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接到景辰的电话时,正和曹文博走在回学校的路上,以为他这时候找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结果他只是问她明天去不去图书馆。
景钰正要回答,又觉得有点奇怪:“找我有事?”
“没有。”
景钰更奇怪了:“没事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了?”
话刚问出口,她很快想到一种可能:“要给我笔记?”
景辰顿了顿,没说笔记的事情,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想提醒你明天别去图书馆了。”
“为什么?”
“我今天在图书馆看到机械系那个男生了。”
景钰怔了怔:“你说谁?”
“就是你之前在家里提过的那人……”
没等景辰说下去,景钰已经想起是谁了。大二那年有个机械系的男生追她,追就追吧,她这人也不高冷,反而挺开朗大方的,所以对追她的男生也没有刻意冷淡,更不会疾言厉色。有不少男生追着追着就成了她的朋友,大部分人就算没和她成为朋友,至少也不会交恶。唯独机械系这位,景钰觉得他脑子有点毛病,思维和大多数人不一样。他追她那段时间经常跟踪她、偷拍她,然后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事后还会把他偷拍到的那些照片发给她。在图书馆、自习教室,甚至是操场上,好像校园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他的眼睛。这事让神经比筷子都粗的景钰一度失眠,精神紧张,不敢随便出门了,更不敢去图书馆这种随便就能被人找到的地方。
后来她对家人说了这事,在家人的建议下又和学校反映了这事,好像是那人的辅导员找他谈了几次,他才终于作罢,景钰的生活也渐渐回归了正轨。
景辰的确知道这事,但景钰最不堪其扰那阵子,景辰还在国外。所以他原本是没见过这个人的,不过前段时间姐弟俩在学校附近吃饭时却又见到了那人,那人也看到了景钰,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但他看她的眼神还是很诡异。
当时景辰很快察觉出不对,第一时间就猜到了对方是谁。
景钰紧张兮兮地问:“他去图书馆干什么?学习吗?”
景辰轻咳一声:“不太像,更像是在找什么。”
景钰如临大敌:“上次遇上他,他看我那眼神就有点不对劲儿,我是又怎么刺激到他,让他故态复萌了?”
景辰犹豫了一下说:“也不一定是在找你吧……”
“算了,安全第一,我还是躲躲吧。”
景钰心事重重地挂上电话,此时的她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不经意间回头,对上了曹文博担忧的眼神,她想也没想就说:“现在太晚了,你得把我送到宿舍楼下。”
曹文博立刻说:“那当然,你不说我也得送你。对了,是景辰的电话吗?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景钰看看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摇头。曹文博这三番四次颇有诚意的道歉,早就让景钰把对他的那一点点不满消除了,但她也知道,他和她也就是比认识再熟悉一点,算不上真正的朋友,所以还没到什么事都跟他说的程度。
曹文博似乎也理解,并没有追问下去。
叶涵歌以为林老师的合作公司送的产品应该是电子产品,看盒子的大小,多半可能是蓝牙耳机之类的东西。可当她打开蓝色丝绒小盒时,却看到了一条银色的项链。
难怪景辰说是女孩子用的东西。
她拎起项链看了看,吊坠非常精致,银色金属圆环中还有一个透明腔体,腔体里有个月亮图案的小坠子,还会随着吊坠的晃动而左右转动。她反复看了好一会儿,简直爱不释手。
她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材质的,但看着非常精巧。她突然担心这项链价值不菲,即便不是他花钱买的,那她也是占了他的大便宜。
但看到那个有着合作公司标识的包装盒,她又释然了,这种公司批量制定的礼物,成本一般就是几百块,所以这项链其实是某种合金材质吧?这样更好,她不担心受之有愧,收到礼物的心情就更好了一些。
她这边刚刚臭美完,宿舍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是景钰回来了。
看她脸上一点喜色都没有,叶涵歌以为又是和曹文博闹了不愉快,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景钰把景辰说的话给叶涵歌转述了一遍。
叶涵歌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但还是安慰景钰说:“也不一定就是找你,可能在找其他人或者什么书。”
“但愿吧,唉,反正我这几天是不敢去图书馆了。”
“也行,那你就在宿舍复习吧。”
景钰问:“你呢,明天还去图书馆吗?”
叶涵歌突然想起今天景辰说的话,明天景钰既然不去图书馆了,那么他要给景钰带笔记还得找她。想到这里,竟然觉得有点开心。
“对,在图书馆自习效率高。”
“一个人复习太无聊了,这样吧,明天中午吃饭时我去找你。”
叶涵歌说:“好。”
景钰突然注意到叶涵歌桌上多出来的蓝色小盒,有点好奇:“这是什么?圣诞礼物?”
叶涵歌条件反射地想把东西藏起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项链已经被景钰拿在了手上。
她只好说:“也算不上吧。这是林老师的合作方送给景辰的小礼物,因为是女孩子用的,今天我俩又正好在图书馆里遇上,他大概是可怜我一个人没地方过节,也没收到礼物,就顺手把这个送给了我。”
叶涵歌这番话半真半假,她特意把两人见面说成“遇上”,是因为她觉得两人见了面,她却没拿到笔记但又收到了圣诞礼物,这事不太好解释。
景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道理景辰有礼物,曹文博没有呀,怎么没听他提起?”
她拿着那项链左看右看,末了撇撇嘴说:“小气鬼。”
要是一般的东西,哪怕再贵,只要景钰喜欢,叶涵歌都不会吝惜,但这是景辰第一次送她礼物,哪怕只是随手送的,意义也非比寻常。
叶涵歌讪笑着拿过那条项链,小心翼翼地把它重新放回包装盒内。
景钰突然说:“等一下。”
叶涵歌不明所以,看着景钰又从她手里拿回链子看了看,再从桌上拿起那个蓝色丝绒小盒子看了看:“这盒子不像是装项链的呀。”
叶涵歌这才注意到,这个盒子比起装项链的盒子好像小了一些。装项链的盒子里面一般会有不少于两个的固定点,把链子展开固定上去,吊坠也可以很好地呈现出来。但是这个盒子里面只有一个固定点,倒更像是固定胸针、戒指一类东西的。
景钰不说,叶涵歌还没注意到,她拧眉想了想说:“这家公司是做电子产品的,可能对首饰包装不在行吧。”
景钰不以为然:“这东西又不是他们自己做的,都是外包给专门的首饰公司订制的,再说,你看这项链做的,放在首饰柜台里也很打眼,不像是不专业的样子。”
“那可能就是为了节省空间,所以把包装盒设计得这么小。”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发现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哦,对了。”景钰说,“景辰说要给我的笔记,带回来了吗?”
叶涵歌假装要去洗漱:“没有,他今天没带在身上。”
景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也没有深想。
叶涵歌已经进了洗手间,隔着门对她说:“我先洗漱了啊,一会儿出来跟你说。”
可等她出来时,景钰早把这事忘在脑后了。
第二天,叶涵歌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景辰联系她。而景钰那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一起来就嚷嚷着饿,一直催她去吃午饭。
叶涵歌看了眼时间,猜测景辰大概下午才会来,于是回复景钰:“那你现在出来吧,我们在图书馆楼下见。”
消息刚一放出去,立刻有新消息发来。叶涵歌以为是景钰,点开一看竟然是景辰,说他五分钟后到图书馆楼下。
叶涵歌长吁一口气,还好时间刚刚好。
停课以后,因为考虑到本科生要为期末考试复习,尤其是像叶涵歌这种有希望保研的学生,期末成绩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林老师特意给她放了假,让她这段时间不用管实验室的事情,专心复习。这样一来,她就没有理由再去实验室,所以想见到景辰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这一上午殚精竭虑就是怕时间不凑巧,他回头直接把笔记给了景钰,那样又少了一次见他的机会,还好他应该会在景钰之前到图书馆。
叶涵歌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不无自嘲地想,为了每天见他一面,她真是煞费苦心了。
她刚收拾好东西下了楼,就见景辰拎着一袋子东西从实验楼的方向走来。
这回看分量应该是笔记,她连忙迎上去,景辰却没急着把手上的东西给她。
他只是撑开袋口给她看了一眼:“里面有一份是我那师兄的原稿,还有一份是我复印的,正好你和景钰一人一份,另外一本是我这些天看了你们的教材和历届考题后总结的知识要点,也是一份手写,一份复印版,你们俩有时间的话也可以看看。”
叶涵歌边听边点头,景辰却在一番介绍之后又把袋子收了回去:“先去吃饭吧,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再给你。”
这是要跟她一起吃饭的意思?她刚有点高兴,转瞬又想起来她已经约了景钰,正想提议三个人一起吃饭,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头一看正是风风火火赶来的景钰。
看到他姐出现,景辰的神色黯淡了几分。不让她和叶涵歌一起来图书馆,就是想有个借口见叶涵歌,刻意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也是想着一起吃饭,那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就更长一点。其实昨晚的氛围就挺不错的,他想着多几次这种暧昧的经历,她就算再一根筋,对他和对其他男生也应该有所不同吧,没想到搅局的这么快就赶来了。
景钰见到两人,起初很高兴,很快又似乎想到什么,担忧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他们俩躲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才放心说话。
“来送笔记的?”景钰一边问着,一边直接伸手从景辰手里拿过那个纸袋。
翻了翻里面的东西,有两本是手写笔记,其中一本比较旧,她猜测是景辰的那位师兄的,还有一本非常新,她打开来翻了几页,字迹相当熟悉。
“你的笔记?”话一出口,景钰又觉得不对劲儿,“不对呀,你又没参加过大三的考试。”
景辰面无表情:“我有资料,也有脑子。”
叶涵歌在一旁解释:“这是景师兄根据我们的课本还有历届考题总结出来的。”
景钰翻了个白眼,明显对景辰的话很是不屑。
景辰见状就要拿回自己那本笔记,却被景钰快速躲开了。
景钰嘻嘻笑着说:“你这笔记做都做了,你又用不上,留着干什么?”
“那也不能便宜了某些白眼狼。”
“怎么能这样说你亲爱的堂姐呢?”说完景钰拍了拍笔记本,故作大方地说,“看在你一片孝心的分儿上,你这笔记堂姐我就收下了。”
叶涵歌低头忍笑。
景辰脸色不好看,但碍于叶涵歌在场,也不好发作,骂了句“神经”转身要走。
景钰拉着叶涵歌连忙跟上:“我刚才听到你说要请我俩吃饭是吧?”
景辰回头看她,下巴朝她手上那袋笔记扬了扬,似笑非笑地说:“受了我这么大恩惠,不该请客吗?你不是爱吃咖喱蟹吗?那就咖喱蟹吧。”
没等景钰回话,叶涵歌抢着说:“这笔记特别难得,是该我们请客,今天就我来吧,下次再换景钰。”
对景辰这堂弟,景钰一向不会手下留情,但她这小闺密的经济状况她再清楚不过,虽然家里的生活费给得不少,但女孩子嘛,要吃吃喝喝还爱美,买个腮红、粉饼都要精打细算,所以怎么能让叶涵歌请客呢?
她豪气地说:“我请就我请,不过咖喱蟹我昨晚吃得够够的了,你们选其他的吧。”
景辰闻言只是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叶涵歌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请客的机会,却被景钰坚决地驳回了。
最后三人商量着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土菜馆。
吃饭时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涵歌随口问景钰:“你和曹师兄昨天晚上在哪儿吃的饭?”
景钰说:“新街口广场顶楼那家。”
叶涵歌笑着说:“曹师兄的赔罪很有诚意呀,这下你总该原谅他了吧?”
景钰骄矜地笑笑:“昨天他说我想吃什么点什么,既然如此,我就照办呗,就想看看他心疼不心疼,还好他没表现出来。”
叶涵歌闻言嘴角动了动,说实话,她都替曹文博心疼。新街口广场那家店她知道,但是从来没去过,因为她听说那家店和一般的泰餐店不一样,不是普通消费,随便点几个菜就要人均三四百,照景钰这说法,昨天曹师兄是大出血了。
“啪嗒”一声,是景辰放茶杯的声音。
叶涵歌和景钰都抬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开口说话时也还是那副不急不缓的口吻:“他忙一学期那点助教工资也就够吃两三顿咖喱蟹的,不过谁让他运气不好,遇上个碰瓷的。”
谁知道景钰听了这话也“啪嗒”一声,把筷子重重地放在碗碟上:“我逼他了吗?考试时我也没逼着他给我通融啊,我是写得驴唇不对马嘴,但这就是他背后嘲笑我的理由吗?请我吃饭赔罪也是他主动提出的,点菜也是他让我点的,我怎么就成碰瓷的了?”
叶涵歌眼见着景钰是真的动气了,连忙安抚她:“随便聊两句怎么还生气了?消消气!消消气!”
然而景辰没把景钰的气势汹汹太当回事,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你之前‘模电’也挂了,代课的王教授倒是没背后说你什么,他是当面说你不求上进的,你也很生气,怎么没见你天天阴魂不散地盯着他老人家?你也知道柿子专挑软的捏?”
景钰一时哑口无言。
景辰接着说:“也就是文博脾气好,你整天上课那德行,算得上骚扰了吧?你还嫌弃机械系那男的?我看你俩挺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