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怯生生捋起袖子,光滑细腻如白瓷一样的肌肤上,还能看到发青的淤痕:“我妈妈怕我哭不出来,不礼貌,就掐了我几下,你不要生气啊。”
桑柔不在意他怎么想,搬了把椅子过来,打开窗户,站在窗口边,视线直直望着地面。
周章启靠近几步,他不敢碰到桑柔,就扶着椅背,喊道:“你快下来,很危险。”
桑柔对他的好意充耳不闻。
还不能精准估量距离的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个高度和余思茵跌落时的高度差不多。
“从这里摔下去的话,会很痛吗?”不知怎的,还是小孩子的她,就有如此疯狂的念头,而且还在不知不觉中,还喃喃念出了声。
周章启信以为真,以为她会从楼上跳下去,连忙伸手,笨拙地将她从椅子上拉了下来。
结果就是两人在混乱中摔成一团。
“你干什么?”桑柔揉了揉被撞疼的膝盖,语气终于像这个年纪的孩子闹脾气的样子。
周章启这一下也摔得不轻,但还不忘抽着气事说道:“我妈妈说,人死了就没感觉了。”
他越说越伤心,仿佛已经看到桑柔摔成肉泥的画面:“要是你死了,我肯定……肯定不用我妈妈掐就会哭了……”
“谁要你哭了,烦人。”那时桑柔一边骂他,一边却将他扶了起来。
以至于后来每次她回想这个瞬间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感慨,自己原来那么小就学会了口是心非。
明明的触动不已,还要推开远离。
也对自己这么容易就被打动,感到不可思议。
从来都是余思茵抱着她,哭诉悲惨心酸,第一次有人皱着一张脸,真心实意的说肯为她而哭。
那些听起来为他自己着想的话,捎带一点点关心,就让她产生欲望和贪念。
希望他能关心自己多一点,更多一点。
那天晚上,叶静带周章启回家时,周章启还撒娇耍闹,用各种方法拖延时间,怎么都不肯走。
问他原因,他只是盯着桑柔不放,生怕少看她一会儿,她又会有起可怕的念头。
叶静还当孩子们玩得太好,笑道:“看这架势,也许以后能成娃娃亲。”
“他们年纪差不多,玩在一起也很正常。”桑成倒是十分平静,只是硬邦邦地命令女儿,“还不快跟叶阿姨和哥哥说再见?”
桑柔只是敷衍地挥了挥手,她抿着双唇,像在赌气。
“怎么这么没礼貌?”桑成极为不满,满脸寒霜。
如果不是碍着外人在场,他恐怕又要棍棒式教育。
“孩子还小,别这么说。”叶静看不过眼,跳出来阻止,“慢慢讲道理才行。”
她蹲下身,对周章启说道:“你要是不舍得小柔,妈妈以后带你来看她好不好?”
周章启如捣蒜般不停点头。
“那今天我们要早点回去了,不然影响小柔休息。”叶静还是耐心地引导着。
周章启显然被说动了,但还是放心不下,走到桑柔面前,跟她约好:“我会来的。”
“好。”这一次桑柔没再犟嘴,轻声应了一句。
下一秒钟,她手腕就被桑成粗暴地牵过,硬拉着她一起,一起去送那对满怀善意的母子。
那时她不明白大人们的客套交际,有多依赖这些虚伪繁琐的礼数,只是心里不断抱怨着:“几步路而已,有什么好送的,要回去就快点回去。”
叶静也是这个意思:“从这走到门口而已,你们先回去吧,以后带小柔来我家玩。”
“这样会不会……”桑成有些犹豫。
叶静斩钉截铁地道:“我和思茵是最好的朋友,小柔就像我半个女儿一样。”
“只是我从来没想到思茵她会……”她一提及过世的好友,立刻陷入悲伤,说着说着,泪花又在眼眶中打转。
她赶紧从身上拿出手帕,擦去泪水:“不好意思,我又失态了。”
“人死不能复生。”桑成成了安慰人的那个,“她疯了这么久,走了也好。”
叶静点了点头,努力平复心绪:“就是可怜了小柔,这么小年纪就没了妈。”
“那以后你多照看她点。”桑成听到这里,似乎终于对女儿生了点慈悲心。
叶静自然没有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