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有几棵大树,枝繁叶茂,翠绿欲滴。远处则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时间尚早,但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仿佛这个城市从未归于沉寂过。
这个世界不会为任何人的情绪所左右,相反你必须跟上它前进的速度。
生活必须继续下来,你只得选择遗忘或是面对,而不是毫无止境的自怨自艾。
秋晨冷水洗把脸,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打起精神,开始新的一天。
中午的时候,岳昊逸居然又给秋晨打电话。她迅速摁断了。
对方反复拨打,她把他的电话,QQ和微信拉到黑名单里了,这才清静了。
哪知,岳昊逸并没有死心了,又给她发邮件。邮件里语气恳切,道歉忏悔,说他一时冲动,犯了很多错,不奢望她能原谅,只希望分手前见她最后一面,并当面将4000还给她, 见面地点约在一个叫庭园酒店里。
信中还饱蘸深情回顾两人曾经一起度过那些甜蜜快乐的时光。
从茶楼出来后,岳昊逸便在他父母面前信誓旦旦要与秋晨断绝关系,可回到家里,冷静权衡,又觉得很不甘心,所以又反复无常。
他想以最后一面为借口,约秋晨在酒店见面。信件中情真意切的语句,定能打动秋晨,她一心软,便答应见面。
只要秋晨到了酒店里,他便有了掌控权。在他的情意绵绵的情话下定成功挽回这段感情。
和所有男人一样,他一直对自己那方面也是信心满满,甚至有些引以为傲。
一个男人如果想用性还挽回一段感情的时候,基本上说明这个男人黔驴技穷了。
因为稍微有点头脑的女人都瞧不上男人向女人卖弄思想之外的东西。
秋晨很冷静,显然并不为所动,她很清楚,岳昊逸找借口,企图想找机会复合。
她思考片刻,发出邮件消息,“如果你真有诚意,你先将那4000块打在我卡上,见面的事再说。”
对方许久不吭声了。
秋晨猛然想到岳昊逸那时求婚时的戒指还在包里,她急忙翻了出来,根据那枚戒指的品牌和款式,在网上查了查,价格为8000元。她心想也许把这戒指变卖了,也许还能弥补些损失。
岳昊逸见秋晨不上勾,失望之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既然秋晨那么在意她的工作,反正自己知道她的公司地址,干脆以此为要挟。
如果她不与自己和好,他便闹上公司,让她脸面扫地,在公司呆不下去。
于是,他又回复邮件:“我明天中午12点,我会准时你公司楼下等你,不见不散,否则后果自负。”
秋晨心乱如麻,果真岳昊逸绝非善类。
经过多少日夜辛苦工作,忍受多少委屈,好不容易才在公司站稳了脚。
如果明日岳昊逸气急败坏在公司里胡闹一出,那么对她而言,是个致命打击,毁掉她的前程。
一念此,秋晨心坠冰窖,浑身发颤。但她决不允许岳昊逸毁了她来之不易的一切。
思考了很久,秋晨起身来到董明诚的办公室门口。因为华旭琴出差,她只有豁出颜面,寻求帮助。
董明诚的办公室的灯亮着,磨砂玻璃人影晃动。
秋晨鼓足勇气,轻敲门。
“请进。”
一如既往,低沉的嗓音。
秋晨推门而入。
董明诚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翻看手中的文件。他抬起头,见是秋晨,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之色,转瞬而逝,继而微微一笑。
秋晨站在他面前,表情很不自然,磕磕巴巴说道:“董总,我想请您帮个忙。”
董明诚将手中的文件合上,示意她在对面的椅子坐下,关切问道:“你工作上遇上什么困难了吗?”
秋晨摇摇头,嗫嚅道:“不是工作, 是我的私事。”
董明诚一愣,然后说道:“你遇上什么难处了吗?”
秋晨将岳昊逸复合不成,恼羞成怒,可能来公司里大闹的事情告诉了董明诚。
董明诚心中大致明白了,淡然问道:“哦,你是单身?”
秋晨点点头,便进一步将自己离异的事告知了他。
董明诚笑了笑,说道:“谢谢你这么相信我,把自己隐私都告知于我。你不用着急忧虑,这只是件小事而已。
放心,如果他真敢来公司来闹,我会妥善处理的。正好明天在杭州有个产品交流会,采购部要去参加。不如你现在回家收拾下,今天下午随同着采购部一起去参加那个展会吧。”
秋晨连连道谢,见董明诚忙着事,不便多打扰,便离开了。
她径直回家,收拾行李,并与采购部同事约定下午四点在机场会合。
她坐在侯机厅内,神情恍惚。熙来攘往的人们目视前方,昂首阔步,即使擦肩而过,谁也不会多看谁一眼。
在这激烈竞争的世界,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目标进发,遇佛杀佛,遇魔杀魔,忙着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意关心旁人。
横亘在她的面前,永远是爱与恨,恩与怨的艰难时光。它们重重叠叠,迷惑她的视线,又阻碍她的前行。
秋晨不禁想起秋痕的那句话:其实在急着作出改变之前,更重要的是拨开云雾,寻找陷入困境的内心真相。
第44章 童年往事
天气阴沉,淡黑色的云朵涌动。凌辰攸驱车来了郊外,穿过一片笔挺高大的桦树林,来到公墓陵园。
他很久没有看望母亲了,上次来还是三个月前。之前他是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看望母亲。
翠绿的矮小侧柏丛布满大门两侧。凌辰攸下了车,手捧着一束黄菊走入陵园内。
进园后,便是一片宽广众多的墓区。他走在一条曲折如迷宫的青石板小径上,小径狭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
小径的尽头便是母亲的墓碑。左右两旁的墓碑无人祭扫,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或许是太久远了,墓碑上的字迹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
金钱财富的占有都不足证明人来过这个世界,惟一可以证明的只是墓碑。
凌辰攸在母亲的墓碑前蹲了下来,墓碑是用花岗石做的,中央刻着「慈母祈雪芹之墓」几个字。
墓前的小石瓶里插一束素雅的百合,正中摆着一盘新鲜的水果,有苹果和橘子。
红烛快要燃尽,信香依然袅袅,灰白的纸钱纷飞,但依然能感受到余烬的灼热。很显然有人刚刚来过。
凌辰攸一阵疑惑,四处望去,空无一人。他将手中一束黄色菊花横卧放在碑前,默默看着碑上母亲照片。母亲依然如生前那般,饱含慈爱望着他。
也不知呆了多久,冷风袭来,凌辰攸感到一阵寒意。他不由拢了拢衣顶。
入秋了,湿冷的黄昏,天空最后一丝光线都要泯灭在灰暗的云霭中。
凌辰攸离开了母亲墓碑,朝公墓大门走去。快到门口时,他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他一怔,出乎意外,居然是凌志安。那么墓碑前祭祀用的鲜花、水果和香烛便迎刃而解了。
许久未见的父亲,身着一套灰黑色衣服,显得如此陌生。他的容貌足足比实际年龄苍老十岁。
干瘦微驼的身材,皱纹密布的脸,浑浊无光的双眼,灰白的头发在风中凌乱。
但凌志安却从容的望着他,凌辰攸竟然有些紧张了。
凌志安恳求道:“辰攸,我想跟你谈谈。”说完,用满怀期冀的眼神望着他。
凌辰攸迟疑片刻,点点头。然后转身,一言不发朝前走着。
凌志安尾随在后,亦步亦趋。路面的干树枝和枯叶被他们踩在脚下,发出嚓嚓的破碎之音。
走出墓区,路边有两旁几排并列的长椅,供路人休憩。两人坐在长椅上。
长椅周围有一排排柏树,随风呼啸。有几只不认生的白鸽在他们身边盘旋,发出咕咕的声音。
凌志安打破了沉寂,说道:“辰攸,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忏悔,我是罪人!我对不住你们姐弟,也对不住你的母亲。”
凌志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哀伤,眼里透露着悔恨,凌辰攸的心被刺痛了。
过往如快镜般在他脑海里闪现,他眼眶红了,内心波涛翻滚,却极力克制。
凌志安诚恳说道:“我知道你怨恨我,年轻时做过那些荒唐事,连我自己都恨自己。如今我年岁大了,也不知哪天就走了。
我想弥补,我想赎罪,我不奢望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们姐弟给我机会弥补当年犯下的错误。”
凌辰攸冷笑道:“弥补?你怎么弥补?你就是我们的噩梦。母亲因你早早过逝,而我和姐遭受了一生都无法愈合的伤痛。
我们好不容易摆脱困境,过上正常的生活,你却突然出现,说想来弥补?真是可笑!”
凌志安老泪纵横,哽咽道:“我罪孽深重啊!我曾经想过一死了之,可我太懦弱了,对自己却下不了手。这十多年来,每晚我都难以成眠,无处不在的痛楚侵袭着我,过往就像荆棘缠身,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
凌辰攸大声吼道:“你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一个人在童年缺失了父爱,不健全的人格引发的心理障碍,那种痛楚你能感受得到吗?
从小到大,我多么希望你来关心我,像正常的父子亲密的交流。
而你带给我们一家的,只有无尽的伤害。当我看到别人每一次成功,都有父亲在背后凝视赞赏他的成就时,我总是泪流满面。人生在世,没有最爱的亲人在身边关爱和支持,一切成功都是毫无意义。”
又是一场漫长的沉默。一阵寒风吹过,似乎穿透凌辰攸他的心,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凌志安强忍住泪水,眼神空洞望着那片树林,说道:“我也梦想做个好父亲,也梦想和所爱之人共携手,立黄昏,一生相伴,可是你知道吗?我的这些美好的憧憬全被你母亲所毁了。”
凌辰攸闻言骇然,突然记起十四岁那年,父亲离家出走那晚,他曾对母亲愤怒吼道:都是你害的,是你毁了我一生。他原以为是父亲酒后的胡言乱语,没想到却是真有其事。
他心存疑虑,不由问道:“难道不是你毁了我的母亲吗?怎么颠倒是非,说我母亲毁了你呢?”
凌志安擦干眼泪,缓缓说道:“我和你的母亲是高中同学,那时她坐我的前排。她性格开朗,是班上的活跃分子。
可是,她学习成绩不好,所以经常问我问题。然后我们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当时,我暗恋班上一名叫柳纯熙的女生。她人如其名,长得清纯可人。
我把喜欢柳纯熙这事,跟你妈坦白了。我暗地里给柳纯熙写了很多封情书,都不敢当面前交给她。
你妈听说后,自告奋勇说由她来转达。于是我就将二年来写的近百封情书交给她,由她代我转给柳纯熙。
那沉甸甸的情书装了一大口袋,你妈当时就取笑我,说我真是痴情种。
那一夜,我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第二天,你妈将所有的情书退还给我,告诉我说,柳纯熙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希望我不要再纠缠她了。”
凌辰攸默默听着,没有作声。
“虽然我知晓会有这样的结局,但我当时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我痛彻心扉,伤心不已,我流着泪将那些情书通通烧毁。
之后的日子对我而言,就是暗无天日,我如行尸走肉上学回家。
失去了爱情,就如同失去了生命。我无心读书,失去了学习的动力,经常逃课去打台球。
之后一年的时间,非但减轻内心的伤痛,反而加深对柳纯熙的爱。
我痛苦不堪,似乎走到人生的尽头。你母亲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经常安慰我,努力想让我从痛苦解脱出来。
她经常在周末时,陪我出去打球,骑自行车去郊游。有一次,雨天路滑,她骑车摔倒了,我急忙去扶她。
她对我温柔一笑,一个趔趄,却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说,我喜欢你。
我脸一红,连忙放开了她。我一直沉浸在我的世界,万万没有想到你妈居然会喜欢我,而我一直把她当我最好的哥们。”
第45章 人生和解
凌志安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停顿下来,喘息了半天。他忧伤望着凌辰攸,似乎希望他开口说话,而凌辰攸却一言不发。
对于二人而言,这番谈话开启了一段创伤之旅,凌辰攸是少年创伤,而凌志安却是痛失所爱。
两人都表现得很不自在,越是不自在,沉默的时间就会无止境的拉长。二分钟后,凌志安又继续追忆着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
“看我很不自然的神情,你妈害怕失去我们之间的友情,便宽慰我说,让我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她不奢求我喜欢她,只希望在我身边默默守护我,她便心满意足了。
话虽如此,可我已经爱上柳纯熙,心中没有任何位置可留给任何女人。
我不想心中有愧疚,耽搁了她,便狠下心来,疏远了她,与她保持一定距离。
面对你妈痛苦失落的神情,我装作视而不见。高考结束后,我和你妈都落榜了,而柳纯熙却考上一所师范专科院校。
在毕业同学会上,想到与柳纯熙从此天离一方,很难再见,我便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同学会结束后,你妈搀扶着我回家。那夜,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我俩衣服早已湿透。
我固执站在雨里,独自哭泣,心痛得无法呼吸。你妈哀求我,求我进屋,我却执意不肯。
后来,我竟晕倒在雨里,是你妈将我扶进屋内。当时,你的爷爷奶奶在外办事,没有在家。
此后的二天,我一直发高烧,神智不清。这二天里,全是你妈衣不解带的照顾我。
迷迷糊糊中,我将她误当作柳纯熙,情不自禁与她发生了关系。
当我退了烧,清醒了,才发现自己做了错事,懊悔不已。就那一次,你妈就怀上你姐。
既然是大丈夫,就得承担后果,所以我们结婚了。既然与你妈结了婚,我将对柳纯熙的爱封存在内心深处。婚后虽算不上恩爱,却也是相敬如宾,平淡生活。”
“结婚第五年的一天,我在县客运车站上偶然遇见了柳纯熙。她依然如前漂亮,但脸上却有淡淡的凄苦之色。
虽然时过境迁,我以为我会无动于衷,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没想到我的心依然会痛,为她而悸动。
我主动上前招呼了她,她看见我便呆住了。她和我乘坐是同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