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下意识点头，“好啊，那就去那里看。”
她启动车辆，平稳地上坡出库，直到开到了平坦的马路上，才突然回味过来付南川的潜台词。
他……是在邀请她去他家吗？
是吧，一定是吧！
顾念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实际上扶住方向盘的双手都有些微颤抖。
梦境终于要照进现实了吗？
她偷瞄付南川，昏暗的车厢中，男人神色平静，仿佛并没有心怀不轨。
装模作样。
顾念默默腹诽，矜持地咳了一声，明知故问，“那看完倒数，就很晚了，我一个人开车回家，好像不安全。”
付南川闻言侧头看来。
他靠在窗边，飘落的雪景成了他的背景板，衬得他越发清俊。
路灯照亮他眼底倏忽闪烁的光点，付南川意味深长地说：“的确是，不如……”
顾念暗喜。
快说。
快说让我留下！
“不如你还是先回家去吧，我可以打车。”付南川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地弧度，“这样，我比较放心。”
顾念：“……”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
半晌，顾念梗着脖子，“那怎么行，你是我的人，我必须把你送到家再走。”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付南川偏过头，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
顾念全当没听见。
嘲笑就嘲笑吧，她就是想和他多待一会。
于是，当顾念把付南川送到香缇雅郡门口后，愣是打开广播，和付南川坐在车里等了近一个小时，等到了跨年倒数。
最后一秒时，两人相视而笑，付南川捧起她的脸，又给了她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一吻结束，顾念抱了付南川好一会，才放他下车。
车外寒气逼人，雪还没停，但江城的雪向来下不大，路面上只有有些微积雪。
付南川绕到驾驶座门边，敲开车窗，“路上小心点，到家后给我发消息。”
“好的。”
想到接下来几天她要在家里应付父母，而付南川似乎也有家庭聚会要参加，两人大概率没有时间见面，顾念又丧气地嘟起嘴。
她扒在窗口，眼底有细碎的光闪闪发亮，“如果有空，一定要找我玩啊。”
“好的。”付南川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又忍不住弯下腰，亲了她一口。
皮肤微凉，吻却是暖的。
“走吧。”
“嗯。”
顾念扣好安全带，恋恋不舍地冲付南川挥挥手，才缓慢地驱车离开。
车尾灯闪烁，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付南川站在路边，口中呼出一团团白雾。
才刚刚分别，他居然已经开始想她了。
******
隔天一早，付德宁得知付南川默不作声地回到了江城，立刻飚来一个电话，让他中午回去吃饭。
平日里家人忙于生意，鲜少有团圆的时刻，老年人又喜欢儿孙满堂的热闹，但凡找到个机会，都要大操大办一番。
凛冽冬日，付老爷子的宅子仍旧生机勃勃。
初雪早已在暖阳下融化。
停好车，付南川挂断和顾念的视频，推门下车时，嘴角还挂着笑。
付家二哥恰好和他是前后脚到，在驾驶座上看到付南川微笑的脸，还以为自己眼花，一把扯下墨镜，“南川？”
他三两步跑下车，“什么事啊这么开心？”
二嫂带着孩子从后面跟上，慢悠悠地调侃道：“还能是因为什么，笑成这样，八成是桃花开了。”
经由老婆提点，二哥想起前段时间付南川那传播得轰轰烈烈又破朔迷离的恋情。
“怎么，真的恋爱啦？”
“是那个姑娘吗，演唱会上的那个？”
“好像不错啊，什么时候带回家看看？”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入口。
二哥嗓门洪亮，一下子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听说事关付南川的婚恋问题，争先恐后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几人杵在门口说了半天，付老爷子下了楼，笑眯眯地开口，“不如，我们坐下来谈吧。”
付南川眼角抖了抖。
客厅，整片落地窗视野开阔，放眼望去，枯黄的草坪上还有些许未化的积雪。
阳光直射而入，暖意融融。
付南川坐在沙发上，一一看过目露关切的几人，“我和顾念，的确在交往。”
话音落下，付老爷子激动地拍了下大腿。
“我这就去给你妈打电话。”
付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喜爱阳光，和几个好姐妹常年旅居国外。
付大哥倒是沉得住气，“那小姑娘多大了？什么职业？长相如何？”
二嫂无奈道：“大哥，你是不看娱乐新闻吗？这些东西早就被扒出来了。”
“就是啊。”付二哥附和，“我这就把链接转发给你。”
不一会，“fnc绯闻女友大起底”一文被发到家人群里。
付南川头疼扶额。
这个东西他怎么都没看过？
当代网友的力量果然不可小觑。
在场几人默默浏览文章，许久，付大哥满意地说：“很不错啊小姑娘，南川，有空带她来家里吃饭。”
大嫂嗔怪道：“什么有空，今天大家正好都在，让南川现在去带姑娘来不就行了吗？”
“大嫂，这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你不着急？”
一直在边上打游戏的两个小外甥偷笑，“我看你们都着急。”
“未来婶婶真可怜。”
付大哥一个眼神瞪过去，两人讪讪闭嘴，跑到另一边玩去了。
其他几人目光灼灼地看向付南川。
付南川坐在沙发中，慢条斯理地把链接发给顾念，对几人的热切视而不见。
【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原来她还得了不少奖项。
顾念回得很快：【当然是真的了，我很优秀的好吗。】
【不过这是谁发的，我周围居然有人出卖我。】
【还好没说我坏话！】
顺带发了一张小猫炸毛的表情包。
小猫咪的表情和顾念的脸逐渐重合，付南川轻笑两声，听见有人喊他，才敛去笑意，暗灭手机。
“笑得这么开心，又和人家发消息呢吧。”
“南川啊，你就带她来给我们看看吧。”
付南川淡淡道：“她今天在家陪父母，没空过来。”
“那可以明天啊，明天我们也在。”
“明天也有约了。”
“你不用这么藏着掖着吧，我们又不会吃了她。”付二哥无奈道。
这话的可信度有几成，大家都心知肚明。
付南川瞥去一眼，没说话。
见劝不动付南川，大家只好转移话题，等付老爷子打完电话，正好是午餐时间，几人来到桌旁吃饭，因为心情不错，且是新年第一天，都陪着付德宁喝了些酒。
后半程，付德宁收到一条消息，看清后笑了起来，“晚上你们三叔要来吃饭。”
他转头嘱咐，“何婶，晚上备些老三爱吃的。”
“好的。”
桌上几人对视一眼。
除了农历年几位叔叔会来走动，平日里这些小节日，都是忙着各家团聚，几乎不会特地聚在一起吃饭的。
想到之前听到的风言风语，付大哥试探开口，“爸，我听说三叔那边的经营好像出了点问题。”
付德宁不耐地摆摆手，“大过节的，你说这些干什么？”
煞风景。
“你三叔晚上来了，咱们就好吃好喝地招待，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就算人家真的是来寻求帮助的，他们作为亲戚，总不可能冷眼旁观。
能帮的就帮，量力而为。
几人点头说好。
付南川眼睫微垂，押了口红酒。
三叔……
付尧就是三叔的孙子。
第五十六章
自从周家撤资之后，付尧的公司每况愈下，新产品研发没有资本注入，更是寸步难行。
但和周溪分手，他并不后悔。
比起凭借一段自尊被人踩在脚下的感情飞黄腾达，他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
只可惜，这个道理他明白的晚了一点。
最近几个月，他都疲于奔命，忙碌在公司的研发和外销上，肖明玉见不得儿子吃苦，和丈夫磨了老爷子好几天，才让老爷子松口，答应帮付尧去找些门路。
他们家专攻旅游业，对新科技版块并不熟悉，也找不到合适的投资人，当下的方法，只有去求助付老爷子，那边产业大、范围广，还能帮得上付尧。
元旦这天，吃完午饭，肖明玉便给付尧打电话。
“下午回来一趟，我们晚上一家子都去你大爷爷家吃饭。”
“大爷爷？”付尧皱了皱眉。
由于父亲没有经商头脑，没有接手多少产业，家产平平的他们家和付老爷子那一脉向来不亲近，之前付老爷子大寿，他听话地去祝贺，要不是自家爷爷带着，那几位叔伯根本不认识自己。
况且，如今顾念又和付南川有了关系。
想到那晚付南川幽寒锐利的眼神，以及顾念受伤的表情，付尧眼眸暗了暗，“去大爷爷家做什么，妈，你忘了顾念和付南川的关系了？”
两个人分分合合，早就不是秘密了。
肖明玉故作镇定，“没忘，但那又怎样，我们是去找大爷爷帮忙的，又不是找付南川。”
“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小辈，能驳你爷爷的面子吗？”
“再说了，顾念不过是和他交了个朋友，能有那么大能耐左右付家的想法？”
肖明玉越说越来气，“行了行了，别提她了，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莫名其妙和周溪分了手，上哪再去找那么大块肥肉？
付尧不满地打断她，“妈，你能不能不要再说顾念的不好了？我现在的情况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是我自己的选择。”
被付尧顶嘴，肖明玉气得不轻，近来他们母子关系并不好，她也认为是顾念的错。
她就搞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能让她优秀的儿子念念不忘。
前段时间，顾念被周溪打击报复，在网上被网友追着骂，她还开心了几天，没想到后续星空出面查明真相，不仅还顾念一个清白，还和周溪解了约，任凭周家人出面都没能挽回局面。
好像所有人都在帮着她，命好到让她嫉妒。
但又如何，再好也是她儿子先甩了她。
付南川再厉害，也还是捡了她儿子的破鞋。
“反正你下午就回来，我们晚上一起去吃饭！”
说完，肖明玉狠狠挂断电话。
付尧沉默凝视响着忙音的手机，无奈地闭上眼。
和母亲打一通电话而已，居然比忙碌一天还要疲惫。
从懂事开始，他就一直被控制，长大后行事作风便渐渐染上了母亲的影子，变得唯利是图、斤斤计较，只有和顾念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心无杂念，但终究是他自己葬送了感情。
拿起外套，付尧驱车离开公司，他先去了顾念居住的小区，在楼下呆站了半天，才精疲力尽地赶回家。
一到家，父母便拉着他去爷爷家汇合，很快，一行人开车前往付德宁所在的郊外大宅。
他们赶到的时候，才五点出头，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墨蓝色天空一望无垠，空气中有清新的植物香气，肖明玉堆起笑脸，一进门便展露自己的社交才能，拉着自家老公和付家两个表兄打招呼。
不一会，付德宁下了楼。
付尧站在门边，礼貌地点头问好，“大爷爷。”
“哎，好好好。”付德宁心情很好，招呼大家落座，“来，吃饭吧，早点吃完，我们还能下盘棋。”
三爷笑道：“我技不如人，大哥你到时候可别嫌弃。”
“就是玩玩闹闹，说的什么话。”
见桌上还有空位，付德宁询问老大，“南川人呢？”
“哦，他啊。”付大哥露出笑容，“在楼上和女朋友视频呢，说一会就下来。”
话音落下，付尧和肖明玉的脸色都变了一变。
没想到付南川也在。
进门的时候没看见他，他们还以为他忙于工作，没能回来。
正想着，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付尧回头看去，只见付南川走下台阶，一手拿着手机，嘴角噙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灯光大亮，付南川视线随意扫来，先是向三爷问了声好，才看向付尧一家。
男人眉眼深邃，面容清冷，不近人情。
肖明玉瞬间想到曾经在饭店里和付南川有过不太愉快的一次见面，不由得紧张地攥住手指。
背地里她可以大放厥词，但实际和付南川面对面，她还是会犯怵。
而付尧则是想到了那晚顾念追着他离开的场面。
顾念对付南川的感情，比对他的要深，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付南川像是没有察觉两人的古怪，频频向付尧敬酒，说些莫名其妙的感谢。
因此吃完饭后，付尧差点趴在桌上起不来。
默默吃瓜的付家大嫂和二嫂悄声耳语，“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对啊，南川谢三爷家的孙子干什么？”
“他们家不是来求我们家的吗？”
“对啊……”
两人谈论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只好作罢。
另一边，长辈们组成了棋局，几个叔伯兄弟坐着喝茶闲聊，孩子们打开电视玩游戏，一时间气氛倒是颇为热闹。
付尧喝醉了，坐在沙发上醒酒，肖明玉心疼，指派何婶去冲蜂蜜茶，语气不太好。
付南川恰好坐在一旁，不由偏头看了一眼。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趾高气昂，行事作风高调张扬，说实话，并不符合付家人的做派。
有这样一个母亲，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付尧也是可怜。
察觉到付南川的打量，付尧抬起头来。
他喝了不少酒，眼底都有些许红血丝，看人的时候目光涣散，还有重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