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过我,在绑架我的人把我拽进车子里时,她冒死挡在我面前,在脖子后面留了一道疤。”
时砚回过头看着温予白,手心摊了摊,说起往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年少轻狂的感性,只剩下时光飞逝后褪去的成熟和老派,“其实她想要什么,明说我也能给她,我和宗川野都是真心把她当朋友,她救了我一命,我也很感激,我那时觉得,不会有人为了那些东西连命都不顾吧?”
时砚当然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可能那么单纯,但有利可图不代表不付出真心,多个朋友多条路,这是许多人奉行的交际准则。
像时砚这样的人,当然也不怕付出什么,不管是时间还是金钱,亦或是更加珍贵的感情。
所以他即便知道沈瑶音最开始的目的,也没有选择戳穿。
真正让他不能原谅的是,在他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沈瑶音害怕被看穿而选择干脆避而不见,最后坐上飞机远离这个城市这个国度的行为。
就算是个并没有什么交情的朋友,生死这样的大事,做个最后的告别并不困难吧?
可沈瑶音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那个时候,时砚就很想知道,金钱地位和荣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说比他和宗川野这些人付出的感情一样重要,难道不比她自己的性命重要吗?不顾自己安危拼了命想要救他,结果竟然真的只为了把感情换算成利益,他不知道该说她精明还是愚蠢。
温予白听不到几年前存在于时砚心里的声音,只是根据他刚才的那句话给出回答,她隐了隐眼眸,低声说:“只有什么都不缺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是啊,只有坐拥金山银山,不必思考利益得失,有着世人钦羡仰慕的尊贵地位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温予白不觉得沈瑶音做得对,只是从人性的角度推断,可以理解,符合逻辑,仅此而已。
时砚也点点头,好像与温予白就一篇学术论文做出讨论,最后附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似的:“你说得对,我后来就自己想明白了。”
“所以她在我病危的时候选择离开,一个要死的人,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维系下去了,她只是选择了对她而言更为重要的东西。”他将高脚杯放在玻璃面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声响,连同他没什么感情的低沉嗓音,留下一瞬的寂静。
温予白却好像捕捉到什么,在他说起“病危”二字的时候。
似乎凡是跟他的病扯上关系的话题,他都不愿意多谈。
让温予白比较意外的是,时砚比她想象中要更加清醒,她本来以为时砚顶多是察觉到沈瑶音的本质,但因为实在太爱她了,才可以忽略掉这些让人难堪的杂质。
但其实时砚心里很清楚,看得也很明白,温予白甚至察觉不到其中纠缠的爱恨,他更加在意的或许只是病愈之前,濒临死亡的时候,于他而言最痛苦难熬的回忆而已。
温予白突然就有了想要窥探他内心的想法:“所以你那时候,听到她出国,心里是怎么想的?”
其实她更加想问的是,你那时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里是什么感受。
说到这时砚却低声轻笑,掌心落在温予白颈后,慢慢抚摸着:“最有趣的就是这个,我妈当初死活都要阻挡沈瑶音跟我走得太近,结果我病危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还要去求沈瑶音来见我一面,然后被她当场拒绝。又怕我听说这件事,告诉别人是她把沈瑶音赶走的,后来才会传出这样的传言。”
他抚额摇头轻笑:“她是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语气中看似夹杂着笑意,温予白却听出他话中隐藏的一丝落寞,她看着他的侧脸,好看的轮廓在灯光的照耀下明暗错落,却有一种极致的孤独感,让温予白觉得他这样有些脆弱。
就在她鬼事神差地想要伸出手时,时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她:“你说的那个告白宣言,其实是因为当时我妈天天逼问我,让我离沈家人远一点,我这人天生逆反,就用这种方式回答她。”
迎上他的目光,温予白下意识缩了缩手,打消了安抚他的念头,也收回自己冒尖的触动。
很多疯狂的举动都是源自反抗的意识,这点温予白还是相信的。
“你没有跟她说过吗?”
“谁?”
“你妈妈。”
时砚“哦”了一声,“说了也没用。”随后又补充,“她不会听的。”
所以直到现在,宗曼珺还以为时砚是因为她把沈瑶音赶走才怪她,其实时砚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不说呢?
哦,温予白又想起来,他以前对她也是这样的。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可沈瑶音有这样的性格是因为她有个那样的出身和家境,还有一个罪恶源头的父亲,那时砚呢?
他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予白不由得想起宗曼珺。
其实对于宗曼珺会阻挡两个人来往的原因,温予白多少也能猜到一二,沈瑶音这样的来历足够引起她的警惕,只要看出沈瑶音心思不纯,作为母亲,阻挡这样的感情继续发酵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没有哪个母亲会准许别人玩弄自己孩子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