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心诺在做准备工作时,千算万算,都没想过会撞见别人隐私,这下必定触及他的逆鳞,害得他脸色比声音更沉。
她晃了晃身上的工作牌,不漏机锋:“我是桃子网旗下《与乐同行》的主持人,不是娱记。”
“而且,我这只笔可以看录音时间和记录。”她直接打开录音笔,让连恺之能看到条目后再关上,“今天还没有任何内容。”
“看来不是所有记者都以偷拍别人洗澡为荣。”连恺之见她处理得体,卸下防备,有几分夸赞意味。
“职业不同,底线和方法也不一样。”季心诺没有把娱记一网打尽,站在中立位置,不落话柄,互不得罪。
“你倒是会做人。”连恺之口吻平淡,很难听出是褒是贬,但从他蹙着的眉头中,还能看到余怒未消的痕迹。
知道这不是开始访问的最佳契机,季心诺只能试试能不能让他放松下来。
“刚才进门的时候,你咳嗽了一声。”她记着进门前他的那声咳,从包中拿出喉糖,“我也靠嗓子吃饭,这个你可以试试,是不错的喉糖。”
“那我就不客气了。”连恺之并不推辞,撕开糖果的包装,含在嘴里,“还挺好吃,看来我运气不错,被采访还有糖吃。”
“就当是弥补我先前唐突了你。”季心诺指着指桌上的办公用品,又一次打开那支录音笔,“这是我个人的工作习惯,每次采访,都希望能把一切记录下来。”
“你说话一直这样吗?”连恺之对着她面庞打量半晌,忽得蹦出这样一句,像在研究复杂的乐章。
季心诺假装没有听懂,皱了皱眉:“连先生,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
连恺之目光仍定格在她脸上:“你给人感觉深不见底,像个无底洞那样。”
季心诺在别人眼中,通常和温文尔雅,和风细雨脱不开边。
虽然她的确刻意敛去锋芒,玲珑做人,圆滑做事,但被一个陌生人这样质疑,她不免心口动荡。
台前幕后积攒下来的经验,让她还是平心静气地回话:“大概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不习惯,我说话的风格很早就定型了。”
“别再叫我连先生,听着怪别扭的。”连恺之搓了搓双臂,嫌这个称呼肉麻,“随意一点。”
他是天之骄子,一出道就众星捧月,难得没有半点架子,甚至一听到正式点的称呼,就会鸡皮疙瘩掉个一地。
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还有,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他指出她话里的唯一疏漏,“很多年前,那次歌友会,你和我合唱了《光明》,后来每次我出专辑,你也有写信。”
季心诺未曾想到,事情的发展当真被陈莹的胡侃说中一半。
连恺之通告多如牛毛的人,竟然还会记得当年上台后,一个微不足道的歌迷。
事实上,多年前的歌友会,是季心诺排除万难,在工作之余,咬了咬牙,在网上花高价买到了黄牛票。
报名之后,她本以为只要耐心数着时日,等待歌友会到来就好,但她如常的生活,却被一封邮件打破。
邮件地址来自官方,被选中的人员被要求回复,上面需写明自己的学历家室,附上一张生活照和唱歌的短视频。
季心诺当时不明白娱乐圈的回转曲折,只当主办方做事严谨,除了家庭状况没有详细描述外,其他统统照做。
直到她接到歌友会策划要亲自面试她的消息。
那时才知道,演唱会中的幸运观众,存在着暗箱操作,复杂程度,堪比选美比赛,才知道连随机事件,都有人要做成百分百概率。
连恺之的歌友会合唱,除了是给歌迷的福利外,美观和契合度也很重要,所以策划表示,会事先会在连恺之用的抽奖箱里做手脚,保证万无一失。
季心诺得知来龙去脉,倍感震惊,连身前的专业策划,在叮嘱她如何演得自然一点时,都在怔怔出神。
策划将万事都落实到细节:“宣布幸运观众的时候,你假装很慌乱检查自己的票,然后从舞台右边上去,这个到时候会有人带,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选我呢?”季心诺终于有了问话的机会。
“因为脸和声线啊。”策划答得理所当然,“美丽的人总是有优待的,加上你有一副好嗓子,从小到大,你应该都很受欢迎吧。”
季心诺回忆起距离很渺远的少女时代,回想着几千个日夜里的点点滴滴。
爸爸早逝,妈妈辛苦维持家计,她一心埋头在学习里,无心风月,只想早些在社会分一杯羹,站稳手脚,好撑起一个家。
但耐不住有人实在热情奔放,让她这样木讷的人,都嗅到独属于青春时代的暗流涌动。
情书塞满整个抽屉,日日有人换着法子送早餐,收作业时总有人好心搭把手,更夸张的是还有人在十佳歌手比赛时,指明站在台上是为了她。
只是高中时代,学业繁重枯燥,这些对普通人来说的调味剂,对她来说,只是徒增负担。
原本她人生的轨迹应该和大多数女生重合,在步入大学校园后,稍稍有了空闲,谈一段恋爱,读完大学后,找一份适合的工作,组建和谐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