁？”
能在这时候挺身而出的，和她的关系应该很铁。
顾念腼腆地笑了笑，“是苏榭。”
宋琦愣住，“苏榭？”
她意外地看着顾念，“是我知道的那个苏榭？”
……不然还有谁。
得到肯定回答，宋琦赞许道：“真没想到，你闷不吭声的，倒是请了个大牌助阵。”
有苏榭撑门面，他们还愁什么流量？
公司里等着看好戏的那群人，恐怕做梦都没想到，顾念居然还有一张王炸。
和顾念聊完之后，宋琦放松起揉了揉肩颈。
她果然没看错人。
这波入股顾念，绝对不亏。
而绪之晖知道公司的决定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在周二一早，就给付南川去了电话。
“我觉得好像不能再耽误了，你们有什么过节，那也是过去式了吧，一夜夫妻百夜恩，你还真的忍心看小念念被人毁了啊？”
“我可听说，她的号码都被人爆了。”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人爆出她的地址，去砸玻璃？”
“你不心疼？”
付南川一言不发地听绪之晖长吁短叹，心底知道她在添油加醋，可眉头还是紧紧皱了起来。
他的确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也的确看不得她被人追着辱骂。
付南川靠在椅背，疲惫地叹了口气。
******
为了做好最后的直播比赛，顾念抗住压力，和苏榭在微信上提前沟通好内容。
继“一天”系列、“唠嗑”系列之后，她想做一档关于“科普”的小节目。
当今社会，虽然是男女平等，但很多时候，女性还是弱势群体，遭遇了性骚扰怎么办？被领导灌酒怎么办？走夜路遇到色狼怎么办？这些都是生活中职场女性会遇到的。
借着明星的人气，把一些切实可行的方法传播出去，可以帮助到部分为此深受困扰的女性。
周二下午，苏榭团队提前半个小时到达橘子娱乐总部，顾念感激不已，在同事们的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和苏榭进入到直播间。
其他两位进入决赛的同事也将同时进行直播。
“苏榭姐，这三十分钟，麻烦您跟我学一下防狼招式，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帮苏榭换上运动装，顾念对苏榭鞠了一躬，“真的十分感谢您能来出镜。”
苏榭褪去浓妆，绑着高马尾，显得朝气蓬勃，居然有了些清纯学姐的味道。
她笑着睨了顾念一眼，“你这谢谢，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至于这么客套吗？”
“举手之劳罢了。”
哎，她的举手之劳，可是对她的雪中送炭啊。
顾念双手捧心，原地进化成苏榭的死忠粉。
直播时间到，顾念冲苏榭笑了笑，对着镜头说起开场白。
由于橘子娱乐提前官方预告过，等候已久的观众瞬间涌入，他们之间有的是苏榭的粉丝，有的则是从社交平台转战过来继续慷慨激昂骂顾念的。
评论区顿时乌烟瘴气。
【卧槽，这是苏榭吗？好清纯啊。】
【苏姐美炸天。】
【苏榭也太好了吧，这时候居然还来和这女的一起出镜。】【就是，玷污了我们苏姐。】
【姓顾的，要是还有良知，就赶紧辞职走人吧，可别丢人现眼了。】【凭什么拍拍屁股走人？要道歉，向被你压榨过的艺人们道歉！】【我没别的想法，就想来看看这女的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被骂成那样还敢直播，真是脸皮比城墙厚。】
还好顾念离得远，眼见一排排评论刷上去，实际内容却没看清楚多少。
她并未受到影响，和苏榭打完招呼之后，对准镜头说：“所以我们这次直播的主题是，女孩子也能简单学会的防狼招式。”
“？？？”
涌入直播间的“热情”网友有那么一两秒的错愕。
等等，这不是娱乐频道吗？为什么内容会是摔摔打打？
而后众人惊讶地发现，苏榭居然真的开始跟着顾念的动作出拳摆腿。
骂声一片的评论瞬间断层。
好家伙。
一个以美艳著称的女星，居然打扮清纯，在直播间里配合主播击打沙袋。
这可真是……妙。
第四十六章
直播间不大，中间是一个直立型沙袋，在顾念的击打下，沙袋发出皮肉相交的闷响。
苏榭拍过打戏，也有舞蹈功底，对照顾念的招式模仿了几次，就能顺利地比划出来。
“苏姐太棒了！”顾念鼓掌，对着镜头说，“看直播的妹子们也可以学一学，像苏榭姐这样的力度就可以了。”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谨记快准狠三个字，就能打败那些色鬼。”
顾念双手握拳，眼神坚毅，对着沙袋来了个回旋踢。
观众惊奇地发现，她的动作居然十分标准，脚踢出去时笔直有力，还真有两下子。
两人都穿着运动套装，头发全数扎在脑后，妆容清淡，简直是直播界里的一股清流。
顾念朝前来协助的阿泉比了个手势，阿泉立刻戴上面具和护具，走到镜头前。
“现在我们用真人模拟一下刚刚的动作。”顾念指着阿泉，“还请大家仔细看清楚如何发力。”
“来吧。”
接到授意，阿泉快步上前，做出要偷袭顾念的动作。
场中央，只见顾念在阿泉扑向自己时迅速下腰，随后顺势转身，一个肘击撞向阿泉的腹部。
隔着护具，阿泉依然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顾念对苏榭说：“这是提前感知自己要被袭击所采取的措施，如果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控制住，要用下面的办法。”
说着，顾念又拉着阿泉掩饰了一遍。
苏榭在顾念的指导下，也尝试着动作起来。
顾念一声大喝，苏榭猛地抬腿，踹向了阿泉脆弱的腿间。
阿泉受惊地捂住小腹，差点双膝跪地。
隔着屏幕，观众都能计算出阿泉此刻的心理阴影，不约而同地跟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起来，好疼的样子……
“苏姐好棒！”
“是你教得好哈哈哈。”
阿泉抬头，看到对面苏榭兴奋地与顾念交流经验，额角滴下冷汗。
要是没有护具，他就要废了。
顾念拉他来的时候，可没说过这会有工伤风险啊。
直播间独树一帜的内容让喷子们无处下口，评论区都清冷了起来，这时，有人弱弱留言。
【大家好像忘了，这女的当初……帮叶青暴打过猥琐男。】这话一出，互联网的记忆拨云见日。
陆续有人跟着评论：【说实话，这个主题还挺有意义的。】【苏姐英姿飒爽，马尾跃动，好美哦。】
【可以考虑接女警的戏啊！】
【其实仔细看看，那姓顾的好像也挺可爱的。】
【对啊，动作也很标准。】
【呸，见色忘义，鄙视你们！】
众人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吵闹间发现顾念居然已经不知不觉地在说结束语了。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感谢大家的观看，也谢谢苏榭姐的友情参与。”
苏榭笑道：“不用谢，来玩一下还挺开心的。”
她顿了顿，“就是辛苦道具小哥了，我刚刚估计下脚重了，放心，结束后苏姐请你喝奶茶。”
阿泉欢呼，“谢谢苏姐，苏姐最棒！”
顾念和苏榭笑成一团。
这时，苏榭的经纪人在直播间外对着她指了指腕表，苏榭心领神会，对大家说：“我待会还有通告，就先走了，各位拜拜。”
“辛苦苏榭姐特地跑一趟。”
顾念弯腰送走苏榭。
把苏榭送出直播间，顾念回来凑近屏幕看了一眼，见还有一分钟左右的时间结束，踟蹰片刻，还是在站到了直播间中央。
“还有点时间，我想说一下个人的事。”她收起笑脸，清了清嗓门，“我知道，进直播间的网友，有很大一部分是冲着骂我来的，对于那篇文章，我不想做任何回应，清者自清。”
顾念整整衣摆，严肃且认真地直视镜头，“我现在只是想对一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的确做错了事。”
付南川冷漠神情在眼前闪现。
但他也不是全然冷漠的，他会在她苦苦哀求后，大发善心载她一程，也会在听见她被人奚落后，带她离开现场帮她撑腰。
他做了很多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到最后，她却伤了他。
“我很抱歉，抱着不良目的接近他。”顾念苦涩地扯起唇角，神情落寞，“我也不祈求他的原谅，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说一声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