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钰看这情形就不爽,阴阳怪气地说:“能养活自己的大研究生,现在你弟弟妹妹要去放烟花,需要经费支持,你堂姐我这个贫困的本科生是有心无力了。你既然不陪着去,就出点钱吧。”
景辰看也没看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过去。
见他这么顺从配合,她回头朝在门口探头偷看的小堂弟扬扬下巴,露出个得意扬扬的笑来。
小堂弟咧着一口小黑牙,朝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景钰本着贼不走空的想法,想着自己这么辛苦也应该拿点回报,就一会儿再买点零食晚上刷剧的时候吃好了。但是不知道现金够不够,不够的话,那得刷他的卡,密码她还不知道。
她边想边打开钱包查看,却被钱包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这照片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拍照的地点似乎是他们的那所高中,不过最关键的部分——照片上主角的脸被景辰的一张一寸证件照挡得严严实实。
这么故弄玄虚,景钰觉得不太对劲儿,几乎立刻猜到这照片里的人应该就是他惦记了很多年的姑娘。
于是她也不客气了,伸手就要把景辰的一寸照扒拉开。景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直接丢开手上的书,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去抢景钰手里的钱包。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景钰眼疾手快,躲开了景辰伸过来的手,得意扬扬地抽出那张照片,还示威似的在他面前抖了抖,然而当她看清照片上的人时,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了。
她有点怀疑自己刚才的猜测,这张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他暗恋多年的姑娘吗?
房间里静默了半晌,景钰问:“你怎么会有涵歌的照片?”
景辰没有回答她,但她很快想到了这张照片的来历,不就是她同学录里丢掉的那张吗?这照片被牢牢粘在同学录的内页里,而同学录又放在一个封闭的整理箱里,不小心掉到箱外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专门把它挑拣了出来。
所以……景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景辰:“是我想的那样吗?”
多年的秘密被戳破,景辰反而不慌了,他重新坐回沙发上,又恢复了那副淡漠的神情:“有什么问题吗?”
景钰简直要被这个消息炸蒙了:“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是在做梦吗?”
景辰完全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依旧低着头翻书。
景钰也没真指望他坦白什么。她仔细想了一下,依稀记得她高一时第一次得知自己的学霸堂弟也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暗恋女孩子,当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到处宣扬,结果被她妈当着全家人的面臭骂了一顿,那时候全家人好像在给太爷太奶扫墓,也就是清明节的时候。
那么他开始喜欢叶涵歌至少是从她们高一下半学期开始,当然可能更早。
那年景辰高三,他们的交集少得可怜,仔细回忆当初,他和叶涵歌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景钰大胆猜测:“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吗?”
不出所料,景辰还是没有回答她,但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已经给了她答案。
想不到从小被她视为天敌、尊称一声“小变态”的堂弟,竟然也有这么像正常人的时候,也会对一个女孩子一见倾心,会因为心事被戳破而窘迫尴尬!而他默默暗恋了多年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景钰的闺密!
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藏得可够深的啊!”景钰感慨,“难怪我们出去唱歌那次涵歌不见了,你比我还急呢!还借着脚受伤的机会让蒋远辉给你打了一个多月的水,哈哈哈哈哈,我差点就以为你俩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感情,原来你是伺机打击情敌啊,哈哈哈哈……绝了!真没看出来,你心眼够小的啊!”
景辰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碍于小堂弟还在,他也不好发作,只是颇为不屑地说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哦,对了,涵歌总说起你的朋友圈状态,可我这儿显示你从来没发过朋友圈,以你亲爱的堂姐我聪明的头脑猜测,你发的那些报备行踪的朋友圈其实只对涵歌一人开放吧?够闷骚的啊!”
看看景钰近乎癫狂的笑脸,再看看小堂弟那八卦兴致很浓的小脑袋,景辰能做的只是低头。
景钰尤不解气:“哎哟,差点忘了你送给人家那‘合作公司的纪念品’,我当初就觉得那项链看着不像便宜货,偏偏包装那么寒碜,为了让她收下你的圣诞礼物,你可真够煞费苦心的啊!”
景辰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他姐这德行他早就想到了,不然也不会瞒她这么久。
他生无可恋地抬起头:“你不是要去超市吗?还去不去?”
小堂弟像是被他提醒了,在门口叫了声“大姐姐”。
景钰挥手赶人:“你先下去玩,让你姐我再乐呵一会儿!”
小堂弟终于意识到他大姐姐此时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他看了看景钰,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的景辰,小声问景辰:“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景辰幽幽叹了口气,反问堂弟:“小人得志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小堂弟茫然地摇了摇头。
景辰朝景钰扬了扬下巴:“就你大姐姐这样。”
要是平时,景钰听到这话早就奓毛了,但谁让她今天心情好,看他时也不再只是白眼招呼,目光中除了得意,还有一抹让人看了就很不舒服的……怜悯。
“继续啊!”景钰端着手肘睥睨着他,还真把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演绎得生动形象,“你现在有多猖狂,回头求我的时候就有多后悔!”
景辰已经彻底无语了:“眼下咱俩到底是谁在猖狂?”
景钰又是一阵“哈哈哈哈哈”。
景辰只好拿出耳机来带上,只丢下一句:“你笑吧,不过别指望我求你。”
景钰笑了两声,见被嘲笑的人完全不为所动,兴致本来就大大打了个折扣,回头再看小堂弟,看她的眼神和看邻居王姨家的傻儿子如出一辙,她顿时觉得有点悻悻。
她转身打发小堂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二哥哥说,你不许偷听,如果被我发现,摔炮不用买了。”
小堂弟一听这话,也顾不上八卦了,一溜烟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处。
关上房门,景钰凑到沙发边坐下:“我确实对撮合人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但谁让你是我亲堂弟呢,还苦恋人家这么多年。结果人家根本没考虑过你,说出去我都替你臊得慌。”
景辰被触动了心事,微微抬起眼看她:“你怎么知道她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
“也是奇怪了,你俩在这方面还真像!她跟你的情况差不多,暗恋某人多年,别说结果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对方可能也不知道。”
景辰闻言又垂下眼,这事他也知道,而且那人很可能就是蒋远辉。
“其实我最初还猜测,她暗恋那人会不会是你,毕竟时间对得上,但后来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你了。她也挺惨的,她喜欢那人一直喜欢别人,后来好像还和别人在一起了,不过没好多久吧,前段时间听说又分手了。”
景辰微微皱眉:“蒋远辉不是一直单身吗?”
景钰不明所以:“谁说是蒋远辉了?”
景辰想了一下,没再说话。如果不是蒋远辉,那会是谁?可他分明觉得她对蒋远辉挺不寻常的,两人平时走那么近,像是普通朋友吗?
姐弟俩凝眉苦思了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还是景钰先开口:“不管那人是谁了,反正他和涵歌还没有在一起,涵歌还是单身,你就还有机会,但再这么拖下去可就不一定了。男人嘛,你也懂的,这头刚结束一段感情,那头就闲不住了,搞不好涵歌就成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景辰嫌恶地瞥了他姐一眼:“你说的只是某些男人。”
景钰哈哈大笑:“我差点忘了,你可是能为了她放弃斯坦福的男人!”
是啊,对他来说在哪儿读书都差不多,但余生和谁在一起,这可差太多了。
景钰用肩膀撞了撞他,他很嫌弃地朝旁边躲了躲。
景钰假装看不懂他的肢体语言,又挪近了一点说:“话说回来,你那追女孩子的方式真的行不通。”
景辰闻言皱了皱眉,对景钰的话明显不太认同。
景钰呵呵一笑说:“你不认同也没办法,结果说明一切,这都多少年了,她除了知道你是我堂弟,是现在带她做项目的人,还知道你是谁?哦,对了,后者还是你放弃斯坦福才换来的。你说你失败不失败?”
在景辰迄今为止的短暂人生里,除了感情这一桩,他还真没和“失败”这词有什么联系。
此时听堂姐这么说,他也不由得沮丧。
他难得这样,倒是让景钰也难得说了两句好话:“不过用不着气馁,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比申请斯坦福容易多了。何况……”
说到这儿,她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景辰:“老天爷对你真的不薄啊,给了你这么一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皮囊!结果你竟然情路坎坷成这样,真怪不了别人了。”
景辰不以为然:“肤浅。”
景钰撇嘴:“回头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怎么用肤浅的手段俘获涵歌的芳心!哎,你不是挺招女孩子喜欢吗?她们喜欢你什么,你就展示给涵歌什么呗!”
从初中开始,景辰就不断收到各种各样的情书,初中时年纪小还不懂事,完全不懂那些女孩子写信给他说点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为了什么,而且当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这位堂姐的可怕,就没心没肺地给她看过。谁知道那些信隔天就跑到家里的长辈手上了,家里人倒是没责怪他什么,只是几个婶婶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记忆犹新。那时候他才知道,什么叫作“遇人不淑”,这人就是他姐景钰。后来遇到此类情况,他自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不可能找他姐分享了。但上了高中以后,他住在她家,到了她的主场,她想从他那儿翻出点什么也没有难度,所以他不时也得受制于他姐。她最爱说的就是:“你要帮我做某某某事,否则你和某某某早恋的事情,叔叔婶婶或许会不小心知道!”
天知道那个和他早恋的某某某他根本不认识,他莫名其妙收到的那些表白卡片或者情书,要不是怕有一张署名可能是叶涵歌,他拆都不会拆一下。
景辰不耐烦:“我哪知道她们喜欢我什么?”
景钰嘿嘿一笑:“你不知道,我知道啊!”
根据以往的经验,景辰明知后面可能没什么好话,但事情涉及他和叶涵歌的未来,哪怕前面是套,他也得自觉往里钻。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他难得地有点不自在。
景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摆出一副传道授业解惑的模样:“现在的女生用你的话说可能都挺肤浅,就是喜欢好看的。当然随着女生们的品位越来越刁钻,这颜值高的内涵也越来越丰富。脸长得好看是起码的,你还行。”
景辰几乎要笑了:“我谢谢你。”
景钰大方地摆摆手:“我这人很客观的,不用谢。不过除了脸,身材也很重要。女生们还会看喉结性感不性感,锁骨美不美,以及有没有八块腹肌,没有的话六块也勉强,最好还有人鱼线,当然了,腿也要修长笔直……”
景辰听得目瞪口呆,本来以为景钰在开玩笑,但发现她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说完了腿,景钰顿了顿,突然拍了下脑门:“差点忘了,还有一点——屁股要翘。哎,对了,你怎么样啊?平时穿得这么严实,堂姐我都没看过……”
说着就要上来扯景辰的领口,还好景辰眼疾手快地把那只魔爪挡了开来。
“有毛病吧你?”
面对堂弟的质疑,景钰也不生气:“不给看就算了,隔着衣服也能看个大概。”
景钰再度打量他,品头论足道:“喉结、锁骨什么的勉强可以吧,腹肌和人鱼线有没有不知道,但腿是够长的……”
她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一下,景辰还没回过神来,就感到屁股被人捏了一把。他几乎是立刻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回头怒瞪某个罪魁祸首,景钰已经笑躺在了沙发上。
他这一天受的屈辱简直比过去十年都多,忍无可忍骂了句“神经”。
景钰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完全不在乎,笑够了之后还很敬业地把最后一点点评完:“看着挺翘,手感也不错。”
景辰深呼吸,劝自己冷静,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再多待片刻,他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大动作来。
叶涵歌和爸妈在年前就到了三亚,一直到开学,没再回南城,而是直接回了金宁。
景钰难得从开学时就忙碌了起来,综合实验课要补考,除了补考理论知识,实验仪器操作也要补考。王老师给补考的学生专门开放了几个课时让大家去动手实践,僧多粥少,景钰连个示波器都没摸到过。
很明显,景钰送给曹文博的生日礼物大大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同时因为礼物太贵重,让曹文博有点诚惶诚恐,再加上景钰挂了这门课,曹文博一直觉得自己也有责任,虽然让他说,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责任。最重要的是,考试时会考到的那些仪器实验室里多的是,她完全不用像其他本科生那样去抢实验教室里的那几台。
于是,鉴于以上种种,他主动向景钰提出可以提供一对一辅导的服务。
景钰当然乐得走这个后门,而且考虑到叶涵歌和景辰都在实验室,她还可以近距离围观八卦,所以曹文博刚一提议,她就欣然同意了。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景钰的补考分数虽然不高,但好歹通过了,而且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大三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取消了。这样一来,景钰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一下子没了压力,就想琢磨点别的事情。
看大一大二的学弟学妹们都去春游了,她还挺羡慕的。
有一次和实验室几人在一起吃饭时,景钰就随口感慨了一下想去春游,没想到他们当中有一位前任学生会主席,第二天就把事情张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