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付南川对视片刻，付尧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付南川身边坐下。
酒气扑面而来，付南川挑了挑眉，静等付尧开口。
何婶这时端来蜂蜜茶，付尧感激地接过，仰脖灌下。
他局促地握着水杯，心里知道席间付南川对他意味深长的感谢是因为什么，不由喉头发苦。
“付总……”他斟酌开口，“顾念她……还好吗？”
他知道之前周溪的所作所为对顾念产生了一定影响，他还特地去找周溪劝过她，但对方是娇小姐，本以为他是来低头的，却没想到他是来帮顾念说话，当着他的面又让水军加大了留言频次。
后来星空出面总算让顾念证明了清白，他松了口气，想去找顾念聊一聊，却发现她和付南川已经和好了。
他好像总是慢一步。
恍惚间，付尧听见付南川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他抬眼望去，视线中付南川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冷漠，“她很好，不需要你牵挂。”
“顾念和我在一起，很开心。”
“我要是你，不会在我面前提到她。”付南川眸光幽寒，“因为，听见你提到她，我会不开心。”
付尧愣了愣，落寞地垂下眼。
“你这些小心思，还不如用到工作上。”
说完，付南川合上杂志，起身离开。
付尧壮着胆子来攀谈，故意提起顾念，无非就是想让他不高兴。
他那点小心思，他还是看得懂的。
但不可否认，他的目的达到了。
不论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云淡风轻，心底的嫉妒还是像藤蔓一样恣意滋生。
从付尧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在提醒他顾念曾经和他相爱过，就算撇开爱情，他们还有七年的友情。
那是他未曾触及的时光。
来到边厅厨房，付南川打开冰箱，找出一瓶水喝了几口。
恶意熏染，连带酒气升腾，他需要冷静一点。
肖明玉恰好在厨房里指挥何婶熬糖水，瞥见付南川进来，立刻噤声。
她刚刚站在门边，隐约看到付南川和付尧说了些什么，然后付尧就跟石块似的愣住，脸色也变得惨白。
不就是仗着家大业大，欺负他们家吗？
席间肖明玉也喝了些酒，脾气上来，也不愿意再挂着阿谀奉承的笑意，见何婶端着果盘出去，她便也跟在后面，在路过付南川身边时停下脚步。
到底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她跋扈惯了，向来是站在人上头的，还没吃过亏。
吃饭时付南川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付尧，让她气到浑身发抖。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顾念，付南川才会针对付尧。
深吸口气，肖明玉扯出个长辈和善的笑容，语气轻缓地开口，“南川，论辈分来说，你还要喊我一声嫂子，这大过年的，别怪大嫂没提醒你，为了个女人搞到叔侄反目，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付南川闻言挑了挑眉，将手中冰水搁在台面上，悠悠看过去。
女人眼神精明，没有半点中年富太太的和颜悦色。
难怪顾念和她处不到一块去。
他也不喜欢她。
付南川笑了一声，并未说话。
肖明玉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我是说真的，顾念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实际上呢？谈恋爱的时候让我们家付尧花了多少钱？那边还没扯清楚，扭头就和你勾勾搭搭的，这人品怎么样，明白人都看在眼里。”
“你和她现在是情投意合，后面就有苦头吃了。”
“再说了，一家子里，和小辈好过，又和你好，她还有道德感吗？回头被老爷子知道了，心里肯定过不去。”
女人滔滔不绝，声音聒噪刺耳，付南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见对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还越说越来劲，忍无可忍地抬手打断她。
“够了。”
男人嗓音冷漠，眸光扫来时，没有一点温度。
肖明玉一句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半张着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就听付南川沉声说：“我和顾念如何，不用您操心，从今以后，我也不想再听到有人再评论她半个字。”
室内气压骤然降低。
肖明玉愣愣闭上了嘴。
在面对她时，付南川向来不屑客套，恶劣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遗。
他冷眼注视她片刻，“顾念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是，今后更是。”
他转身想走，想了想，又转过身来。
“还有，我不希望父亲从你口中知道任何和顾念有关的事。”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我不想因为你，让大家都不愉快。”
付南川直视肖明玉，“否则，我不介意帮付尧一把，让他的公司快点结束，听懂了吗？”
肖明玉下意识点头。
付南川满意地勾起唇角，阔步离开。
厨房里，灶台上的砂锅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肖明玉踉跄地靠在桌旁，才稳住身形。
她就是再蠢，也能听出付南川的威胁。
如果想顺利得到付老爷子的帮助，她就闭上嘴，安安分分的做个哑巴。
否则后果自负。
付南川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是业内有口皆碑的冷酷无情，但也是出了名的护短。
而如今，顾念就是那个他最想护的短。
******
再回到客厅，付南川向长辈打了声招呼，便独自上了楼。
见他边走边看手机，付家大嫂窃笑，“又急着回去视频了。”
付三叔想起略有耳闻的八卦，“南川处对象了？”
“对啊，哎，没想到啊还真的成了。”付德宁很是欣慰，“对了，我记得你这个孙子也有女朋友了吧，怎么样，什么时候结婚？”
“哎呀别提了。”付三叔叹了口气，“前不久分手了，有缘无分。”
他还以为付尧一直以来交往的都是周家的女儿。
“这样啊，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众人一阵唏嘘，谁都没有想起七十大寿时，付尧到底是带了谁来敬酒。
那时人多混乱，敬酒不过是一闪而逝，大家当时嘴上说着祝福，实际上谁都没往心里去。
楼上，付南川回到卧室洗了把脸，待烦躁的情绪褪去，才摸出手机。
他正想给顾念去个电话，就见顾念发来了一个表情包。
【无聊.jpg】
【来聊个五毛钱的天吧。】
而后发了个奇小无比的红包。
付南川听着红包入账的清脆声响，不自觉笑了。
他揉着额角，妒忌和生气的抽同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松的愉悦感。
【你很无聊？】
顾念很快回复过来：【对啊，在舅舅家吃饭，一桌子人都在问我的感情。】【原来大家都是吃瓜群众，当个公众人物可太难了。】
【我爸妈本来不知道，这下被他们科普，也都知道了。】【现在正对着骂我的帖子义愤填膺。】
顾念每发一串文字，就带着个表情包，付南川几乎可以想象此时他们家的饭桌会有多热闹，不禁替她感到头疼。
【这会看到星空发的声明了，开始问我你到底长啥样了哈哈哈。】【我说你特别帅，快夸我.jpg】
【我妈不信，我让我爸作证，他还不情不愿的。】
付南川笑了笑。
【可以理解。】
宝贝女儿被其他男人拐走，没有哪个父亲会坦然接受。
付南川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指尖摩挲屏幕，不知怎么的，就打下了一行字。
【如果需要，我可以去现场帮你证明。】
顾念看着这几个字，脑袋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来吗？
他这是想要融入到她的家庭来吗？
所以，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见家长的地步了？
耳边亲戚们的笑闹声忽近忽远，顾念心脏砰砰直跳，喜悦如温泉一般汩汩涌出。
身边的表姐见她半天不说话，不由好奇地探头过来，“你干嘛呢？”
顾念眼疾手快地暗灭手机，“没什么。”
“还装呢，分明就是在和付南川聊天。”表姐起哄，“腻歪死了，吃饭还聊天。”
“就是就是，谈恋爱了不起啊。”
“我单身我光荣！”
表哥掷地有声的发言换来舅舅一记眼刀，“今年再不带个人回来，你等着瞧！”
席间气氛又热闹起来，顾念跟着笑，心里默默骄傲。
她今年绝对可以带个人回来。
嘻嘻。
第五十七章
元旦过后，顾念的小视频正式上线，由于视频时长短、内容充实且有小明星助阵，两周下来，各大平台收获的评价都不错，顾念的账号粉丝数量逐级递增，偶尔视频的话题度高还能在热搜上吊个车尾，俨然成了个小网红。
恰好农历年将至，橘子娱乐着手举办年会，顾念的视频表现亮眼，公司上层还准备给他们这个小团队颁一个内部新人奖。
奖品不仅有奖杯，他们三个人每人还有万元的奖金红包。
付南川来接顾念下班的路上，听顾念兴冲冲地说完，捧场地夸奖她，“我看了你的视频，做得的确很棒，要继续努力。”
“嗯嗯。”
“剪辑和节奏上还可以稍微慢一点。”
“嗯嗯。”
顾念这时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手机上，对付南川的回应也显得敷衍。
付南川顿了顿，“晚上准备吃什么？”
顾念还是发着消息，头也不抬地“嗯嗯”。
付南川无奈地挡住她的手机，“我在和你说话，你光点头，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哎呀我回消息呢。”顾念躲到角落，飞快打字，确认发送出去后，才看向付南川，“刚刚在和艾米他们聊年会上的事。”
见付南川面露不快，顾念笑着凑过去，“别生气啊，我真的是在和艾米聊天，不信你看。”
把手机放到付南川面前，顾念解释道：“我们年会还要走红毯呢，大家准备穿小礼服去，我正在发愁不知道穿什么好。”
顾念叹了口气，“这大冬天的，搞这么隆重干什么，我就觉得冷。”
室内暖气虽然开得足，但穿着裙子漏胳膊漏腿的，还是会冷。
“觉得冷可以不穿。”
听付南川发表了直男言论，顾念啧了声，“我才不要，大家都美美的，我怎么能落了下风？”
“我丢的是我一个人的脸吗？我丢的是你的脸啊付总。”
“大家现在都知道我是你的人，我不好好打扮，对得起你的身价吗？”
她强词夺理起来向来是能言善辩，付南川说不过她，只好妥协道：“那什么时候有空，我陪你去选一件。”
之前为了带她参加朋友弟弟的成人礼，倒是特地去纪师傅那里做了一件，只可惜当时闹了不愉快，他一气之下就让许特助把衣服扔了。
那件白色的斜肩礼服，他其实很喜欢。
顾念早就把这件事忘光了，盘算着上哪里去买裙子，就忽然听坐在前排的许特助弱弱开口，“那个……付总，顾小姐的裙子，我这有一件。”
“你有？”顾念往前探了探身子，“你那里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从后视镜瞥见付南川危险的视线，许特助连忙解释，“是之前纪师傅做的那件。”
“我觉得今后应该有用，所以……”他干笑一声，“我还挂在公司的衣帽间里。”
“啊，是那件。”顾念记了起来，“看图纸的时候我就很喜欢，只可惜……”
看了付南川一眼，顾念夸张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还能穿上它，还真是谢谢许特助了。”
“哪里哪里，我也是听付总吩咐的。”许特助不忘帮自家老板说好话，“当时是付总让我先收着的。”
“哦？是嘛？”顾念抱住付南川的手臂，有些感动，“谢谢你啊。”
没想到他们两个在闹别扭的时候，他还收着她的礼服。
付南川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度。
对于顾念的感激，付南川颇为受用，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对许特助投去一个堪称满意的微笑。
许特助回了个笑容，在下车后抑制不住激动，给自家女朋友发了个消息。
【亲爱的，我今年的年终奖一定会涨！】
【太棒了，亲爱的最厉害啦。】
……女人，见钱眼开。
******
第二天中午，顾念恰好在外跑访谈，访谈地点在星空附近，结束之后，她谢绝了艺人团队的邀请，准备去星空找付南川吃午饭，顺便取回礼服。
临近除夕，街道上年味气息浓郁，道路两旁张灯结彩，连路灯上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顾念一路开着车来到星空大楼，在大堂正准备给付南川打个电话，就见不远处走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大冬天的，女孩子还穿着超短裙，露出两条细白的大长腿，上身穿着纯白色皮草，颈间挂着叮铃桄榔的小饰品，远远看去像个发光体。
只可惜，脸上表情很臭，正打着电话骂骂咧咧，“签好了，不干就不干，我去别家一样可以出道！”
“爸，你是没看见我签字的时候那群女人什么表情，幸灾乐祸的，我早晚要让他们跪下来和我道歉。”
“爸，我怎么了啊？我根本没有错！”
出了闸门，周溪很快也看到了顾念，她匆匆对着听筒说了句“再见”，便挂断电话，阔步走过来。
三寸高跟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噔噔作响，气势十足。
顾念站在原地，悠闲地等周溪走近，脸上挂着和付南川学来的淡漠笑容。
“你怎么在这？来看我的笑话？”站定后，周溪冷笑，“别以为有付南川撑腰我就怕了你，等我卷土重来，我第一个就来灭了你。”
到底是年轻人，说话的时候火气十足，好像自己是全世界的主宰。
或许她是做惯了娇小姐，顺风顺水惯了，不知道出了社会之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付家，根本不是周家可以抗衡的。
而她，也没那么容易就被她灭掉。
顾念摇头浅笑。
周溪见不得她这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衬托之下，显得她狰狞又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