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谨燃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她旁边,习惯性把手里的温水杯递给郑温峤,没忍住用凌乱的额发蹭郑温峤裸露的脖子。
温热的呼吸从脖颈处传来,郑温峤心思一下子被打乱,侧眸无奈地看着陈谨燃:“好痒……”
“那这样呢?”陈谨燃突然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抓她痒,郑温峤一边说别闹一边笑,眼角涌出一点泪花。
看着眼前面露促狭的男人,郑温峤突然发现结婚之后眼前这个人好像反而幼稚了好几岁,完全不是之前每件事都运筹帷幄在手心的男人。
她也曾问过他的变化原因,只是他极其认真地回复了一句。
“不是幼稚,而是只有和你待在一起生活的家里,我才能不设防的用最真实的感情去做每一项事情。下意识地一个举动,比如在某个瞬间很想逗你。”
倏忽,陈谨燃从她的脖子处抬头,斜斜倚靠在沙发上,眉目间懒洋洋的,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只有在家里才会有的慵懒劲。
眸子看向身侧的女孩时,荡出温柔情意。
唇角微弯,他伸手抚上她的脸。
“而且,我真的很爱你啊,阿峤。”
明明已经结婚了,郑温峤听到这话还是感觉脸热,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呆呆看着他。
陈谨燃忍不住俯身凑近她的唇瓣,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顺势躺在她的腿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去,临睡觉时,还留了一句话。
陈谨燃看了眼表,“现在是下午两点……”
“阿峤,等到五点你叫醒我吧。我小憩一会儿,醒来后我再去招聘网站看看。”
“唔……”
说完,陈谨燃像是终于卸下肩膀最后一丝疲惫睡去,额头的碎发遮挡不住他的睫毛,也挡不住泛着憔悴的面容。
郑温峤微微侧身,从沙发一侧把珊瑚绒的毯子拿来盖在陈谨燃的身上,手指划过他的脸侧,心里也倏地擦过一个拖着长长星尾的流星。
郑温峤心里泛着疼,这种感觉从一处像病毒一样肆意蔓延,不断占据心里的位置,让她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处境。
她突然替他感觉委屈,虽然每天回来陈谨燃每次都是报喜不报忧,提到被那些公司拒绝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地略过。
但那每一次的拒绝,都是敲打在他心房上的一击。
阿燃,这段艰难的日子,我会和你一起度过。
即使在深谷窥见极昼,也有一天会带着所有期盼和希望迎接彩虹。
周遭一切寂静,郑温峤眼神笃定,却在落到熟睡男人的面容上流露柔和。
……
陈谨燃睁眼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屋子里昏昏沉沉,只有郑温峤的笔记本电脑发光。
光线成柱体照射,他背躺在沙发上,能清晰看见跃动在光里的小尘埃。
正在打字的郑温峤感觉到了旁边的动静,手指顿住:“吵醒你了吗?”
陈谨燃揉着刚睡醒惺忪的双眼摇了摇头,斜斜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五点。
他没有过问,瞬间明白了郑温峤的用意。这么细致的她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些天自己身上累积的疲惫。
唇角在暗处勾了一下,手心的温度让他怅然若失的情绪消减一些。
刚才醒来时,周围的黑暗让他一瞬间有种落寞的感觉,说不清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来自哪里。他靠近郑温峤坐起,脑袋耷拉在她的肩膀上。
郑温峤难得看见他依赖人的模样,没忍住语气里的笑意:“怎么啦?”
“还以为你进屋了。”说完还觉得想更表现的赖皮一点,他垂眸拉了一下郑温峤的袖口:“怕你不要我。”
“陈谨燃。”郑温峤微微弯身,面对面看着他的脸上笑意盈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叫他的全名。
“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啊。”
话音刚落下,郑温峤就感觉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眼前突然模糊一下,随即明白了状况。
“除了会撒娇,还会别的,比如……”
陈谨燃非但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还要补充完整,郑温峤连忙捂住他的嘴。
这样一个并不宽阔的房子里也有让他们温存的一幕情深,两个人有时闹作一团,笑声撒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生活里的平淡构筑,也不是无波无澜,而是我们所度过的每分每秒,真切地让我感觉到,我生活在很幸福的,和你相处的每段时光里。
她的微博里偶尔会有人提问爱情的保质期究竟是多久。
郑温峤正在犹豫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时,刚好侧头,看见同样专注,再找公司新应聘信息的陈谨燃。
侧脸轮廓利落,他浏览信息的速度很快,不时拿起笔在纸上写些什么,喉结滚动的频率和手指摁动鼠标的节奏错落有致。
她托腮看着陈谨燃,心里却在考虑那个问题。
对于一段感情的保质期,她也说不好。
她一直觉得两个人的感情是需要双方合理的维系,“合理”二字在于我们都很清楚付出这件事。
清楚付出不代表每一件事都算得明明白白,而往往越亲密的人越不会计较付出。同时我们也都清楚各自的底线和原则,成为那个足够了解对方的人。
所以,或许爱情的保质期是在于将对外的圆滑和世故从不表现在爱的人面前,我有这独一份对你毫不掩饰地偏爱,永远成为我的首选。
当郑温峤的脸颊逐渐蒸腾起热度,她才反应过来。
微微抬眸,陈谨燃噙着笑意看她,眼神像就在问——想什么能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思绪却已经早早溜走的呢?
郑温峤没解释,默默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拉开易拉罐的拉环,瓶里的气泡上涌,郑温峤喝了一口,眉头轻蹙,强压下舌尖蔓延开刺激的苦意。
刚要灌下第二口,手里的啤酒被陈谨燃拿走,郑温峤有些赌气地抬起头,手里还在往啤酒的方向伸。
“给我。”郑温峤声音极轻,语气此刻也含了撒娇意味,反而比他之前更浓。
郑温峤习惯在冰箱里囤一些好喝的果酒和啤酒,有时因为工作压力太大的缘故,会让她需要借助外界的东西让自己小小的沉沦于一场荒诞世界里。
等到朦胧和疲惫一同卸去,方觉属于她的新生开始。
“会醉的。”
陈谨燃无奈地笑,偷偷把啤酒放在他手后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搭上郑温峤讨要啤酒伸过来的手。
两人对视……
最后郑温峤还是软磨硬泡喝完了一听啤酒。
她的酒量不好,仅仅是一听,郑温峤的脸就已经泛起浅粉,眼睛里也飘起微醺的灼热气息。
专门把火烧到他身上的,陈谨燃心想。
喝醉后的郑温峤脑袋软绵绵靠在沙发座椅背的靠垫上,只是专注地看陈谨燃,偶尔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眼珠转来转去,又会突然傻笑。
陈谨燃看着她小孩一样的举动,勾起唇角忍不住逗她:“也不知道咱俩谁幼稚。”
“嗯?”郑温峤表情纠结的思考,似乎在考虑“幼稚”这个词是夸她还是骂她。
最终还是醉意光荣地战胜了理智,她乖乖点头,一副赞同的样子:“嗯,我更幼稚。”
陈谨燃没忍住笑出声,而郑温峤好像又在想些什么,有些好奇试探开口:“阿燃,你有过几个女朋友啊?”
“一个。”陈谨燃看着她,眸子里浮现兴味盎然的笑意。
他也想看看,郑温峤“酒后吐真言”效果是否奏效,会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
郑温峤收到“一个”的答案低头思忖。
又一阵醉意侵袭她的脑海,脸颊愈发灼热。
“那一年里,你没谈恋爱吗?”
“没。”
“有点不信。”
郑温峤说完这句,陈谨燃突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似乎也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回答,有些无奈道:“真就你一个,不骗你。”
郑温峤伸出手要和他拉勾:“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的。”
陈谨燃配合她小孩子的举动:“看在我如此诚实为你‘守身如玉’的份上,能不能要个奖励?”
郑温峤手指卸力,疑惑地抬头,澄澈的眼里含了一汪清泉,如同迷雾森林中走失慌张的小鹿:“什么奖励?”
陈谨燃渐渐朝她靠近,垂眸看着她喝过酒后嫣红唇上的薄薄一层水光,没忍住附了上去。
那些未尽醇香的酒味,此刻泛起余甘,让陈谨燃忍不住索取更多。
轻轻描摹她唇瓣的形状,从唇缝一点一点深入,在这样一个夜晚,连月亮都羞红了脸,落下一个轻柔如细细研磨般的吻。
……
陈谨燃抿了下嘴唇,看着怀里扛不住醉意昏睡过去的女孩,忍俊不禁。
想起那天女孩执笔托腮:“阿燃,我们以后一定会有个大房子的。”
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形状,在纸上写着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开阔。
是啊,我们一定会有个大房子。
我的意思是,我会和你有一个家。
思绪回笼,陈谨燃低头亲了亲女孩的脸颊,心里竖起一杆独属于她的温柔旗帜,是他对她的无限爱意风光。
夜色即使倾颓,但怀里的女孩早已把他此生所有的幸运和美好带给他,以后不管山高路遥,艰难险阻,每每回忆起这一刻——
会永远成为我可以取暖的回忆。
阿峤。
Even if the world is deserted, there will always be someone who will be your follower.
就算世界都荒芜,总有一个人,他会是你的信徒。
第三十章 番外三「等一场滂沱大雨」[男二篇]
那天我走在一场好大好大的雨里,从颈侧流进衣领的雨告诉我,只要身历过这场雨,就能和曾经喜欢的人再见一面。
我信了,只因为——
思念最终打败犹疑。
……
是不是遇到的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教你在相遇,重逢和遗憾里那些必须知道的事情。
一段感情,留下的刻骨铭心,以及或许你只是随口一说,却被我一直放在心底的,不尽的渴望。
郑温峤。
感谢,遇见你。
我也不后悔,在最好的年华,最灿烂的日子里——
喜欢上你。
白景铮
留于余生。
-
当白景铮再次见到郑温峤是在一个格外平常的下去,这场猝不及防的重逢让他心下十分震惊。
他们是在一家幼儿园门口被拥挤的人潮凑到一块遇见的。
他来接亲戚家的孩子,因为幼儿园周边不方便停车,所以他只好让司机把车先开到停车场,等接到孩子再让司机把车往这边开。
因为下午的高峰时期,来接孩子的家长人挨人堵在门外,不时还有几个人凑在一堆聊天,脸上时而因为孩子不懂事而苦恼,时而又提起孩子最近获得了什么什么奖项。
白景铮冷淡的目光掠过周围人,静静站在一边。
身上的清冷和矜贵也让有些家长窃窃私语,但碍于他整个人与世隔绝的气场,还是没人靠近。
白景铮低眸,偶尔抬手看向腕表,默默计算放学的时间,他正思考什么,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他皱眉,回头看。
那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撞到别人了,连忙道歉。
“对不起,刚才走路时回头撞到你了,没事吧。”
郑温峤感觉撞到了一个人,鼻尖迟迟传来疼痛,让她垂眸极浅的摸了下鼻子,她余光瞥了眼,应该是一个身形蛮高的男人。
“郑温峤?”
头顶传来呼喊她名字的声音,郑温峤愣住,对上那人的眼,也是完全没有料到能在这里遇见的一个人。
“白景铮。”
“好久不见。”
郑温峤浅笑和他打招呼,神色如常,心里却在经历一场洗净灰尘的大雨之后忽觉阔别已久。
郑温峤都不太记得上一次见到白景铮是在什么时候,只是这些年偶然听白念说他已经正式全盘接手家里的产业,事业蒸蒸日上。
让她也没想到的是,竟然能在幼儿园门口碰见。
郑温峤刚下班收到白念的消息,说她今天下午突然临时加了一个会议,没法去接孩子,拜托郑温峤去接一下,郑温峤回复之后就根据地址赶来。
她第一次来,还不是很熟悉周边的情况,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走查看位置,没注意这才撞到人。
“你来接自己的孩子啊。”郑温峤随口问了一句,好像早就已经默认白景铮有孩子这件事。
白念没有提过白景铮的个人生活,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她以为所有人在往前走的步伐都比她要快。
陈谨燃去世以后,一道即使岁月无法也跨越的鸿沟把她和整个世界割裂开。
她的生活开始模式化,没有任何波澜,宛若一潭死水,凝固之后再也浓化不开。
默认既定的规则,沿着时间线铺展开。
白景铮听见郑温峤的疑问原本要抓鼻尖是动作顿住。
他?来接自己的孩子?
她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有孩子的?
“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白景铮解释很快,好像不想让她误会什么。
郑温峤眼里倒映着男人清俊的面容,曾经也是仅仅投来一个目光就会让青涩的女孩心跳加快。
如今,他也在重重磨砺里练就一身沉稳和淡定。
原本她以为他早就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抱歉啊。”郑温峤抿唇,手指有些不自然地捻了捻袖口。
白景铮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落寞地勾起唇角,明明是一副展现笑意的姿态,但他眼里寂寥的荒芜划破一切淡定自若。
郑温峤敛眉,阳光落到她的侧脸,周围人声嘈杂,但他们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