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空撩了撩头发,在厕所的镜面,看到自己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就好。”
正当她以为这通电话会平淡的画下句点,连恺之又说出让她心惊肉跳的话:“我很担心,过来看看可以吗?”
像极了下属和上级请示。
原来从温言软语到生疏客套,竟是刹那间的事,甚至连多巴胺分泌最旺盛的18个月都熬不过去。
季心诺抓了抓头发,几根细碎的发丝掉在洗手台边,有了几分秋日簌簌落叶从枝头跌落的萧瑟。
她婉拒道:“别来了,不然在路上又被记者堵了。”
“我会很小心的。”连恺之不想就这样被拒之门外,“或者风头过几天,我来接阿姨出院?拍摄这几天结束了。”
“真的不用了。”季心诺一口回绝,“弄那么大阵仗,到时候传出去,影响不好。”
连恺之心中受挫,又不好在她面前表现,只能再退一步:“你说得对,我让小平头捎点东西过来。”
“也不用。要不是他帮忙联系医院,我现在就没法跟你打电话。”季心诺让他帮忙传话,“替我谢谢他,就说以后肯定请他吃饭。”
“嗯。”连恺之闷闷地应了一声。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和你谈谈。”季心诺噎了一会儿后,提出见面,“就在火锅店怎么样?”
她以为连恺之刚才如此急切,肯定会马上作答,不料迟迟没有声响。
若不是她瞥了眼屏幕,见还在通话中,她一定以为是厕所信号不好,让他们近期来最心平气和的一次对话,都要以掉线收尾。
过了很久很久,才听他沉声道:“这几天都可以,什么时间你来定。”
他说完匆匆挂断,像是有意截断她话头。
季心诺用冷水洗了把脸,而后一直守在病房,等了几个小时后,药效过去。
吴冰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那个疯子呢?”
“没事了。”季心诺简单讲了那件事的后续。
吴冰听完后,如释重负:“没事就好,就是我女儿优秀,才被神经病盯上了。”
她伤到尾椎,不好起身,只好将就吃肉松面包,这样能掰开吃的东西,再就着温度适中的筒骨汤。
季心诺一边撕着面包,嘴上不住道歉:“对不起,妈,等过两天,你好点了,一定给你补补。”
吴冰倒不介意,反倒笑呵呵握着女儿的手,说起自己童年的经历:“这些蛮好的,我小的时候啊,过生日都只能吃腌咸菜。”
季心诺贴着妈妈掌心,触到的不是光洁的肌肤,而是皱巴巴的一层皮。
这让她刹那间回想起,这双手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为她抵挡了多少风雨。
以前吴冰总用这双手安抚她,说没有爸爸也没关系,妈妈会照顾好你。
和女儿比手掌大小,看着女儿手指越发纤长后,就露出笑颜。
除此之外,在无数个夜晚里,这双手推开过她房门,替她掖好没盖好的被角,再悄然转身。
再想到先前自己入院时,刻意顶撞她,季心诺心中愧意更盛:“对不起妈,你生我,养我,供我念大学,我应该好好孝顺你,但我不但把你的话当耳旁风,还害了你。”
“傻瓜,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吴冰紧紧握住她手掌安抚道,“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虽然吴冰这次没迁怒旁人,甚至没提“连恺之”三个字,但季心诺身为女儿,怎会是冷血动物。
她已下定决心,不能再这么拖着。
和连恺之约定在第二天晚上八点碰面。
为了保险起见,吴冰由陈莹陪同,干斯人则负责接送。
季心诺穿了一身黑,几乎就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进了火锅店后,只见偌大的店铺里,只坐了连恺之一人,还恰好坐在当初给她菜单的位置,倒真让人有了几分物是人非的错觉。
连恺之在沸腾了的清汤锅里,放了各种食材,见到她还像先前那样,先拉开座椅:“来啦。”
颇像是招呼老熟客的店长。
他追问了句:“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季心诺恹恹地应道。
“可你瘦了。”连恺之看到她凸出的双眼,知道她备受煎熬,盛了碗汤,“吃过的话,喝碗汤暖暖吧。”
她又有了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