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被路灯拉长的身影,温榆脑中忽然就冒出他弹琴时的背影,孤独又落寞。
就好像他正被什么笼罩着,捆绑着,挣不脱。
在这么寒冷的深夜,他为什么宁愿出来瞎逛也不愿意呆在温暖的房间里?
所以在许笃琛即将被夜色吞没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了口。
“嗯?”许笃琛语气里满是冷淡和疑惑。
温榆顿感骑虎难下,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礼貌又很尴尬地朝许笃琛笑笑:“万一他们气不过尾随我呢,我......我胆子挺小的。”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
“反正您还睡不着,和我一起吧,我可以带您兜风!”
说着得意地甩了甩车钥匙。
温榆突然就找到合适的理由。
他这样在外面闲逛,万一出什么事,酒店说不清。
嗯,她必须得亲自把他送回酒店!
许笃琛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棒球棍上:“你胆小?”
温榆摇了摇棒球棍,“就是胆小所以随时备着这个啊,您以为我刚刚才笑什么,我笑我狐假虎威还挺厉害。”
许笃琛仔细一想,她现在是不太安全,满脸不情愿地往回走:“兜风就不必了。”
说着双手拢了拢大衣。
走到车旁,许笃琛才注意到她这辆baby蓝的甲壳虫,眼神里都是嫌弃和质疑。
温榆忍不住笑出声,她好想拍照。
他太高,站在甲壳虫面前真的好萌!
“坐得下,您放心吧,快进去快进去~”
夜晚的申城,经过闹市区,有靠在路边栏杆上抽着烟大笑的人,有站在club门口拥吻的男女......
都是些年轻人夜生活里再普通不过的场景。
过了闹市区,是安静的街道,长长灯海透过高大的常青树,马路上光影斑驳。
“你刚刚说,剑道七段是真的吗?”许笃琛忍不住开口问她。
温榆像是被定住,这是他第二次主动说话,看来明天太阳真的会从西边升起来。
过了两秒,温榆笑出声,靠到座椅上:“都说是狐假虎威嘛,八段就显得太像吹牛......说七段会更容易让人相信,哈哈哈哈。”
她把头歪到一边,吐了吐舌,那个字母差点就说出口。
接着又说:“我就入了个门,都没时间去剑道馆。”
许笃琛不再说话。
到了公寓,温榆让许笃琛在车里等一会儿,她回家找到U盘,又从抽屉里拿上一个盒子,匆匆出门。
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温榆开始恍惚,门关好了吗?
风一样地跑回去确认,又赶在电梯到之前跑回电梯口。
温榆换了一件长到膝盖的棉服,戴着个尖尖毛线帽。
整个人裹得像个粽子,只露出穿着紧身牛仔裤的纤长小腿。
许笃琛不禁生出疑问,她穿成这样好开车吗?手不自觉握紧安全带。
温榆喘着气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把盒子递给许笃琛。
“这是蒸汽眼罩,拆开戴上会发热,舒缓眼周会比较好入眠。看您黑眼圈有点明显,可以试试。”
车已经驶出停车场,许笃琛才突然说:“谢谢。”
他这个反射弧长得让温榆想大笑,她暗暗掐了掐大腿,忍住。
在路上,温榆想到好久没吃大排档,那家店也没外卖。
她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悄悄瞟一眼许笃琛。
他正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目不斜视盯着前方。
面对客人时,要把客人放在首位已经成为温榆的一种习惯。
温榆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先生,我有点饿了,想顺路买点吃的,可以吗?”
她抿着唇不露齿,笑得娇憨可爱,乌黑灵动的眼睛眨了眨。
许笃琛盯了她几秒:“你随意。”接着颤了一下身子。
温榆咧嘴,齐溜溜的小白牙露出来:“好的,我很快。”
她伸出手调高了车内空调温度。
拐了两个路口,温榆把车靠边,纠结几秒还是开口:“许先生,您要一起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吗?他家大排档很不错的。”说着竖起大拇指晃了晃。
心里想的却是:您别当真,我就是单纯的客气一下。
“我不是说过我不吃夜宵,而且我从来不吃大排档,谢谢。”许笃琛语气充满了不屑。
温榆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朝他翻白眼了。
知道大排档多好吃吗就这种语气,美食面前样样平等好吧!
她低头解安全带,小声嘟囔一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类的本质是什么。”
许笃琛转头:“你说什么?”
温榆假笑:“没什么没什么。”光速下车奔向大排档。
许笃琛看她像只兔子一样下了车,开心地挑着食物,和大排档老板聊天。
她还真是和谁都这么熟。
许笃收回视线,不再看温榆,把头转向另一侧。
不到十分钟,温榆上了车。
“久等了,许先生。”温榆略带歉意看一眼许笃琛,把夜宵放到后座。
她系上安全带,朝手哈哈气,再搓一搓,发动车,平稳起步。
全程无话。
温榆现在有些饿,没有能量支持和他尬聊,还好就十几分钟的路。
刚好放到一首‘Butterfly’,温榆开始轻声哼唱起来。
“cause I just want to make you □□ile, but I know that I'll take a while.”
许笃琛微微侧眸。
温榆正目不转睛盯着车前方,眼里就像有忽闪忽闪的星星,哼唱时嘴角翘起,让她侧脸越显娇俏。
......
“许先生?”
温榆盯着发呆的许笃琛,又轻唤一句:“许先生?”
许笃琛眼神重新聚焦,转眼看到熟悉的酒店大门:“噢,已经到了。”
他低头解开安全带。
“因为我的车得放员工停车场,就麻烦您从大堂这边进去,您带房卡了吧?”
“带了,谢谢。”许笃琛垂着眼,始终没抬头看过她,浓密睫毛在冷白肌肤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下车,关门。
许笃琛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温榆叫他。
第8章 夜半
许笃琛转过头,面色沉静。
温榆和平常一样,咧着嘴冲他笑着挥挥手:“许先生,晚安,好梦~”
许笃琛声音不凉不淡:“晚安。”
说完转身向大堂走去。
直到许笃琛身影从大堂门口消失,温榆的车也没动。
温榆单手撑着方向盘,想起他发呆回不过神的样子,活像只考拉,好想揉他的头,让他清醒一点。
但他下车后的背影,回头的眼神......温榆眉头轻蹙,眼中有几分不解,或许就是艺术家特有的忧郁感吧。
温榆鼻子忽然嗅了嗅,歪过头看到她的宝贝夜宵,赶紧发动车。
快跑,凉了不好吃。
平安夜这天,酒店大堂亮起一颗高达5.6米的圣诞树,树顶是一颗亮晶晶的伯利恒之星,雪松树上点缀着大小不一,五彩缤纷的许愿球,大堂内四处都充满着圣诞的氛围。
“圣诞晚宴是精选五道试晚餐,在40楼宴会厅,菜品有澳洲M9和牛,德克莱尔生蚝,新西兰鳌虾,5J火腿鹅肝批,圣诞巧克力树,我们还会有表演、抽奖等活动。”
前台接待正为客人详细解答,忽然有人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回头笑着对客人说:“女士,现在还有3 个位置。”
“好好好,去哪付钱?”这位女士已经点开付款的二维码。
温榆也在前台帮着办入住,圣诞套餐里包含了餐券和房券,又是满房的一天,所有人都在自己岗位上忙碌着。
温榆手里拿着一叠RC单,进了办公室准备开始把客人信息录进系统。
刚坐下,铃声响起,她掏出手机,扫一眼来电显示,接通后直接说:“我不去。”
“不去啥,小尼姑?”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声。
“你再叫我小尼姑试试,我的拳头可不是面团捏的。”
温榆有个曾用名叫温妮,被程季尧知道了,又因为温榆一直孤家寡人,就常常叫她小尼姑。
“好好好,你不是小尼姑,你是姑奶奶。我是叫你吃饭,快来,在员餐等着你。”
“呵呵,等吃完就把我拽去干活,我今天可没时间帮你。”
“不是!我是告诉你有红烧肉,快来,第一勺肉必须是你的。”
“你自己吃吧!”温榆嫌弃地挂断电话。
温榆才刚把许笃琛带进宴会厅安排好,就收到前台电话,说是有投诉。
匆匆去处理完又赶回宴会厅,穿过一张张餐桌,轻声走到许笃琛座位旁。
许笃琛正在用餐。
温榆拍了拍同事肩膀,打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换了位置。
许笃琛侧身跟服务生说要杯水,恍惚间嗅到有些熟悉的绿茶淡香。
温榆弯下腰靠近他,两张脸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已经突破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舞台传来的声音很吵,温榆不清楚是她没有听到,还是许笃琛就没说话,她把耳朵稍微凑过去一些,许笃琛随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往后仰。
光影闪烁间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脸颊上的小绒毛。
“我要一杯水。”许笃琛没想到温榆这么快就回来。
一切好像都被拉成慢镜头,嘈杂的声音被屏蔽在外。
温榆嘴角逐渐翘起好看弧度,小小梨涡缓缓出现,她清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的,许先生,您稍等。”
温榆起身去倒水,许笃琛身子坐正,深吸了口气。
喝完水他便起身,拿上大衣就要走。
温榆有些诧异:“许先生,不吃了吗?您还有菜没上......”
“不吃了,回房吧。”
他说这句话前一秒,音乐和掌声刚好停下。
周围的人都清晰听见他说了什么,以及,他话音中若有若无地急促感。
俊男靓女的组合,不得不让人联想翩翩。
出了宴会厅,两人大致走在同一水平线,温榆悄悄打量一眼许笃琛的神色,还好,没什么表情,刚刚确实是社死瞬间。
“温小姐。”安静的走廊冒出一道男声,温榆的手突然被抓住。
温榆转过身,看清是谁,蹙起眉,脸色不渝。
许笃琛见又是那个狗皮膏药,俊脸一沉,刚准备开口并拉开他的手。
没想到温榆先一步挣脱,侧过身对他说:“许先生,我会立马处理好,麻烦您稍等我几分钟。”
温榆吸了口气,回过头冷着脸:“任先生是吧,您刚才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骚扰。”
说着往身后斜上方指了一下:“那有监控。”
“还有,那束玫瑰的费用我让花店照价返还给您,并告知过我不会再收。我没有赴您的约,我想很明显......”
温榆的声音冷彻入骨。
“我对您,完全不感兴趣,所以请您以后不要再打扰我的工作,谢谢。”
这种事,温榆不是没有直接明确的拒绝过。
可那次,她直接被那个男人扇了一耳光,力度重到直接被扇到地上,她脑袋当时都是嗡的。
之后酒店要求那个败类必须当众道歉,赔偿。
解决是解决了,可这种事会是阴影一样,扎根在人的心里。
所以温榆汲取经验,不要太直接,最大程度保护自己不受伤才是真理。
她看到是任喆,快速思索过后,没有选择让许笃琛先走,或者后面她私下解决的处理方式。
从那次之后,她学了一点防身术,但真动起手,她不确定能不能打过一个男人。
有个男士在身边,肯定是更优选择,其他的再说,保命要紧。
温榆转过身看向许笃琛,作出指引手势:“许先生,不好意思,耽误您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许笃琛手掌却忽然轻扶住她双肩,将她身子转回去。
他目光深邃凌厉,冷冰冰吐出两个字:“道歉。”
任喆听见温榆的话,是,他会错意了,可是这能怪他吗?他又没被拒绝过,而且他这次是真心的。
耻辱感和不甘心涌上来,但他也意识到那样的举动确实不对:“对不起,温小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许笃琛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立马拉着温榆转身走掉。
任喆:......这人怎么每次都不等我说完话就走?真的很没礼貌!
进了电梯,温榆一脸歉意:“许先生,刚刚谢谢您。真的很抱歉,我的私事总是影响到您。”
许笃琛声音清淡:“不是那个狗......”皮字还没发出声,他抿了下嘴唇,“先生一直单方面困扰你吗?和你有什么关系。”
“也是我没有及时处理好。”
温榆疑惑,苟先生?他不是姓任吗?
许笃琛不赞同地看向她。
虽然他也认为这种事可以直接拒绝掉,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很清楚温榆并没有欲拒还迎的意思和做法。
或许是顾及到狗皮膏药是酒店客人才这么处理。
许笃琛肯定地说:“就是他的错。”
温榆见他一脸认真严肃,让自己强忍住不笑:“嗯......对,就是他的错。”
温榆本来还在思考,假如他很生气该怎么办,没想他不但没怪她耽误时间,还帮她说话。
只是这个口气像极了她小侄子,和他外表真是极度不符。
温榆把干洗送回的衣服挂到衣帽间整理好,和许笃琛道了晚安,猛然想起准备的东西还没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