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靖容看着眼前的身影急速落下,身子想马上冲过去接住她,可理智阻止了自己,之前上当那么多次,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她骗了。
直到那道身影真的摔在了地上,发出轰然一声响,他才开始茫然,他能感觉得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宋靖容终于慌了神,在身后四十万大军的注视下,跌跌撞撞掉下了马,向地上的人奔去,可他还没来得及靠近,便被一股强劲的内力轰开。
是梦惊鸿。
叶禹岚只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刚开始没什么感觉,知道她看见眼前的梦惊鸿,身上的痛才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她疼得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没了力气,在她眼前,梦惊鸿眼泪一滴滴的掉在她的衣襟上,叶禹岚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消散,眼皮沉的厉害,她渐渐看不清了,只记得自己骗了他,便开口道:“死生不复相见。”她的话说出口,没有声音,只是一口血咳了出来,她用尽力气,抬起手,想再摸摸他,可眼前逐渐黑暗,还没触到,眼睛便先闭上了。
梦惊鸿搂着怀中的人,在城墙下哭的撕心裂肺,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剧痛,像是要死一般的痛,便慢慢停了哭泣,只以为是那条线的作用,便慢慢等着死亡的降临,可等了一会,梦惊鸿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别说死了,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他双手颤抖,又将怀中的人搂住,想起今晨她的异常举动,神情似哭似笑:“原来是你搞的鬼…”
一旁被打的吐出血来的宋靖容好不容易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双手霎时死死攥住,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股股热流争相恐后从眼中涌出。
“熙明,”他喃喃道:“熙明啊。”
这一次,竟是我,亲手将你逼上了绝路。
宋靖容笑了,笑得疯癫起来,他双手抱头,将原本整齐的发髻抓得凌乱,眼中血色越发浓,他跌跌撞撞靠近,梦惊鸿无暇顾他,他便冲过去,抓住他的衣襟,嘶哑道:“杀了我。”梦惊鸿眼中的光没了,只剩下一副躯壳,他转头看向这个疯子,半天,才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不会杀你吗?”他盯着他:“只不过我看着你这个样子,让你活着,似乎更折磨你。”说罢便再不言语,宋靖容听了他的话,便沉默下来,只是在叶禹岚身前跪着,梦惊鸿仍抱着她,整个人已魔怔,轻声开口:“你说,你若骗我,便死生不复相见,我原以为那是句狠话,哪知你竟当真了,”
梦惊鸿坐在寒渊城墙下,身边跪着成作国主,面前是来势汹汹的四十万大军,身后是岌岌可危的寒渊宫,他却都不在乎,只是继续对着怀里那个没了声息的人说:“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在成作的南方水乡,买了一处院子,院子里有只狗,院外种着田,旁边还有一处你想要的林子,这些,我都置办好了,就等着你过去。”
梦惊鸿慢慢将腰间的弯刀抽出来,那弯刀甚少出鞘,刀尖之上却已呈血红色,梦惊鸿看着刀尖,笑道:“没想到,这刀最后杀的人,竟是我。”说罢,闭上了眼,手上极其狠厉向脖颈抹去,却被一粒石子弹开,一人从天而降,直直跪在梦惊鸿面前,急切道:“请主上稍等片刻。”
梦惊鸿看着云暮突然出现,眼中一片死灰:“你走吧。”“主上,”云暮看见他的模样,语气里多了几分哽咽,只默默靠近,说了些话,梦惊鸿却忽然抬起了头。
第82章 尾声
“你要自裁?”云暮看着面前的叶禹岚,眼中疑惑,想到另一件事便激动起来:“你若自裁,主上怎么办?”叶禹岚平静地回答:“他不会有事。”云暮显然没信,狐疑道:“这不可能,只要你活着,那条线便会一直存在。”叶禹岚轻轻叹了口气,垂眼道:“我这里有一味药,是从远方求来的,服下之后便能在一段时间内抑制那条线,你放心。”解释完,叶禹岚接着道:“你需要做的,便是在我死后,看着梦惊鸿,不要让他做傻事,顺便,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她看向远方。正是宣政殿的方向:“我死后,让他去一趟我在四辅宫的寝殿,寝殿窗户下有个机关,如此就好。”说罢,她又抬眼看着云暮:“我知你不在乎我的命,可你不能不在乎他。”云暮听她说了这么一大段,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
“主上,殿下有句话,让我一定带给你。”
云暮看着面前的人,靠近了些,在他耳边艰难道,梦惊鸿瞬间抬起了头,眼中死灰复燃,唇颤了颤:“她没走,是吗?”他的泪接着话:“她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对不对?只要她能回来,再等十年,哪怕二十年,三十年,我都等得。”“主上,”云暮听不下去了,偏开了头:“殿下回不来了,她要交代的,只是遗言。”
“呵。”梦惊鸿轻轻笑了一声:“我不信。”
“她没死,我等她。”十年前不也是如此吗?难道,难道遗言是线索?
梦惊鸿将怀中的人搂紧,站了起来,云暮跟在他身后,还跪着的宋靖容见他要走,忽然嘶哑出声:“熙明。”话说出来,并没有人停下脚步,梦惊鸿一步跃上了城墙,带着叶禹岚离开了,宋靖容还跪在那里,低垂着头,成作军中终于冲出来一人,行至他身边,原来是寂然,寂然靠近,直接跪下道:“请国主下令攻城。”离国破仅剩一步之遥,只要控制了寒渊宫,那寒渊自是到了手,宋靖容虽乱了情绪,想必心里还没有乱。
哪知,面前跪着的人开口了:“撤军。”寂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国主,已经到了这里。”“我说,撤军。”宋靖容抬起头,面色灰白,死死看着地上的那摊血迹:“不可一错再错了,撤军吧。”寂然无法,国主已下了令,他不能违抗,只能不甘的看了眼面前的寒渊宫,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宋靖容已失了军心,寂然经此也没有想要管他的意思,宋靖容便一直在城墙下跪着,发丝披散,随着号角声再次响起,成作军队终是撤出了军队,缓缓向成作方向返回,独留了宋靖容在这里。
梦惊鸿抱着怀中没了声息的叶禹岚,一路行至凤阳阁,到了地方,他仍没放手,只看向身后的云暮,云暮直接道:“殿下在去城墙之前,曾召我来这里,并叮嘱我,若她自裁,让我一定要拦住主上,别让您做傻事,”她顿了顿,接着道:“殿下还说,在四辅宫中,她常住的寝宫里,窗户上有一处机关,留给您。”“说完了?”“说完了,殿下只叮嘱了我这些。”梦惊鸿没什么反应,又抱着叶禹岚行去了四辅宫方向,云暮本想继续跟着,却被一股内力打了回来,她跌落在地,吐了口血出来,却只是惨然一笑:“主上,真不知您遇上她,到底是福还是祸。”
梦惊鸿踏进了寝殿,这里一直有人收拾,所以不脏不乱,从前还有她的气息一直留着,可随着时移世易,仅剩的那点味道也逐渐消散,梦惊鸿将叶禹岚小心放在一旁的长榻上,找到那扇窗,很快便按下了机关,随着一声暗响,一道甬道出现,梦惊鸿回头看了看叶禹岚,犹豫片刻,还是孤身一人进去了。
甬道很暗,他往前走了片刻,出现了一间密室,梦惊鸿轻声走进去,鼻尖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
是她的香气。
扑面而来的,是无数的画,有新的,有旧的,各占了一半,旧的他一眼便能认得出来,是真正的熙明画出来的,身姿形态都画得极像,只是多为背影,梦惊鸿转头看那些新的画。
想必,这是叶禹岚所作。
这些新画,有风景,有人物,有的甚至只是寥寥几行字,梦惊鸿拿起最近的一副,画的是他一身红衣,低头浅笑的样子,面颊间竟还点上了些许红,梦惊鸿茫然地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是何时的,还有白衣的,穿着夜行服的,甚至有的只写了些他曾说过的话,最远的那一副画,画的是他们二人,他看了一副又一副,刚刚干涸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所以,你准备了这些画,却没有说你还会回来,所以,你是真的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