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回避了办公场所，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顺着楼梯一步步向上走去。
她和安全通道仿佛缔结了不解之缘，每次谈话、避难都在这里。
正值中午，楼道里光线却仍有些暗。即使她的脚步声触发了声控灯的光照，但随着她脚步落定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她面前有一道门，因为通往天台，出于安全需要，毫无疑问上了锁。
但门上还有个透明的，小小的天窗，让午后的阳光透过窄窄的缝隙撒了进来。
耀眼的光芒并不刺目，反倒稍事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
受到“一白遮百丑”观念的影响，她以前格外讨厌紫外线，不肯穿防晒衣也懒得打伞，浑身上下都涂满厚厚的防晒霜，整个人跟在胶水里泡过一样，黏糊糊的。
但过得越久，她就活得越像需要光合作用的植物般，更渴望阳光的温暖。
有点咸有点干的苏打饼干，和百事可乐是绝佳搭配，她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午餐，倒是吃出几分大餐的感觉来。
可惜她好不容易寻来的平静，很快被另一阵脚步声打破。
她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只听那踢踏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
她倏地站了起来，忙乱中才发现这里还比不上厕所，没有隔间，她也无处可去。
但看到来人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她又安心下来，连带着他说得话，都变得顺耳。
“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一有事就窝在楼梯间。”
林思言手里拎着打包盒，扫了一眼她吃了几块的苏打饼干，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面上却摆出一无所知的样子来：“怎么不去食堂？装可怜在我这里可行不通。”
“明知故问。”桑柔气呼呼地回道。
与其让耳根子不得消停，倒不如换个清净的地方。
她还戳穿了他的来意：“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吧，不然为什么要多买份饭？”
“食堂每天都有特价菜，我经常多打包一份当晚饭，没想到派了别的用场。”林思言微叹口气，一副计划被打乱的苦恼模样，“给你还真有点浪费。”
他坐在她身旁，催促道：“趁还热着赶紧吃，不然用微波炉浪费公共资源。”
桑柔并不推辞，直接打开盒饭开吃。
简单的几个菜和并肩而坐的姿态，让她想起多年前和他一起坐在楼梯间里的场景。
她记不清那时吃了什么，好不好吃，却依然记得那种心神摇曳的感觉。
回忆的温暖，她忽而变得热爱记录生活，拿出手机拍了照，还特别给这张照片取名“入职后的第一顿午饭。”。
美食当前，她心情更舒畅几分：“想不到林总飞黄腾达了，还是这么勤俭节约。”
“你不也是一样。”他指了指她外套上裂开的大口子，问道，“淘宝买的？”
“按价格排序，选了最便宜的。”提到这茬，桑柔又好笑，又无奈，“知道质量差，但没想到质量会这么差。”
她筷子在白米饭里戳了戳，还想替自己挽回颜面：“反正是来上班的，又不是来选美的，穿得花枝招展，就更落人口实了。”
即使尽量调整心态，她话音里仍是充满酸涩和感伤。
曾几何时，她根本不畏惧流言蜚语。
可她肆无忌惮挥霍的资本，断送在她最恨的桑成手上，真真讽刺。
“我给你推几家实体店，衣服质量好坏参半，要自己去淘。”林思言一下发了好几个定位图给她，“再怎么样，现在你是我下属，形象好坏直接影响我的风评。”
“被我坑怕了？”桑柔一边保存图片，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
“能不怕嘛？”林思言无奈地笑道，片刻后，才想到恰当的比喻，“这么说，如果有个设计成形的系统，你就是里面永远删不掉的bug，充满不确定因素。”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如此在意。
当然后半句话，他并没能说出口。
“这样啊。”桑柔有些颓丧，她的确像个绊脚石，只会添乱，只能信誓旦旦立下保证，“那我争取好好升级更新，自己把bug修好。”
那之后她不发一言，再没和他搭话。
一顿饭吃着吃着有些憋屈，但她还是一筷子一筷子，争取把所有饭菜吃光。
林思言一直没走。
他双手交叠，端正地放在膝盖上，坐姿依稀还能看到当年尖子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