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像为他好一样。
付南川从鼻腔中溢出一声冷哼，看了眼腕表，“你只有五分钟。”
他倒要听一听，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负二层，保安监控室。
周溪站在门边，清了清嗓门，把顾念的动机以及所作所为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和付南川猜测的并无二致。
说的过程中，周溪一直在观察付南川的表情，本以为会看到他气急败坏地当场质问顾念，却没想到对方神情始终如一，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说完后，周溪忐忑地等待付南川的回应。
付南川漠然地看了眼腕表，“说完了？”
“……对。”
“很好。”付南川平静地走向门边。
这、这就走了？
被骗了也没有反应吗？
周溪不甘心地叫住付南川，“付总，您就这么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女声尖锐刺耳，付南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周溪一眼，“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男人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周遭气压骤然降低。
周溪没由来一阵恐惧，往后退了一步。
“你告诉我，是为我好，还是想我帮你出头？”付南川掀起眼皮，“付尧和你分手，你心有不甘，所以准备借我的手出口恶气？”
被戳中小心思的周溪脸上一阵难堪。
付南川冷冷转身，“到底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觉得我很好用？”
说完，他阔步离开。
男人低沉的足音渐渐远去，周溪杵在门边，僵硬地目送付南川坐上车离开，才后怕地呼出一口气。
他释放的压迫感太强了，被他质问的时候，她几乎不能思考。
果然来找付南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
周溪勾起唇角，付南川的反应说明，他已经知道了顾念是在利用她。
他向来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玩弄？
他刚刚的态度也和之前护犊子的表现截然相反，那么，两个人十有八九已经结束了。
周溪撩了下头发，得意地拿出手机，“喂？帮我联系几个大V，写个稿子发出去。”
没了付南川这棵大树，她倒要看看顾念怎么和她斗。
不多时，一篇名为《内幕曝光，揭秘娱乐记者耍大牌》的文章由几个大V发布，并且迅速获得大量转发，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引爆网络。
文章内容不外乎是向无知网民科普当下娱乐产业中，娱乐记者所扮演的角色，在大家以为娱乐记者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小配角时，却有人利用这一职业，对新人进行打压，并从中牟利。
其中最为嚣张的，就是橘子娱乐中的部分记者。
“有些人，以为自己采访过叶青等大牌，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更夸张的是还妄想勾引圈中大佬，结果，不仅没有逼宫成功，还被大佬冷处理对待。”
“但架不住她脸皮厚，只要大佬没有明确撇清关系，她就继续吃着大佬带来的红利，在圈中混得风生水起，甚至邀约到了不少明星专访。”
“被她采访过的《国民少女团》也是受害者之一，简单的一个专访，时间地点不停更改，直到第五次，才在高层的施压下顺利完成。”
“有心的网友可以发现，橘子娱乐发布的少女团专访时间比之前承诺的足足晚了一周。”
如果说一开始看，吃瓜群众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说的谁，最后几段，几乎是把顾念的身份证号码打在了公屏上。
国民少女团的专访上，清清楚楚地署名着顾念，而前不久，因为和付南川在演唱会上的kiss cam而震惊圈内的，也是她。
大众向来喜欢跟风，在一众大V、网络红人，和所谓的业内人士转发评论之后，也纷纷下场指责顾念这一行为可耻至极，简直是侮辱了女性。
他们有些人甚至不知道顾念是谁，就敲着键盘发出一长串辱骂。
【不过是个娱记而已，还敢给明星穿小鞋，嫌工作太好做了吧？】【由此可见娱乐行业的乱象，必须整治！】
【国民少女团的妹妹们那么甜美那么可爱，她怎么忍心故意使绊子。】【有一说一，她那姿色居然还妄想付总，还真是异想天开，我要说一句壮士好胆量。】【呵呵，也就是仗着fnc懒得回应她的小绯闻罢了，否则她怎么可能混得这么好。】不一会，又有人爆出新料。
【听说她为了攀fnc大腿，狠心甩了自己认识七年的男朋友。】【好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
【要是所有女人都像她一样唯利是图，那社会版妇女受害的新闻要少一大半。】【佩服佩服，五体投地。】
网上吵得热火朝天，整个娱记行业都被推到风口浪尖。
与此同时，顾念正窝在电脑前整理稿件，突然听到手机嗡嗡震动，而后整个办公室的手机都接连响起了提示音。
她下意识瞥了一眼日期，并不是发工资的大好日子。
随后，同事们震惊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顾念心头一跳，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迟疑地拿起手机，解锁后还没来得及看，就被外出回来的艾米一把拉起，冲到了茶水间。
锁上门，艾米平复呼吸，忧心忡忡地看向顾念。
顾念被她看得有点慌，“怎么了，手忙脚乱的。”
艾米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没看手机？”
“对。”
艾米挠了挠头，“妈的，你现在可以看了。”
“你又出名了。”
说罢，艾米不忍心看她的反应，走到冰箱旁取出一罐饮料。
顾念沉默片刻，拿起手机，几秒后，她瞪大双眼，指尖不敢置信地上下滑动，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了下来。
社交软件上，铺天盖地的都是某娱乐记者得势嚣张的小作文，她的微信上已经陆续有人转发链接给她，并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多数和她有过工作交集的人，并不相信文章中所说的内容，毕竟如果顾念真的借着付南川的势往上爬的话，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多日子过去，还安安分分地窝在电脑前打字。
并且，穿小鞋、从中牟利，更是无稽之谈。
如果能从中牟利，她会连汽油都舍不得用，能乘坐公共交通就绝不开车吗？
顾念无暇回应，硬着头皮打开网友评论，清一色地让她滚出记者圈。
放下手机，顾念捂住胸口，觉得心梗犯了。
她无力地跌坐到椅子上，艾米无奈地递给她一瓶饮料，严肃地问她：“这篇文章出来了不过一个小时，没涉及到流量明星，转发量和评论数就已经突破几十万，这背后肯定有人在推。”
“你到底惹了谁？有没有头绪？”
顾念半晌无言，她握着冰凉的饮料，感受到寒意从指尖逐渐漫向心脏。
“还能是谁？”顾念轻扯唇角。
国民少女团那又单纯又可爱的小妹妹呗。
除了周溪，她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如此厚颜无耻地颠倒黑白了。
她倒是聪明，买写手污蔑她，只口不提自己，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顾念烦躁地揉上头发，一个头大两大。
艾米拍拍她的肩，“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无奈苦笑，“她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自证清白。”
难道要她把采访过的明星都拜访一遍，请他们发声支援她吗？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
这个圈子跟红顶白，一个人风向不对，各个都避之不及，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记者，没有人愿意趟这个浑水的。
顾念头疼不已，还没想好对策，就被宋琦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从茶水间到主编办公室不过短短十几米，顾念如芒在背，狼狈地垂着头。
她知道自己没错，但面对那些或探究或震惊的注视，她还是会觉得无地自容。
文章中的内容其实并不是都是虚构的。
比如她为了私心，说服绪之晖拒绝了和周溪的合作，比如她一开始接近付南川，的确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办公室里，宋琦一脸凝重。
“这文章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做那些事。”顾念扒着手指头，讷讷道：“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
“是谁？”
顾念看了宋琦一眼，又低下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周溪。”
看她吞吞吐吐的，宋琦拧起眉，“现在这件事，不仅关系到你，更对公司非常不利，你把情况完整地告诉我，我再和公关部想办法澄清。”
她被抨击，损失的是个人利益，但从大局来看，对整个橘子娱乐甚至行业都产生了恶劣影响。
如果娱乐记者都这么不堪，新闻的可信度大打折扣，往后群众们看到娱乐新闻，首先想到的是质疑其真实性，那这行业要怎么继续发展下去？
顾念自知理亏，便把自己和周溪的纠葛全盘托出。
听完，宋琦笑了一笑。
她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顾念眼角一抖，“还好？”
这种情况，居然还好？
她都快被骂到怀疑人生了。
宋琦倾身向前，两手交叉搁在桌面，闲适道：“只要你没有借机敛财，恶意打压新人，那一切就都有转机。”
顾念一脸懵逼。
“话虽如此。”她顿了顿，“但我们该怎么办？”
她怕在发酵下去，事态会更严重。
宋琦不以为意，翻开文件浏览起来，“没事，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先让子弹飞一会。”
“顺便蹭一波流量。”
顾念魂不守舍地出了办公室。
艾米立刻跑上来问她，“怎么样，主编怎么说？要不要找律师告他们诽谤？”
其他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也围了上来。
大家都知道她的为人，刚刚又听艾米咋咋呼呼地痛骂了一顿，马上反应过来这件事不对劲。
“如果要证据，我们都可以写声明，帮你做证人。”
“就是，这年头就是这些胡言乱语害群之马，连累了互联网的可信度。”
“要是不给点颜色看看，还觉得我们橘子娱乐好欺负呢。”
“我们是随便他们抹黑的人吗？”
“异想天开！”
众人纷纷应和，顾念感动地看着大家，“谢谢你们，主编说她会想办法解决的。”
“那就好，那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顾念默了默：“暂时什么都别做。”
“什么意思？”
“就……先蹭点流量。”
用主编的话说，黑红也是红。
只要她扛得住，总能等到流量变现的那一天。
众人赞叹主编高明，又安慰了顾念一会，就四下散开。
坐回工位，顾念打开手机，看到成百上千涌来的消息提示，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新账户已经被人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大批网友涌入进来，让她的粉丝数几何式上升。
但与此同时，各个视频下的留言也越发的不堪入目。
她搞不懂，她一个素人而已，网友们为什么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恶意。
吃饱了撑的吗？
顾念灵光一闪，点进其中几个发言尤其积极的账户主页，往下翻了翻，赫然发现他们居然都是周溪的粉丝。
第四十五章
顾念盯着周溪的粉丝页面看了很久，暗灭手机。
她强迫自己回归到工作中去，但情绪上根本无法自控。
收买水军一拥而上，已经无法满足周溪的报复心，现在直接煽动粉丝控评了。
她的粉丝年龄层普遍不大，心智也不成熟，稍微一鼓动，骂人的话就倾泻而出。
而顾念并不是生气自己被骂成拜金女、丑八怪，而是想到，周溪怎么敢明目张胆的针对她。
周溪一定是知道了。
她知道了付南川和她结束了，所以才不再遮掩自己的怒意，对她发起猛烈攻击。
这些事，她早就想做了。
想到付南川，顾念眼眶发烫，连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不知道付南川有没有看见这些消息。
万一他也以为她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该怎么办？
算了，她在他那里的形象反正已经跌至谷底了，并且凭付南川的性格，他们恐怕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交集，她担心个什么劲。
顾念喝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才压下酸涩的情绪。
恰好这时微信传来了信息，顾念点开来，在看到内容后，被人兜头一盆凉水一般僵住。
下周即将开始终极PK，在一周之前，她就想好了自己直播当天的内容，并且联系了一个圈内关系还不错的小明星。
对方原本听说要和她一起出镜，非常开心，没有片刻犹豫就答应了下来，现在对方的经纪人却给她发了一串消息，说是下周要去国外拍摄，恐怕没时间帮她了。
这理由到底是真是假，只有当事人知道。
成年人有时候不用把话说破，彼此心照不宣，反而体面。
顾念平静地回了个“了解”的表情包。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再陷在付南川的情绪里暗自伤神，顾念翻开通讯里，着手联系其他有可能搭理她的艺人，但无一例外，消息都是石沉大海。
到最后顾念干脆群发，可回复的不是说在忙，就是没档期。
消息发到手机发烫，直到玄月高挂，顾念才泄气地放下手机。
罢了，没有驻场嘉宾，她就一个人吧。
至少要坚持做完最后一场直播。
深夜的公司大楼里几乎空无一人，隔天是周末，工作完成的同事们早早地下了班开启了美妙的夜生活，顾念被下午突如其来的网络时间打击得疲惫不堪，慢吞吞地收拾好背包。
等电梯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顾念随意看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好啊。】
给她发消息的，是苏榭。
她漫不经心的两个字，让顾念重新升起了希望。
这是她问了那么多人，唯一一个给了她肯定答复的人。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给她伸出援手的，居然是相处了寥寥数日的苏榭。
顾念欣喜若狂，抱着手机在原地跳了几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苏榭通告多，业务繁忙，或许才拍完戏，根本不知道她现在成了众矢之的。
电梯到达，顾念走了进去。
电梯平稳下降，顾念若有所思地靠在墙边，在电梯到达地库之后，沉默地取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