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忽然传来了了嘹亮的哭声。
何绍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迈开一双长腿,飒踏如风地走进卧室。
我怕何绍骞会伤害了了,急忙跟了上去,却呆住了。
只见何绍骞单膝跪在床上,轻手轻脚地抱起了了,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怕弄疼他似的。
何绍骞把了了抱到怀里后,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哄着他,原本冷厉的目光此时变得柔情似水,脸上也露出无比温柔的笑,那笑容宛如冬日暖阳,简直能把冰雪融化。
没想到这个邪恶的男人竟然也有如此温暖柔情的一面。
而了了也像懂事似的,偎在何绍骞的怀里停止了哭声,一双大眼睛懵懂地望着何绍骞,那眉那眼,那唇,像极了何绍骞,简直就是他的缩小版。
何绍骞心中压藏的父爱看到了了时,蓬勃外溢,他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把脸凑到了了的小脸上,重重地吻了吻,笑道:“我的心肝小宝贝儿,真像爸爸。”我被他的称呼麻得头皮发痒,忽然门口传来碎裂的声音,我和何绍骞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看到外婆站在门口脸上充满惊恐和愤怒的神色,地上是摔碎的碗。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何绍骞身边,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了,递到我手里,劈头盖脸地质问何绍骞,“你刚才说什么?了了到底是谁的孩子?你的吗?何绍骞,你给我老实回答!”何绍骞思忖了一下,刚要张口回答,我抢先一步回道:“不是,外婆,你听错了。
孩子爸爸还没回来,我在路上正好遇到何叔叔,就一起回来了。”同时朝何绍骞使劲眨眼使眼色,让他闭嘴。
何绍骞看了我一眼,眸底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他忽然把我推出卧室门外,快速地把门反锁上了,我怕何绍骞对外婆说出实情,抱着了了使劲拍打着门,对何绍骞叫嚣道:“姓何的,你不要乱说话,听到了吗?不要乱说!”可何绍骞哪里肯听我的,他对外婆说道:“阿姨,我和曼丽的婚姻其实只是形式上的,因为……”他把他为什么要和我妈结婚,以及我妈和霍政的关系等等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外婆。
第23章 乱套
外婆只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民妇,一辈子没出过远门,她狭隘的世界里哪里容得下这些乱糟糟的东西?果然,过半晌才听到外婆讷讷地回道:“你的意思是,你和曼丽是假结婚,曼丽和那个姓霍的关系没断?你喜欢的人其实是鸢鸢,了了是你的孩子?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你明明是曼丽的老公,怎么可以和鸢鸢生孩子?全乱套了!”说完后,外婆呼天抢地地哭了起来。
我怕外婆接受不了再想不开,万一出点什么事,在外面把门拍得震天响,大声喊着让何绍骞开门,了了也跟着吓哭了。
何绍骞见该说的都说完了,又听到了了的哭声,急忙把门打开,从我手里接过了了,抱起他轻声地哄着。
也是奇怪了,了了一到何绍骞怀里就止住了哭声,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何绍骞的衬衫衣襟不松手,明明才刚刚百天的孩子,却像人精似的,什么都懂。
我跑进卧室,看到外婆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蹲到她身边,把她的身子抱紧怀里,安慰道:“外婆,你别听何绍骞瞎说,没有的事。”何绍骞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林鸢,这件事情大家迟早都要知道的,早说晚说都一样,你何必遮遮掩掩?”我抬起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何绍骞,“你自己作的孽,凭什么让别人来承担?我们家该你的还是欠你的?谁让你喜欢我了?”“林鸢,麻烦你认清楚现实好不好?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我们还能怎么办?不能吧?那就只能往前走。
我跟林曼丽已经离婚了,接下来不如我们俩结婚吧,正好可以给了了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何绍骞,谁要跟你结婚?你放心好了,我就是嫁给猪嫁给狗,也不会嫁给你的,因为你连猪狗都不如!”何绍骞眸子猛地一沉,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抱着了了踱到阳台上,等把他哄睡着放到婴儿床上后,才走过来对我说:“跟不跟我结婚,可由不得你,一会儿把身份证交给我,我去办结婚证。
结婚证办好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跟我回我的家住。”他这话一下子把我惹炸毛了,“你是谁啊?凭什么你说结婚就结婚?你说走就走?我就不跟你走,死也不会跟你走的!”外婆听到何绍骞说的话止住了哭,神情萎靡地望望何绍骞,再看看我,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鸢鸢,既然他愿意娶你,你就跟他走吧。
跟着他走,至少日子还能过下去,这样了了也有爸爸了。
女人没有男人的日子,过得太艰难了,尤其你还要养孩子。
外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跟着外婆你只有受苦受累的份儿。
外婆不想你再去酒吧那种地方唱歌了,太乱了,你不知道,每天你回来的晚一点,我都担惊受怕的,生怕你出事。
你要是真出点事,了了就更可怜了。”说着说着她又哭上了。
“外婆,你不知道,这男人他压根就不是人,我妈之所以进监狱,全是……”
第24章 击垮
“闭嘴,林鸢!”何绍骞忽然出声打断我的话,他说道:“外婆说得对,你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和了了受苦的。
只要有我何绍骞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娘儿俩饿着。”他蹲下来扶起外婆,外婆嫌恶地推开他,何绍骞也不觉得尴尬,又来扶我。
我打掉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冲何绍骞嗤道:“姓何的,你就别假惺惺地装好人了,什么不会让我受苦?我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还不都是你害的?”外婆看了看我们两个人,叹口气,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走了出去。
卧室里只剩了我和何绍骞两个人,没有了外人,我们俩谁也不用再装了。
我走到何绍骞面前,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姓何的,如果你非要和我结婚的话,你会后悔的,我曾经杀过你一次就会杀你第二次!”何绍骞眸色微凉,“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也不怕死第二次了。
你这个女人口口声声地说我狠毒,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和我有什么区别?”“所以你别管我们就是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何绍骞嗤之以鼻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带你走,不过是不想让我儿子被你拖累。
你一个酒吧女,天天混迹在那种脏兮兮的场合,时间久了对我儿子影响不好。
像今晚发生的事,如果不是我到的及时,你早就毁了,长久下去,跟那些出来卖的风尘女有什么区别?”最后一句话彻底地击垮了我。
我从15岁起就跟着妈妈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只知道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哪曾为生活操劳过?自从妈妈被逮捕后,我一下子失去了保护伞,这才知道生容易,死容易,生活不容易,“穷”起来真可怕,有的人连活着都要费劲全身力气。
为了糊口,我连尊严都不顾了。
何绍骞见我沉默不语,趁热打铁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和了了跟我一起走,要么把了了交给我!”让我和了了跟他一起走根本不可能,但是要把了了交给他,我却犹豫了。
以前怀着了了的时候,我嫌他是孽种,是拖累,曾经无数次地想打掉他,可是了了出生后,我却发现我越来越疼爱他了。
人是情感动物,养个猫啊猫啊的时间长了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是我自己亲生的孩子呢。
我昂起头对何绍骞说道:“我不会把了了交给你的,你就死心吧。
了了是我怀胎十个月,受尽千辛万苦生出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白白交给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何绍骞听我这样说,脸上忽然露出得逞的笑。
他一改先前的阴冷和暴戾,换了种语气,极温柔地对我说:“鸢鸢,你今天累了,吃过饭后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等明天醒来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这事,不急于一时,我有的是时间等。”说完他走近我,将我揽在怀里抱了抱,在我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才打开门走出去。
我呆住了,我方才竟然没推开他,我摸了摸额头,额头上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
第25章 辞退
第二天晚上,到上班的点后,我像往常一样来到酒吧上班,却被酒吧领班告知我被老板辞退了。
我当初没跟老板签用工合同,他想辞退我,我也没办法,只能走人。
出来后我四处转了转,想去别家看看有不有招驻唱,可是附近酒吧总共就那么几个,哪有正好缺人的?问了几家倒是有招领舞的,但要穿得很暴露,和三点式没差,跳的舞也不叫舞,就是纯粹的搔首弄姿,姿势下流,借以招徕男顾客。
待遇倒是挺高的,比之前在酒吧唱歌还要高一倍呢。
我忽然想到何绍骞说我跟那些出来卖的风尘女有什么区别?如果我真走到这一步的话,确实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我心里迈不过那一关,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外婆问我今天怎么收工收得这么早?我摇摇头,没说话,直接进了卧室,躺到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外婆在我身后碎碎念,说我给她的生活费快用完了;了了明天要打预防针;纸尿裤也该买了;天冷了,了了该添冬衣了……这些都要钱。
可我今天没上班,口袋里自然空空的,一分钱也没有。
天亮后,我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找了大半天都没有太合适的,要么报酬低,要么工资月结,要么时间上不合适,因为了了才百天要吃奶。
中午回家喂过了了后,我又出去找工作,晚上回家却没见到外婆和了了。
我给外婆打电话,外婆说她饿了,小何带他在外面吃饭的,报了个饭店地址让我也过去吃。
小何自然是何绍骞。
这男人真会收买人心。
我不想去,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响,白天四处奔波了一天,又饿又累头晕眼花的。
再加上生完了了后月子没做好,体质大不如从前了,动不动就流虚汗。
我来到厨房,看到厨房里冷锅冷灶的,我不会做饭,只会煮个面熬个粥。
可是,打开橱子,空的,没有面。
那就煮粥吧,打开米缸,也是空的,这才想起外婆昨晚就说没有生活费了。
真的,像我这种处境,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真是心力交瘁。
我倒了杯热水,想加点红糖,家里也没有,我无奈地喝了一大杯水后,上床躺着保存体力。
躺了一会儿睡着了,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动静,是外婆和了了回来了。
我想着了了该饿了,就披上衣服起来去喂他,可是身子软绵绵的,头也晕晕的,走了两步忽然一脚踩空,再往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何绍骞怀里,他正往我嘴里喂葡萄糖水,我有心想推开口他,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于是喝下了几口。
外婆看我醒了,急忙去端粥给我喝。
她脸上的表情悲凄凄的,问我:“鸢鸢,你好点了吗?刚才差点吓死外婆了,你妈出事了,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孤老婆子该怎么办?”我喝下几口粥,听到了了在外面哭,问外婆:“了了该饿了吧?把他抱来我喂喂他。”外婆把了了抱了过来,可是了了在我怀里吸了半天,也没吸出几口奶水,哭得更凶了。
外婆只好把他抱走,喂他喝点奶粉,可是了了嘴又刁,不怎么爱喝奶粉,就一个劲儿地哭闹。
第26章 自责
他一哭,哭得我又心疼,又心烦,还自责。
何绍骞大概也是心疼了了,暴脾气上来了,冲我劈头盖脸地吼道:“林鸢,你就是这样照顾了了的?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怎么照顾了了?”我本来就因为没奶而自责,他还埋怨我,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如果不是他,我恐怕早就嫁给相宇了,过着无忧无虑、甜甜蜜蜜的日子。
何绍骞见我哭了,一把推开我,气呼呼地出去了。
外婆在门外喊我,说给我带了饭,让我快趁热吃,不吃的话更没有奶水。
我下床来到客厅,看到茶几上是他们打包带回来的菜,有油焖大虾,清蒸鲈鱼,红烧凤爪等,全是我以前爱吃的。
我是有多久没吃这些荤菜了?每天赚的钱都得算计着花,孩子不能委屈,只能委屈大人了。
吃久了素菜,才发觉还是肉菜好吃,我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
外婆抱着了了对我说:“这几道菜是小何给你点的,他倒是有心,还记得你爱吃啥,我都记不住。”我心头一热,但嘴上却没说话。
外婆又说:“如果他跟你妈真没有那么那种关系的话,其实你也可以考虑考虑他,再怎么着,他是了了的亲生父亲,以后不会虐待了了。
如果你改嫁别人的话,后爹哪有亲爹好?少不得会虐待了了。”我咽下一口虾肉,对外婆说:“外婆,我不嫁人,我自己赚钱养活你和了了。”外婆撇撇嘴道:“你一直被你妈娇生惯养的,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怎么养活我和了了?鸢鸢,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嫁给小何,还不是被逼的?你妈这一进去,十年八年的出不来,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又没有你妈的本事,带着了了太辛苦了,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别置气。
外婆是过来人,比你清楚。”正说着,何绍骞开门进屋了,手里提着一条新鲜的鲫鱼,那张脸还是阴沉着,看到我也没说话,径直进了厨房。
约摸二十分钟的功夫,他端出来一碗奶白奶白的汤,放到我面前,用命令的语气说:“喝了。”我刚要拒绝,外婆说:“你喝了吧,鲫鱼汤下奶的,你喝下去,了了才有奶吃。”我端起来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一口气全喝光了,肚子撑得滚瓜溜儿圆,吃饱饭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我又起来去找工作,可是适合我这种情况的工作真的很难找。
正当我们又快没米下锅的时候,居委会的工作人员突然找上门来下通知,说我们这处的房子属于危楼,有近四十年的楼龄了,要拆迁。
我和外婆傻眼了,我们就只剩这一个住处了,再拆了的话,我们搬去哪里住?所幸地产商给了一笔安置费,接下来我四处找房子租房住,没想到这几年的房价居然涨得这么离谱,还要押一付三,地产商给的这笔安置费想租个和外婆家一样的两室一厅的房子都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