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啊但是,虽然妈妈这么说,高中也不能谈恋爱,这是早恋啊,让你那些姑姑婶婶的知道了,得把你说成什么样啊?到时候又该指着我的脊梁骨骂了,骂我没把你教好,骂我一个后妈比不上你……”
乔佳顿住了话头,看了看安树答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还是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我不会结婚。”安树答淡淡的说。
这一刻她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乔佳愣了愣,随后笑了笑,显然并不认为她是认真的。
“答答别闹了,谁会不结婚呢?”
安树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绝不会为了结婚而结婚……”
她其实想说自己是个不婚主义,但这么说对她妈的冲击可能太大了,所以重新斟酌了一下措辞。
“如果我遇不到那个让我心甘情愿的人,我宁愿一辈子不结婚。”
她的眼神比任何一刻都要坚定和决绝。
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平稳,几乎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这似乎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
但即使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所出来的瞬间她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为什么呢?答答,你不能因为我和你爸这样糟糕的婚姻状况就不去相信,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知道吗……”乔佳眼里有淡淡的担忧。
“因为我从不信任婚姻,可我永远相信爱情。”她咽了咽口里的米饭。
“所以同样的,如果我真的遇到了那个让我心甘情愿的人,无论在任何时间,我都会去奔赴这场爱情。”
“而且妈你错了,早恋不是错,只是因为世俗不接受,违背了上一辈的规则和认知。”她夹了一块豆腐进自己的碗里,没有给乔佳一丝余光。
“爱情来的时候就是来了,生理和心理的本能反应罢了,与婚姻无关。”她轻轻咬了口豆腐,咸咸的,“只是这个社会上太多的人抱着婚姻的态度去看待甚至选择爱情罢了。”
她不知道乔佳听懂没有,她或许也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在为自己清理一些思路,一些她现下必须去想清楚的道理和原则。
“所以长辈们为什么会说是早恋呢?因为这个年纪离结婚太遥远,双方不能缔结关于婚姻的协议,所以这是不符合社会基本规则的。”
“可是妈……”她抬头看向乔佳,淡淡的扯了个笑,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温度,“社会的规则不是我的规则,大多数人认可的不成文规则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也不一定是我喜欢的。”
最后一句话是温喻珩对她说的。
那天是最后一节课下,所有人都去吃晚饭了,她肚子疼懒得下楼,就在走廊的那个阳台上吹风。
温喻珩折而复返,给她带了红枣粥。
那包装太精致,一看就不是学校食堂里的,她也没多问,甚至没推辞,就喝了起来,期间温喻珩就搂着她的腰,偶尔向她讨几口粥吃,于是她喂他。
接着两人聊天,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忘了,但温喻珩说的这句话让她记了好久。
风轻轻的扫过他的面颊,额前有细碎的碎发懒洋洋的荡在额前,睫毛很长,侧脸好看的不可思议。
学校是不允许男生留刘海的,必须是板寸的发型或是接近板寸的发型。
但温喻珩不,他偏要留,无关叛逆,他就是单纯觉得那发型不好看。
他本人其实相当臭美。
可以不穿最潮最贵的衣服和鞋子,但绝对不能丑,绝对必须长在他的审美上,要不然他一眼都不会多看。
甚至当着教导主任的面吐槽过“发型太丑影响我心情,心情不好智商会下降”。
拽得很。
也特立独行的很。
但他成绩太亮眼,相貌、家世、背景样样出挑,只要他感兴趣,他可以一门心思的栽进去直到把它做到最好。
所以教导主任当着其他人的面走过场似的骂了他几句,根本不多管他。
那天,天边的火烧云温柔的不可思议,他看着远方的云彩,懒洋洋的笑着,“社会的规则是别人做出来的,我自己的人生就应该有我自己的规矩。那些不成文的潜规则,既然没有法律效应,就不存在对错之说,那我不喜欢的,就不遵守,谁也别想在我这讨便宜……”
“你要是搞得爷不开心,那爷凭什么还来顾着你的情绪?”
他这话说得相当狂妄,那一瞬间他笑得懒洋洋的甚至带着些雅痞,转而看着她笑了好久,然后丹凤眼上挑,含情脉脉的:“但你要是考虑让我转正,爷保证,就算你安树答再无法无天,我也惯着。”
“所以,安树答……”他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腰。
“爷想转正。”
她盯着他不说话,然后掩饰性的喝了口粥,甜度刚刚好,一点也不会腻。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很害怕,温喻珩对她越好她就越犹豫越害怕。
一种患得患失在心头喊打喊杀,怎么也消停不下来。
最后温喻珩无声的笑笑宣布投降:“行,爷错了,再也不提这档子事了。”
一想到这些事,她的胸口就密密麻麻的爬上一种强烈的患得患失的失重感。
这个世界上也许没人像她,越喜欢一个人,却越害怕和他开始与接近。
可又忍不住去看他、去喜欢他。
怎么会有她这样矛盾的人存在呢?因为太喜欢反而害怕和他产生交集,哪怕对方把他们之间的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她却害怕踏出这最后一步,越喜欢越犹豫,可又舍不得放开他的手。
她无声的笑笑。
纵使她现在漂亮话说得再好听,可是碰到温喻珩,通通成了华而不实的理论,被她束之高阁却又不敢去实践。
她叹了口气,想到这里,手指微缩了下,看向乔佳。
“我也从来不怕那帮亲戚的嘴脸,他们除了让我恶心和生厌甚至不能让我愤怒。”
“所以……随他们骂好了,只要别当着我的面,他们要是骂你,我帮你骂回去。”
“我相信,我骂不过世俗,但能骂的过他们。”
乔佳颇有些热泪盈眶的意味。
其实安树答一直都知道,乔佳是一个太强势的女人,但所有的强势都是她的伪色,真实的她很讲义气也爽快。
安廉江太懦弱,在亲戚面前,在家人面前。
所以当乔佳接手这个几乎要支离破碎的家时,她是有心也有力的,像个虎虎生威的将军似的挑起大梁,把当初所有的谩骂都阻隔在外,给了她和哥哥最好的保护。
即使严厉,但她为这个家付出的比安廉江多太多了。
所有的流言蜚语和压力,她默默地照单全收。
所以这样的情势下,她必须要把所有的软弱压下去,用强势包装自己。
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子。
所以这些年,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可安廉江不会安慰她,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安慰,她在这里几乎是举目无亲。
所以,即使乔佳只是她后妈,即使她从小对她无比严厉几乎让她感受不到母爱,但安树答还是愿意尊敬她。
她比那些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都要好上太多。
“答答……你长大了,也懂事了。”乔佳欣慰的看着她。
“或许吧……”
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可是长大的代价太大。
她太累了,心累。
甚至整宿整宿的失眠、压抑,望着天花板会喘不上气来。
她不想长大,她默默地吃着碗里的菜,她宁愿无知的活着。
作者:各度秋色
第21章 乌托邦(21)
为期三天的高三第一次联考明天开始,所以高一高二的在他们考试前夕放了假。
温喻珩和江辞最近在准备物理竞赛,特别的忙,有的时候课也直接不来上。
虽说他们是文科生,但他俩的理科类成绩一直都是吊打全校的存在。
所以物理竞赛学校特别“明理”的把他们两个也拉上了。
江辞是为了抢年级里华京大学的保送名额,温喻珩就不知道了。
安树答怕他落下功课,还特别担心的给他整理了课堂笔记。
结果那个混蛋晚自习结束后就把她拖进了小教室里,强吻了好久。
理由就是“回应地下女友深沉的爱”。
结果那笔记除了被他供起来之外就没被他临幸过一眼。
不看就不看吧,我看你这次周考考几分!
结果那混账玩意儿依旧稳稳地霸占着年级第一的宝座。
同时数学用满分狠狠地挑衅了一把理科班第一的裴源。
据说裴源数学的最后一题,因为一个小数点标错导致错失了满分的机会。
拿着卷子和温喻珩哭诉的时候,那家伙正在偷偷的玩手机,可能是被闹得有点烦了,就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爷满分,无法感同身受你的痛苦”就把千里迢迢从一楼奔赴而来的裴源成功气跑了。
安树答不得不佩服,温喻珩虽然是个低调不爱炫耀的人,但是他深谙气人之道。
他的优越感永远不藏在字里行间,而是明明白白的摆在语气里。
今天乔佳有事,不能来接她,于是她只好拖着行李箱自己个儿坐公交。
因为不是法定假期,所以学校放得比较晚,好像在和黄昏比谁更会控制时间。
等安树答收拾好行李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天空已经很暗了。
温喻珩被他们集训的老师抓走了,背着书包临走的时候抓着她手不放,势要在见不到她的假期前一天索吻,那眼神虎视眈眈的恨不得把她直接打包带走。
安树答无奈的抽回了手,然后很温柔且懂事的说了一句“滚”。
但温喻珩还是在走廊上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的空隙,飞快的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意犹未尽的迈着胜利的步伐懒洋洋的走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由他去了。
安树答第一次见温优度,把她当成了温喻珩的女朋友,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温喻珩动手打架。
而第二次见到温优度,也是一群人在打架,只不过这次温喻珩不在。
她真的是一个漂亮到了不可思议地步的女孩子,即使现在还略带青涩和稚气,但已经是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并过目不忘的相貌。
虽说只是堂兄妹,但她和温喻珩的相貌很相似,温喻珩的相貌在浅岸一中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存在,是属于笑一下就能让过路少女疯狂心动、一个简单的三分球就能让一圈的围观少女尖叫的存在。
他站在那里,懒洋洋的不说话,也会有大把的女孩子朝他行注目礼。
可温优度却是比他还要好看一点的存在。
好看的,让安树答觉得,全世界的男人为她打架都不为过。
安树答想起了温喻珩和她说过的温优度的那些过往,从小学就是被人疯狂追求的人,初中为她打架、校外闻风来找她的小流氓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温优度彼时穿着一件Prada的限量款外套,双手环着胸,一脸的不耐烦和傲慢。
“嗳!”
“别打了!”
她一脸嫌弃地看着在她面前互殴的两个男生,心情看起来很糟糕。
他们两个年龄不太大的样子,痞痞的,此刻彼此鼻青脸肿。
听到温优度喊了一声,立马就乖乖的停手,但还是恶狠狠的互相对视,谁也不让谁。
“优度……”有一个男孩子叫她。
“闭嘴!”她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别这么喊我!我跟你很熟?你谁啊?”
那男生立刻噤若寒蝉。
另一个男生幸灾乐祸的嗤笑一声。
温优度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起开,别挡道。”
“不行!”这次他们两个倒是默契得很。
温优度翻了个十分夸张的白眼,此刻她已经有点生气了,根本不想多搭理他们:“滚开!别挡你爹路!”
但却被他们一把拉住了她的书包。
温优度挑了挑眉:“怎么着?不知道我哥谁?”
两人愣了一下,脸上明显浮上些错愕和忧惧:“珩、珩哥不是毕业了?”
温优度嗤笑一声:“我哥是初中毕业,又不是他妈的人生毕业,想揍你们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放开啊!艹!”她拼命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包,拧着眉毛暴跳如雷的发起了火。
安树答看情况对温优度不利起来,抿了抿嘴,跑上去:“喂!你们干嘛!”
安树答此刻穿着浅岸一中的校服,她跑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那两人明显都是愣了一下。
低年级的对高年级的,向往和畏惧是同时存在的。
更何况是初中的对上高中的。
安树答挡在温优度面前,颇有些护崽的架势。
其实她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毕竟初中见过的那几个不良少年给她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我、我们,我们就是想要个联系方式。”其中一个人吞吞吐吐起来。
另一个倒是默契的附和:“对!对!”
温优度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我手机昨天去世了。”
安树答:“……”
“那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安树答疑惑的问他们。
“温优度说谁打赢了就给谁!”
温优度一脸懵的看向他们:“你们选择性耳聋吗?”
安树答回头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我没有这么说过!”温优度怒瞪那两人:“喂!我原话明明就是你俩连打架都打不过我哥还好意思问我要电话号码。”
她有些生气了,看向安树答:“真的!嫂子你信我!”
安树答被她喊了一声嫂子,有些不好意思:“别、别这么喊……”
不过安树答也是听懂了,温优度确实没有煽风点火挑唆他们两个打架的意思。
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他们:“你们两个,咳咳,走吧,别再缠着她了,要不然我就报警。”
那两个明显还是在校的学生,一听到报警,立刻就慌了起来,连连道歉,然后飞也是的跑了。
温优度不屑的嗤笑一声。
“以后遇到这样的人,直接说报警就好了。”安树答回头冲她笑了笑。
温优度撇了撇嘴:“其实平时都有司机接送的,今天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