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时砚,听到温予白说出那些话,他一定会伤心会恼怒会嫉妒,但是他现在剩下的只有心疼。他发现自己其实特别能理解温予白,理解她为什么将自己困在方寸之地出不来,理解她为什么要用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理解她为什么就是过不去这道坎。
因为挽回不了。
不论做什么,都救不回来。
这种没有退路且注定无法改变的境况,只有她一个人是走不出来的。
时砚想到医生临走前说的话。
“配合药物治疗的同时,一定要接纳她这个病,接纳她因为这个病所引发的所有不理智的瞬间,药物是解决问题的钥匙,理解和陪伴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和关键。”
时砚放下手机,向下一躺,看着温予白熟睡的脸,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拨动着她耳侧的头发,手上缠着绷带,是制止温予白拿刀的时候划伤的,时砚眼睛瞥到,不禁有些莞尔。
之前在公司那次,温予白用玻璃刺伤他,后来在地下停车场,温予白拎着灭火器打了他的头,这次又动刀子……
真是不安分。
但他竟然一次都没有怪过她。
时砚心里想,他大概是特别特别喜欢她吧,才会喜欢到忽略掉自身的一切感受。
其实他们都是相同的人,因痛苦的遭遇把自己活成了讨人厌的样子,自私又冷漠,敏感又偏执,又因为还没泯灭心底的光亮,才会将自己变得这么分裂。
但两个在深渊里同眠的人,若想活着出去,总有一个要先站起来,接纳对方所有的重量,一起朝着出口前进。
让他丢下她,他做不到,也不可能。
既然他不可自拔,那就让他越陷越深好了。
时砚闭上眼,没过多久,还在半梦半醒中,被手机震动吵醒,他飞快起身拿起手机,一看是凌晨两点多,来电显示宗川野,克制不住的烦躁——能让他无条件接纳的目前只有温予白。
翻身下床,时砚去阳台接听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一划,不等那边开口,他先威胁起来:“你最好有事。”
那边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听你这口气是没事。”
被冷风一吹,时砚清醒不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知道宗川野肯定是听说了别墅发生的事才打电话问他,也没继续甩脸子,轻飘飘道:“没事儿。”
宗川野笑说:“小温呢?微博热搜我可看了啊,她什么反应,有没有骂你神经病?”
时砚眉头下意识皱起:“你很闲吗?”
宗川野赶紧道:“问一问都不行?亏我还这么担心你,晚上小山给我打电话时候都吓哭了,说小温在别墅动刀子,害怕是他们搞砸了生日宴惹小温生气,你怪到他们身上,求我搁你跟前求情呢。”
时砚警惕起来,语气不善:“你没多说吧?”
宗川野呵地笑出声:“当我是你呢这么不会办事?我猜到可能是小温病情的问题,就说小温最近接拍一个悬疑剧本,跟你们演呢,没生气,让他们别多想,而且你在微博上搞那么大阵仗,又是礼包又是转发祝福又是抽奖的,搞的跟过年一样,他们也觉得没事,就信了我的话,觉得你俩就是逗着玩。”
说到这一顿,问道:“小温真没事吗?”
时砚正愁不知道怎么跟那些朋友解释,毕竟人家也是真好心,宗川野这次算帮忙了,语气缓和不少,他回道:“医生来看过,吃药之前就稳定下来了,医生说,这次未必不是好事,她是自己控制住情绪的,说明情况有在改善。”
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窗内安静睡着的人。
宗川野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温柔,头皮一阵发麻,都能猜到时砚现在的表情,恶心得掉一地鸡皮疙瘩。
反正时砚不可能是跟他温柔,这会儿准是看着温予白呢,果然,时砚话锋一转,声音秒变冷酷:“你还有事吗?我要回去陪她睡觉了。”
宗川野想yue他一脸,想了想接下来要说的事还是忍住了,弹了下手中的烟,他在沙发上微微向前倾身,脸上的玩笑之色也瞬间褪去:“张裕的事,有新进展。”
时砚眉头皱起,将手机换了一边:“什么进展?”
“我今天……啊不,昨天,昨天碰见舒俦,他说他从他爸那里听说一些事,跟张裕有关。张裕死得蹊跷你也知道,在医院里,而且是警方的监视下仍然死在卫生间里,舒局的意思,这里面肯定有内鬼,但他爸信任的人有限,调查起来也束手束脚,加上张裕骨灰都扬了,现在死无对证,他们就只能从张裕生前的人下手。”
宗川野说的这些,时砚早有猜测,想到之前陆峤野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沉声道:“张裕以前跟沈睿峰有联系。”
“你知道?”宗川野声音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收起神色,“没错,是跟沈家有牵扯,但是舒俦那里掌握的消息,最大嫌疑人是林佑声,因为在张裕死之前,林佑声来找过他,出事之后警方也找过他谈话,没有证据也没有动机,例行公事后就放人了。”
沉吟半晌,时砚才开口,声音不辨喜怒:“贺彬调查过,林佑声做事很干净,他以前是律师出身,身边结交的人也深谙此道,熟悉公检如何取证,也知道怎么钻空子,所以张裕手里应该没有他的把柄才对,但是加上一个沈家就不一样了。也许,张裕手里握着东西是有关沈家的,牵扯之广,甚至不惜让他们借林佑声灭口,这么看,林佑声也只是沈家的一把刀,替沈家背锅平事的。”
“靠!你都知道?”宗川野惊呼出声,“你早就盯上林佑声了?然后让贺彬去查?”
时砚压低声线,语气明显低了一个度:“就算没有这些事,我也会往死里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