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一次,我真的想试试,认真的去试试这一段感情。”她趴着走廊的阳台,有细碎的风吹着她的长发,那一刻,温柔的不可思议。
安树答笑:“你考虑清楚就好。”
还是这句话。
当初桑嘉和林透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她说了同样的话。
只不过,心境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是无奈、是惋惜,甚至是生气的,因为当时桑嘉对待感情的不负责任,对段措的报复心理而草草做的决定使得她对桑嘉很生气。
但这一次,却是迷茫。
她已经猜不透此时桑嘉的内心、心理,也完全看不透她和沈央的未来,也许……他们真的会过得很好吧?
也许桑嘉真的可以收获她的爱情了吧?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这段爱情是值得期待和憧憬的。
如果是这样,她为桑嘉感到高兴。
可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别人的感情生活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吗?
还真是……多管闲事。
“答答,谢谢你,你最近对我,话多了很多。”桑嘉偏头看她,笑起来,很柔和。
安树答却是一愣,稍显局促:“是、是吗?”
桑嘉点了点头:“你太慢热了。”
随后又道,语气很认真:“其实很多人刚见到你的时候,第一印象大都是乖巧、安静、懂事、笑起来很甜,所以自然而然就觉得你是个性格文静乖巧,很好说话,很容易相处交朋友的那种人。”
安树答自嘲的笑笑,没说话。
“我当初也这么认为……”她笑,眉眼弯弯,“可真正接触才会发现,你确实很好相处,可很难交朋友。”
安树答静静的听着,不做任何评价。
又似乎是在默认。
“很抱歉这么说你,但我今天真的想和你说些真心话。”桑嘉笑。
“没事,我听着。”她并不反驳桑嘉,只是懂事的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乎,笑。
“任何人都很难和你交心,因为你不信任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这是高三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而安树答不知道的是,这个暑假可能是她人生里,风平浪静、无忧无虑的最后一段时光。
乔佳和安廉江依旧见面就吵。
掐得天昏地暗。
乔佳想要离婚,可安廉江不同意。
“想离婚,就把这房子卖了!”这是安廉江的条件。
“房子卖了我住哪?!”乔佳不同意。
“这房子我也出钱了!”安廉江。
因为房子的问题,两个人一直都无法达成一致。
于是就一直在吵。
一个拜金,一个小家子气。
一个比一个更流氓。
安树答躲在房间里,又头疼又无奈,每次外面“乒铃乓啷”的摔东西、吵架时,她整个人就心烦、难受。
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会想着去酝酿几滴眼泪出来。
对于她来说,眼泪不是软弱的象征,而是心情极度抑郁时,一种舒缓的媒介。
哭完会让她的心情好很多。
可她现在却连哭都觉得是一件难事。
外面吵得天翻地覆,她坐在阳台上,11楼的视野,远方有晚霞和云霓。
夏天燥热的风滑过她的脖颈,又闷又燥。
而她浑身无力。
呆滞的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任由熏风一簇接着一簇的拨乱她的发丝。
白色的蓝牙耳机里,舒缓的女声在低语,诉说着百转千回的离别。
最是离别苦。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学校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想到了明周淇对她的污蔑,想到了她的那帮同伙不分青红皂白的帮腔。
想到了温喻珩对她无底线的信任,她害怕,他对她越好她越怕,怕他有一天知道她的真面目,知道她原来是一个那么没心没肺的人,会离开她,她怕死那种离别了。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对温喻珩的喜欢,早就已经深入骨髓了。
可是能怎么办?她戒不掉了,这种从未见过的真心,从未有过的温柔以待。
被捧着、被哄着、被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的感觉。
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模模糊糊间,她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担架,那具尸体。
那天她很漂亮,漂亮的不可思议,像去赴一场皎洁纯粹的浪漫。
象牙白的旗袍,上面有用银丝绣的玫瑰。
手腕上系着一串银铃,两个银铃荡在空中,随脚步晃荡,“叮铃铃”的响,荡入她眼眶的水珠子里。
她目送着她离开。
安树答参加了一场葬礼。
连败苏参加了一场婚礼,以她尸体的身份。
她的心脏闷到了极致。
阳台上跳动着远方云霓撒下的天光,星星点点的在栏杆上跳动。
安树答握着栏杆的手指紧了紧,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滑出来,一滴接着一滴,像大雨……
小巧白皙的脚不知什么时候悬了空……
地上一双白色的亚麻拖,安安静静的并列在一起,此时空空荡荡的……
她□□着双脚,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阳台的栏杆。
“笃——”
刺耳的电话铃在耳机里炸开,随后越过耳膜,唤回她的最后一丝理智。
她猛然惊醒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珠。
而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阳台……
她“啪”一下退开阳台,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惊慌失措的跑回了房间,把阳台的玻璃门牢牢的锁上,因为难以平复的心情而大口喘着气。
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呼了口气,才按下耳机的接听键:“喂?”
“安树答,你刚刚在干什么?!”耳机里的男声似乎很急躁,语气压抑着愠怒。
这是温喻珩第一次对她发火。
她愣了愣,然后笑了一声:“想什么呢?你误会了……”
“什么?”对方似乎是有些错愕,语气平缓了很多。
“你看天边啊。”她细细的笑着。
笑声像银铃似的,“咯咯咯”的很灿烂。
温喻珩一手拿着手机,一边朝天边看去。
火烧云。
橘色和粉色的渐变色霓彩,染红了整片天空,漂亮的不可思议。
“是不是很漂亮?隔壁的楼挡着了,我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嘛,你以为我要干嘛?”她无力的躺在床上,心跳加速的小心应对着。
“我以为你要……”温喻珩顿了顿,没把剩下的说出来。
但安树答帮他说了出来:“要自杀?”
手机那边没声了。
安树答轻轻的低笑了声:“喂,拜托?我有那么想不开吗?”
温喻珩终于放下心来,轻轻叹了口气:“……抱歉。”
“你在楼下吗?”
“在。”
安树答偏了偏头,看向那扇刚刚被她锁上的玻璃移门,顿了顿,起身,又重新打开了……
从栏杆上往下看去,有一个懒洋洋的身影站在楼底下,从11楼往下看去,像一个小小的点。
安树答眼眶热了热:“温喻珩,我看到你了。”
“你家有人吗?”
“砰!”外面又是砸东西的声音。
她心力憔悴的闭上了眼睛,叹口气,有无限的倦意:“我来找你。”
她越过客厅的时候,两人立马不吵了,像是自欺欺人的鸵鸟效应。
她心里笑的很讽刺。
但仍能保持面不改色的样子离开:“我去住酒店。”
“砰!”从家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好像有种莫名的魔力,她身上所有的不适都消失不见了。
好像那是一个盘丝洞,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
但把门一关,她就可以百毒不侵。
真是可笑的心理状态。
她坐进车里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
今天他又换了一辆车,卡宴。
“我今天不回家。”她把她整个人都埋进他的胸膛里。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挨着他才没有那么冷。
温喻珩看着她的样子,皱了皱眉头:“周叔,回家。”
她愣了愣,抬起头来看他。
温喻珩揉了揉她松软的发丝,笑:“我妹刚中考完,我爸妈送她回洛朗去了,今晚都不回来。”
安树答垂了垂眼睫,最后点了点头:“好。”
然后又把头埋回去。
从未有过的安心。
“温喻珩……”
“爷在听。”
安树答闭了闭眼睛,笑:“没事,叫叫你。”
“啧”他捏了捏安树答的脸蛋,“小公主啊,你这几天乖过头了诶。”
安树答没说话,只是笑笑。
“一会儿想吃什么?”
安树答想了想:“你会做饭吗?”
温喻珩眉峰微抬:“这个……目前不在专业范围内。”
安树答看着他笑起来。
“那我做?”
“你会?”
安树答摇了摇头。
温喻珩失笑,还是把她揽回怀里。
安树答嘟囔一句:“热……”
他抱的更紧了。
安树答无奈,只好任由他抱着。
几分钟之前的阴霾好像被扫了个空。
她的心脏开始一点一点的放晴。
家里只有一个帮佣和上次见过的管家叶叔。
叶叔戴着副近视眼镜,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看着些什么。
“叶叔好。”安树答礼貌的喊了一声。
叶叔抬头看了她一眼,和善的点了点头。
又瞟了她身边懒洋洋的玩手机的温喻珩一眼,推了推眼镜:“阿珩啊,怎么又把人小姑娘拐家里来了?”
语气是调笑。
温喻珩眼皮抬了抬,放下手机:“我想她了呗。”
说完笑着看她,笑得焉坏。
安树答脸红了红,抿了抿嘴,用胳膊肘戳他。
温喻珩“啧”了一声:“简姨,晚上吃什么?”
正在拖地的一个老妇人抬头,特别有眼色的笑:“这得问你同学啊。”
安树答抿唇,有些局促的拉了拉温喻珩的衣摆。
温喻珩笑:“别做辣的,这小祖宗吃不了辣。”
“行嘞。”
说完温喻珩拉着安树答上了楼。
安树答被他拉着去了他房间。
“我去洗个澡……”说完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看着她,“你洗嘛?”
安树答给他砸了一个抱枕:“我出来前洗过了。”
温喻珩很轻松的接住了那抱枕,颇有些失望的“啧”了一声。
然后笑笑,进了衣帽间。
安树答有些心累,顺势躺在他卧室里的那张黑色的真皮沙发上。
天花板很白,但在那水晶吊灯的柔和光线下,总有种温馨感,她不自觉的勾了勾唇。
她出来的一阵子,安廉江和乔佳都给她来了好几个电话和消息。
她通通拒接。
最后出乎意料的,是她哥给她发了条消息。
【安疏景】:臭丫头,搁哪离家出走呢?
她的心脏颤了颤。
沉了口气。
【安树答】:妈给你发消息了?
对面隔了好久才回。
【安疏景】:不然?
安树答的手指在手机外壳上摩挲了好一会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心累的感觉又袭上来。
她想问安疏景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和安廉江这一闹,安廉江肯定给他断了生活费要逼他就范,可是这样一来安疏景该怎么生活呢?
想了半天,还是没问出口,她哥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事关男人的尊严和面子,他怎么可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退让和软弱?
【安树答】:我在酒店,明天会回去。
安疏景没再回。
而是直接给她来了个电话。
时隔多日,她终于再次听到了她哥的声音,不知怎么,那声音沙哑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喂……”一点精神都没有,倦怠无力。
安树答没忍住,开口呛他“……你嗑。药了?”
安疏景:“……”
“死丫头,你能盼我点好吗?”她觉得她哥在电话那头一定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抱歉……”她抿了抿嘴。
那边顿了好久:“我上次带你住的那家酒店?”
安树答看了一眼周围温喻珩的卧室,叹了口气:“不是……”
“几星级的啊?”安疏景又问。
“五星级吧……”她信口拈来的撒谎。
安疏景似乎是叹了口气:“钱够?”
安树答点了点头:“够。”
“行,挂了,明天早点回去。”安疏景顿了顿道。
“哥……”安树答叫住他。
“又怎么?”语气挺不耐烦。
“你……和柏图哥怎么样了?”她还是问了一句。
那边没回。
良久,久到安树答以为对面已经挂了。
安疏景才终于认命似的嗤笑一声:“我俩啊,分了。”
安树答手指一僵,胸口涌上些苦涩:“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所谓,酒店住好点的听见没?差的不干净,挂了。”
对面是“嘟嘟嘟”的忙音。
安树答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她自嘲的笑了笑。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毛病。
桑嘉和段措分了,她先替他们难过,桑嘉和林透分了,她也先替他们难过,这下子她哥和柏图哥分了,她还是先替他们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