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绒狠狠地捶了她一下,丁丁什么话都敢说。
“你说,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我就怕会见光死。你知道,他在网上**的时候神勇无比,不知道现实中会不会很厉害哦?”丁丁还是口无遮拦,一副憧憬的样子。
陈绒连推带拉把她赶出办公室:“丁丁,我受不了你了!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不然,我真的和你绝交了!”丁丁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嬉皮笑脸地向陈绒挥手告别。陈绒看着丁丁开着她的小车一溜烟驶出了学校,心里头总觉得堵得慌。
送走丁丁,陈绒随即就接到了欧海洋的电话。
他显然感冒了,鼻塞得厉害,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我来看你吧,给你煮点姜汤。”陈绒关切地说。
“不用了,天太热了。我明天出差,要三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欧海洋叮嘱她。
陈绒跟欧海洋交代了n项注意事项,陈绒知道欧海洋经常出差,这些东西都是不用她瞎操心的,可是,不对他说,她又不放心,总怕他会忘了,亏待了自己。欧海洋应允着,等陈绒一口气说完,他才叹了口气:“你真像我的妈妈了,小妈妈。”陈绒听了,心里甜滋滋的,原先被丁丁搅得乱糟糟的心情一下子好转。
事实上,欧海洋没有去出差,他只是请了两天假,来到了离南京不远的苏州。他喜欢苏州这个城市,小桥流水,白墙黛瓦,园林密布,走几步就是一景。他也喜欢听苏州话,软软的,听着人心里也酥酥的。面对这座古朴清雅的城市,欧海洋会有一种“归人”的松弛和依恋。
这一次,欧海洋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和她在苏州见面的。她,蓝色魅影,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容貌、身份、年龄……她所有的身份特征,他都一概不知。可是,他们又彼此熟悉,甚至超过身边的朋友。他们能拥有对方的身体,深入对方的灵魂。而这一切,都是通过屏幕上的文字实现的。网上的好感比现实中的好感更容易产生,对方是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人,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来想象对方的容貌、举止,意淫的成分似乎更大于真实的**,这给了欧海洋更多的想象空间。
在认识陈绒后,欧海洋凭空增加了些许烦恼,就他平时的性格,他若爱一个女孩就不会在意这个女孩的过去,可是,这次的情敌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一看到王涛,就会想到陈绒;一看到陈绒,又会想到王涛。这不是凭空的想象,他们是自己最熟悉的人,每一个细节都能被细致入微地描画出来,这是真正令他痛苦的地方。
他有时希望陈绒能向自己坦白,不用说得那么详细,只要她告诉自己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行,可是陈绒却一直保持着沉默。王涛也是,绝口不提此事。他们越是步调一致地保守秘密,欧海洋就越觉得不安,唯恐他们之间还有着藕断丝连的情愫。
只有在网上,和蓝色魅影,他才能敞开心扉。他开始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情感的发泄口,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这个途径。有一天,他们谈到了性,一男一女,说到这个话题也是必然的。也许新鲜的东西,更能萌发人的想象,并触动产生快感的神经吧。欧海洋第一次在网上和一个陌生女人**,并和她双双达到了高xdx潮。
见面的事是欧海洋先提出来的,那是在一次激情过后,欧海洋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愿望,他想抱抱这个女人,触碰到她真实的身体,见到她真实的面目。这个念头像蛇一样紧紧缠绕着他,越缠越紧。他首先在网上提出了见面的要求,没想到蓝色魅影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们约好在苏州见面,欧海洋不想把约会的地点放在南京,他不喜欢偷偷摸摸地和她在宾馆幽会,不想把这次约会当成一次偷情。他想和她漫步在苏州河畔,然后水到渠成地去做他们想做的事情,把这次见面当做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情感之旅。至于见面以后再怎么发展,倒是他没想到的。他爱陈绒,这种爱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结果的,没有一丝不真实的成分在里面。他也爱蓝色魅影,但这两种爱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欧海洋始终把这次见面当做是一件既无来由,也无结局的事情来做。就像是一次森林探险,他在乎的只是过程。
在欧海洋为这次约会兴奋不已时,丁丁也在为她的初次网友见面精心准备着。丁丁一直以为自己属于智商比较高的女人,对于网友见面这样的事一向嗤之以鼻。可是事情临到自己头上,一切不可能都变得可能了。她翻开衣橱里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地在镜子面前比划。镜子里的女人千娇百媚,两眼含春,可丁丁还是拿不定主意穿哪件,好像每件衣服都好看,每件衣服又都不尽人意。
只是短短的两天时间,丁丁却收拾了足足一箱子的衣服。最后,她在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小盒子,盒子里是避孕套,上次老王用剩下的。虽然他床上的功夫不怎样,但他对于避孕这件事倒是格外在意,十分害怕私生子之类的丑闻在他身上发生。其实,即使他不在意,丁丁也是断然不会为他生孩子的。丁丁捏着盒子看了看,嘴角撇了撇,把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欧海洋去苏州的这两天,陈绒正忙着期末考试,满脑子的试题和答案,竟两天没有打电话给他。中午,陈绒改着试卷,忽然抬头看了看日历——7月25日,欧海洋回来的日子。陈绒估计欧海洋现在已经到了南京,就拨通了欧海洋的电话,手机嘟嘟地响着,却一直没人接,再打还是如此。
整个下午,陈绒一直没有拨通欧海洋的电话,心里也焦虑起来。
陈绒赶到欧海洋的公寓门口时,已经快九点了。她抬头看了看五楼,客厅的灯关着,只有卧室好像还亮着灯,透过窗帘微微露出些光亮来。
欧海洋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给自己打个电话呢?陈绒有些不高兴,在楼下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决定上去找他。
欧海洋的确在家,开门时,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睡眼惺忪,好像刚刚被吵醒。看到陈绒来,他有些慌乱,把她让进来后,自己倒不知道是该坐着还是站着,只是跟着陈绒。陈绒到哪里,他也跟着到哪里。
陈绒也觉察出了他的异常,这段时间以来,欧海洋的很多行为都让陈绒感到疑惑,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吗?房间里的两个人,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出差顺利吗?”
“还好。”
“回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打电话给你也不接!”
“哦,太累了,想着你期末考试也挺累的,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嗯,考试完了。”
欧海洋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一时竟找不到话题。他愣愣地看着陈绒,她没有化妆,可能是太累了,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她穿着灰色的西装裙,端庄而严肃。她的眼神是落寞的,黯然地坐在那里,等待着什么。欧海洋的心软了。
他走上前,抱住了她,这一抱,让欧海洋松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从万米高空一下子落了地,过去的72小时,像一场五彩斑斓的梦,半梦半醒中的欧海洋一直在掐着自己的胳膊,问自己,这到底是生活还是梦。如果是生活的确太假了,如果是梦也未免太真实了。
现在,他抱着陈绒,梦一下子醒来了,生活却还是继续的。
接下来的几天,欧海洋和陈绒出双入对,欧海洋上班的时候,陈绒就在欧海洋的屋子里洗衣做饭,等他回来。晚上,欧海洋要么带她兜风,要么陪她逛街。这种状况让欧海洋有一种错觉,以为天下太平了,他和陈绒正顺利地一步步走近婚姻的殿堂。
但中间还是出了点小意外。他们是在街上遇见丁丁的,陈绒眼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她。欧海洋也看见了。丁丁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让人看到的人,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散发着特殊的气质。陈绒追上丁丁,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丁丁转过身来,两个人像小孩一样高兴雀跃,欧海洋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在有必要走过去。他放慢脚步向前走,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挪。可惜,这一段距离实在太近了,当欧海洋出现在丁丁面前的时候,丁丁的脸色霎时白了。但陈绒没有察觉到,她还沉浸在街头巧遇的兴奋中。
欧海洋朝她点点头,丁丁抬着她可爱小巧的下巴,微笑着,歪着脑袋。这一刻,欧海洋想起了苏州河畔的垂柳。
晚饭自然是在一起吃的,有好朋友和男朋友相伴,陈绒很是开心。欧海洋却是如鲠在喉。他偷偷地看丁丁,她却是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异常。欧海洋有些释然,又有些惘然,这个世界真的如此之小吗?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如此镇定,是她故作轻松,还是她根本就抹煞了那段记忆?
趁着欧海洋去买单,陈绒悄悄地问丁丁:“你和他见面了吗?怎么样?”
“不说了,还不如老王呢。看来网恋真的是见光死。”丁丁幽幽地说。
陈绒有些失望,虽然她不赞成丁丁去见网友,但既然见了,她还是希望对方是配得上丁丁的男人。
“以后不要再相信那些网上的男人了,都是假的。”
“是啊,不光是网上的男人,所有的男人都不可信。”
陈绒看了看欧海洋,所有的男人,也包括他吗?她摇摇头,笑了笑,没有和丁丁争辩。
那次三人见面后,欧海洋又去福州出了趟差。丁丁还是时不时地打个电话给陈绒,当中还让老王又出了次血,请她们吃了顿大餐。陈绒觉得,丁丁和老王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的她说不出来,可是,从丁丁看老王的眼神中,她看到了厌恶的成分,这在以前是没有的。
欧海洋从福州回来,带了一些三坊七巷里的肉松和茉莉花茶给陈母,又给陈绒带了一把福州的角梳。陈绒早听说福州角梳的加工工艺精细,今天一看果然色泽莹亮,光润如镜,梳背上还精心绘制了几只徜徉在松树和牡丹花中的丹顶鹤,漂亮极了。
陈绒对这把梳子爱若珍宝,欧海洋见她喜欢,心里也很高兴。站在陈绒背后看她梳头时,情不自禁地说:“小绒,咱们结婚吧,我天天帮你梳头。”陈绒虽然知道他说的只是戏言,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嘴巴上依然还是不饶他:“花言巧语,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会哄女人了啊?”
欧海洋傻傻地笑了笑,站在那里不动。
欧海洋和陈绒打算缩短恋爱的周期,如果不发生那件事,如果陈绒不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他们很可能很快会步入婚姻的殿堂。
那天,陈绒本来是有课的,虽然放暑假了,但是学生补课还是很正常的事情。晚自习前,数学老师跑来,和陈绒调了两节课。说是调课其实是白要的,在学校,数学课永远比语文课重要一些,要两节晚自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闲下来的陈绒就这样来到了欧海洋的家,顺道还买了两斤香蕉。欧海洋肠胃不好,吃香蕉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陈绒已经有了欧海洋家的钥匙,她忽然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放轻了脚步向他的卧室走去。
陈绒一步步地走向卧室,越走近越觉得压抑,那是什么声音?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呻吟,性感的男低音叫着一个名字。
陈绒猛地推开门,门撞到墙上,发出砰砰的两声。
欧海洋坐在沙发上,带着耳机,赤裸着下身,手还握在他坚挺的下体上。可能是惊吓,也可能是已经结束,他竟然射了。一股刺鼻的男人的味道在屋里隐隐飘荡。
陈绒惊讶地看着欧海洋的丑态,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连声说着“对不起”就慌乱地退出来。但只是几秒钟,她就回过神来,止住倒退的脚步,呆呆地立在门口,一字一顿地问到:“欧海洋,你在干什么?”
欧海洋显然也吃惊不小,他不顾对方在耳机里发出娇弱的呻吟,扯下耳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一手忙着提裤子,一手去拉陈绒。
陈绒只是感到厌恶,不愿他的手再碰到自己一下。她拎起手里的香蕉狠狠地朝欧海洋的下身砸去,他弯下腰去,呜咽了一下,直不起身来。
陈绒夺门而出,任凭眼泪在脸上流淌。
陈绒觉得自己睡了很久,身体轻飘飘地在空中游弋,一直在飘,看不见尽头。脚下一条笔直的大坝,四周没有风景,只有路。
陈绒看到他们,丁丁、王涛、爸爸妈妈,他们在她身边飘过,任凭她怎样叫喊,都没有人理她。
后来,欧海洋出现了,他和陈绒坐在庙宇的屋顶上看日出,黄色的太阳,天空却是火一般的颜色,她想那就是新疆,她和欧海洋一直想去的地方。陈绒回过头来和欧海洋说话,他的脸却模糊起来,然后整个身子也模糊起来,隐在暗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陈绒惊醒,一身的冷汗。
宿舍里只有陈绒一个人,枕边的手机正响个不停。
手机上已经有很多未接电话,有欧海洋的,有学校的,有家里的。
昨天的那一幕在陈绒脑海里若隐若现,越想忘记,它越是清晰。当陈绒索性想好好理一番头绪时,它又模糊起来,只剩下一些蛛丝马迹。陈绒就这样折磨着自己,心里像堵着一团棉絮,浑身却像散了架一样虚弱。
她想知道欧海洋的秘密,又不屑知道。对方是谁,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欧海洋。
她安慰自己,不就是网上**么?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啊,就像**一样,只是一种生理上的需要而已。
可是,这个理由也很快被自己推翻。这不是**,欧海洋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面对的不是黄色杂志、黄色图片里的性感女郎,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没有实质性的接触,可精神上的背叛已经昭然若揭。就像欧海洋说的那样,男人并不在乎自己的老婆是不是处女,更多的是侧重情感方面的因素。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她在乎的不是他和谁**,她在乎的是他的心里想着谁。
这样一来,陈绒觉得自己愈发地不能原谅欧海洋了,最起码不能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她拨通了丁丁的电话,如泣如诉地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和丁丁说了一遍。丁丁听得冷汗直冒,在电话那端懊恼万分。如果昨天晚上她不是突然心血来潮,欧海洋也不会又一次被拉下水。
和陈绒他们在街头偶遇的一刹那间,丁丁觉得有些眩晕,“三角恋”这种奇怪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和陈绒身上呢?依着丁丁的性格,只要自己喜欢的,不管怎样她都会抢过来。可是,这次却不同,对方是陈绒,她最好的朋友。丁丁深知欧海洋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如果丁丁把欧海洋据为己有,她百分之百会失去陈绒。
不需要任何的权衡,丁丁毅然决然选择了友谊。男人到处都有,好朋友却难求。十年的友谊比起几个月的网恋来,当然重要很多。
晚上,欧海洋却打电话过来。丁丁犹豫着要不要接,但《卡门》的手机铃声每一个音符都敲击着丁丁的心房。50秒后,铃声戛然而止,丁丁叹了口气,胸中郁积着太多的不痛快,一个深呼吸也不能缓解。丁丁怕电话又响起,她想关机,又下不了这个决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调成了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