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说的淡定,那身旗袍虽然是你只是画了几笔,但是背后的珠串可是你一颗一颗穿好,缝上去的。”
第87章
安漆出行的三套服装概念都是万湾勾勒的雏形,细节设定则是她和刘一庚讨论制定。
之前旗袍半裸的后背设计理念,刘一庚觉得大胆且出其不意,当万湾提出用安漆的裸背当底,在上面做展示的时候,他本来觉得有些累赘,画蛇添足,结果她拎出一面手工拼成的珠串。要说这珠串,乍看绝不是什么昂贵的施家水晶,就是普通的水晶珠子,在义乌小商品市场一抓一大把,但万湾用细细的鱼线给穿起来不说,在他嗤之以鼻的时候,万湾用桌上的台灯做了一个展示,刘一庚乍然懂了他们无意间提过的,万湾对光影的把控有自己的方式。
到穿上的那天,刘一庚看到安漆穿上的成品样子,想说万湾是天才。珠串拼的再密也是有镂空的地方,万湾居然让她底下裹上了保鲜膜。刘一庚看多了片场演员用保鲜膜取暖的样子,从没想过有人会把保鲜膜用在镂空的礼服下面,一为保暖二为打底。层叠裹好之后,保鲜膜自身细碎的撕裂感带来了一层零碎的弱光打底,再把多个切面珠子穿好的珠串铺在上面,居然形成一层密集如沙砾,零碎又闪烁的星光,类似一块缩小版的湖面,在光照下泛着点点碎银,不知道的还以为穿了一层银色的锡箔纸,但在蝴蝶骨的晃动之下,这层银光又透出肉粉肤色,就跟银光浮在皮肤之上。
在那段红毯之上,安漆在台阶处的回眸,不是僵硬,也不是怯场,而是万湾看过现场布置的灯光架,估算出光线的角度,让那天安漆的裸背,成为一张特定的图纸,让那珠串在光线中,折射出一只跃跃欲试的凤凰。
最近于博带着剧组上了访谈,雷鹏上了几次个人专访,刘一庚在门户网站有了服装专题,更别说铺天盖地的凤凰来朝图片全网皆是。
《罗斯福的窗口不曾灭灯》火了。
往年只走文艺范儿的男主有热度了。
默默无闻的女二有知名度了。
就连服装设计也因为电影和朝服有了话题,唯独女主,寂寂无名。
此刻的杜紫鎏在家里暴躁到无以发泄,电视里手机上,听到的看到的,一点没有自己想要的,明明从《新秋》进组开始就是自己站在风口上,拿到意外的角色,得到万文卿的帮助,影片获得肯定,甚至季乔都猜中了万湾给安漆准备的服装,让自己在红毯之上独领风骚,可是,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最佳女主提名根本没她,反而男主和女二不仅提名,甚至还获奖。
仿佛一夕之间风向全变,她从一直本该乘风青云直上的纸鹤,一下变成暴风雨中的纸鹤,砸在泥地里摔得撕烂不说,还被雨水泥泞来回洗刷。
孟娇来的时候,看着混乱的房间和歇斯底里的女儿,要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之前她是演员,电影可以拍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文艺片的高水准之作,能有这样的热度,于文艺片来说已经是凤毛麟角,至于杜紫鎏没能获奖,孟娇心知即便是万文卿手把手带,杜紫鎏演到这样已经是超常发挥,离奖项,望尘莫及。
做母亲的总归会对女儿抱有美好的希望和美丽的幻想,真正面对破碎的泡沫和女儿的眼泪,也是心酸和无奈。“这是第一次拍电影就能入围冷山,已经是极大的肯定,你看那么多前辈老师怕是到现在都没去过电影节呢。”
杜紫鎏并非不知道孟娇说的是事实,但是,“雷鹏老师获奖我是诚心恭喜,但是凭什么安漆得奖,她也是第一次拍电影,还没我好看呢。”
怪不得说,人年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皮相,“她是女二,角色不需要她好看,她能得奖,也是运气居多。”杜紫鎏并不觉得最佳女配的获奖是她需要关注的,“你是女主,看得上的不该是女二,跟她生气掉身份了。”
明知道理是这个理,但杜紫鎏还是生气,但不管什么时候,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向来惹人嫌。
气,也是。
今天季乔也是一起来的。
要说《新秋》的这次合作,服装设计得奖,化妆毫无水花,她的收获是喜忧参半。不获奖肯定是失落的,但孟娇杜紫鎏对自己是肯定的。
特别是在她猜中安漆会穿旗袍的时候。
其实看过万湾早期跟刘一庚合作做的《新秋》妆容设计,就大概能估计出万湾对于服装的设定,加上安漆整体气质就是安定沉稳如深谷幽兰,季乔很难不在那三套服装中推测,她的红毯之行会穿旗袍,只是可惜,猜中了旗袍,没看到那套旗袍后面的天机。
“获奖消息在国内已经传开,就这样的热度,电影很快就能上映,接下来有一轮院线宣传。”孟娇知道目前国内影视剧的推广,“我请季乔老师过来商议宣传中的造型。”
季乔接话,“杜小姐,获奖是一方面,观众缘是一方面,不见得获奖就是全部。在路演中,我们做好充分准备,让观众能看到的只有你。”
第88章
《罗斯福的窗口不曾灭灯》在口碑正热之际,迅速定档上线。这在文艺片和近年的电影上映速度中,算是少数。
首映在帝城的印象影城展开。
印象影城是国内电影院线定位一线的影院,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雅亮旗下的院线算茶饮届的蜜雪城,印象影城就好比,欢茶或者咘咘茶。
发行方认定,这样一部刚拿出来就在国外平台拿过含金量奖项,前后几年都难出其左右的佳作,应该值得这样的待遇。
为了映衬电影的奖项,电影的口碑大热,上映仪式搞的媲美颁奖典礼。一条巨大的红毯从街边铺到影厅门口,两边全是邀请来的各大媒体,相机、摄影机位,摆的就差把红毯仪式走成慢动作。幸而当天参加首映观影的人足够多,足够分量。
那天,剧组无意外又走了一次红毯,这次引领全场风骚的,绝对是杜紫鎏。用时尚杂志的评价,女主的出场,硬是走出了奥迪卡最佳女主的气场。
相比之下,其他人都不若她重视这种场合,好比于博就是不变的西装,雷鹏做完造型,还是一贯的文艺范儿,安漆这次把颁奖典礼前酒会的白色小短裙又穿了出来,让一众期待碾压朝服或者凤凰再现的网友,深深失望。
安漆也有点失望,因为那条被供上神坛的凤凰朝服,背后的珠串被小石头扯出了线头,之后就是一团乱糟糟的珠子鱼线,扯不清,图全乱。
出席这场首映礼的嘉宾,具体有四类,一类是圈里业内人士,好比是万文卿一辈儿的圈内学者专家,一类自是媒体老师,一类是前来捧场的明星,剩下的就是发行方、资方邀请的圈层人士。
要说当天那个很是哗众取宠的红毯,也算是走出了一点点星光大道的味道,搞不清楚的路人,甚至以为这是时尚杂志举办的明星派对。
幸而,观影结束还是举办了一场剧组与观众的对话。毕竟现场来的,懂电影或者懂行的观众还是占多数。这场围绕电影本身的交流,还算是一场掺和点艺术交流的味道,环节安排的相比一般电影路演紧凑,内容也比较充实。
最后的媒体提问时间,不少记者观影后提出的问题,真真让剧组主创感受到了尊重和探讨。抛去传统的问背后故事,剧本灵感,不少观众问到了剧本打磨,人物角色的揣摩分析上,还有记者问于博导拍摄《新秋》最大的难点是什么,于博导思虑回答,“是定力。不管是导演还是演员,在拍摄这类片子的时候,想要吃透剧情和角色,需要花时间精力把自己放下来融进去,这在目前的环境下,有点困难。而主创团队基本都做到了,这是最大的难点,也是最大的收获。”
关于冷山电影节的获奖,记者提问团队,是否想过会四个提名三个中奖,于博表示,这百分之七十五的中奖率,让他开始惧怕下一个作品的开机。
回答引起众人捧场的喝彩。
“这次获得最佳服装设计,刘一庚老师的工作室有想过扩大规模吗?”提问的男生,一听就知道是学影视设计学院的学生。没想刘一庚果断的摇头,“单凭我的能力,还是守着小小的工作室就好。”
这盛名之下的回答,引起学生的刨根问底,“这次获奖的背后还有其他助力吗?”
在场还有稍懂内情的人问是不是有模特女友,灵魂缪斯的帮忙,刘一庚眼神一瞟身侧,“扫地僧隐在藏经阁里,把我这裁缝扔出来秀刀工,希望未来全家都是小裁缝。”
知道裁缝梗的安漆,把头埋得更深了。
第89章
这场声势浩大的首映式,自然又是喧嚣尘上。
万湾最近奶粉泡的很是熟练,看李懿抱着小石头,总觉得这超级自然的画面里有些不妥,“最近李凌在忙什么,林智说是要恢复工作跑地勤快,他不该这么放得下小石头,忙到回不了家。”
李懿看她手里的奶瓶,点着下颌,“之前推进的几个视频网站的并购,最近要敲定,他出差了。”
万湾之前是听李凌说过要收购几家潜力不错的视频网站,“雅亮是打算除了线下院线,还打算也开拓线上?”
摇晃着奶瓶,试完温度,刚刚好,万湾把奶瓶递给小石头,虽然漂亮眼神里闪着对食物的渴望,但是小石头还是维持了那份跟万湾对视的沉稳,捧好奶瓶,衔好奶嘴,那也是喝的有条不紊,不慌不忙。万湾惊奇,“你说他跟我对峙的敌意和底气,究竟从哪儿来的。”
“怕是知道她妈在你面前也是小心听话的,所以从基因里就带着尊重和敬爱。”李懿本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毫不着调的胡话,如愿获得了万湾的两记樟脑丸。“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雅亮。”李懿专注的看小石头喝奶,回答却钉是钉,铆是铆,“是我和他。”
万湾脑子想过的是普通人常说的话,有钱人买个豪宅跟买块豆腐一样,那这李家兄弟买视频网站算是买了个啥?
“我们买的不是门户网站,只是小视频网站。”虽然此刻带着娃,但李懿说的很正式,“现在影视行业不景气,影视制作内卷太厉害,很多小成本作品虽然有心做好,但难在招商和播放平台上,我们将来打算自己投资一些小作品,现在盘一些播放渠道养着,也算是投资的一种。”
“将来开个点心蛋糕店,就先在未来的景区门口或者待开发的地区,圈地,等着?”万湾琢磨了一会儿,吃出点味儿来。
李懿给小石头拍奶嗝,“这样说也行。现在线下不容易,线上又被门户网站把控,整合几个零散视频网站也不是没前途,将来可能也是条出路。”
太深的道理万湾想不通,李懿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妥。“这……需要很多钱吗?”
“是要不少钱。”李懿看她眼神里闪烁的迷茫,又散发着强烈挣脱迷茫束缚的努力,“但养你和石头的钱,留着充足。”
“谁要你养。”反驳毫不意外的从万湾嘴里蹦出来。
“你看你都不让我养,只是担心石头,放心,他的学费我也留足够了。”李懿看她表情越来越符合自己的设想,越发“真诚”,“我房子和车都没贷款,平日吃的也不多,穿的不挑,还有工作,养你的钱,不愁。”
万湾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谁问你这个了。”
“那你在担心什么。”李懿看小石头喝完奶有些昏昏欲睡却努力修炼的眼睛,“我先哄他睡觉。”
第90章
“石头小时候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总会问我,他的爸爸在哪儿,所以我去找你了。”万湾斜靠在沙发抱枕上,眼神有些悠远。
“所以,我才当上了石头的爸爸,是吧。”李懿对于自己身份确立的来源,很是感触。
“自然。那时候我觉得,人家有的,石头不能没有。”像是有些嘲笑当时的自己,万湾笑的并不纯粹。“可是爸爸出现之后,石头发现,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句话有点像斥责,李懿觉得有些如芒在背,可是,“不全是你的问题。是我从小教石头要独立,不要依靠别人,那时候我忙的除了生计,只能这样教他。”
“后来,他渐渐大了,有时候会跟我说,你别不开心,努力了就行。我当他是瞎安慰,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他看的很清楚,形式这些不重要,心里清楚什么最重要就行。”万湾又纯粹的笑开了,嘴角漾开的仿佛三月和煦的暖风,“你看他知道自己喜欢安漆就直接表白了,在冷山和安漆在一起开心的像个傻子。其实想想,从小我对他就没报太大期望,只要他健康长大,开心就好,至于工作学习,尽力就行。”
“那这几天,你和我,…开心吗?”这个年纪的小心翼翼问起来也有些状似随意,但李懿知道自己的后牙槽扣在了一起。
万湾丢过来的眼神,又是“老夫老妻的无聊”,不过还是回答了他,“那时候分开我也没想和你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儿子都大了,闹僵了他就成了夹心饼干,何况万一他将来要带女朋友见家长,我们俩的关系太差会让他在未来亲家面前扣分,我可不想给他将来埋怨我留下借口。”
这个回复,不算回答。
李懿的眼神降了五度。万湾看他此刻根本不像刚才说着“开店圈地”的样子。“我们这年纪,还谈什么开心不开心,你看我爸和我妈,结婚,生子,一辈子,你觉得问我妈开心不开心,她能怎么回答。”
“岳母岳父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自己。”李懿接的很是顺畅,随即就收到了万湾“你确定那是你的岳父岳母”的眼神质疑。
“你说的对。要我现在跟朋友或是学院学生说,我过的很开心,估计多数人会觉得,要么我在骗人,要么就是在骗自己。”李懿也不纠结,“这几年是我过在最充实的几年。和你结婚的时候,我还不明白婚姻,也不懂丈夫要怎么做,能躲就躲;和你分开后,又觉得单身生活不如结婚时候自在,不是人不自在是心不自在。等再和你一起时,简单说开心太片面了,就是心里有个牵挂,肩上有了责任,”李懿鼻尖溜出一丝自嘲的鼻息,“但那个时候,儿子已经大到不要我管,你也早就习惯我不存在了。”
万湾看他剖析的有点意思起来。
“我觉得造物弄人是真的。你觉得需要形式的时候,我觉得形式是压力和枷锁,你不需要形式的时候,我反倒觉得这是个让我安稳踏实的好东西。”李懿联想到万一赐,“反倒是石头,他不注重形式,跟着自己心意来。喜欢安漆就表白,表白了就围着安漆转,不管旁人是不是觉得幼稚,大人觉得他是不是成熟。想到了就去做,开始做就尽全力,简单点叫一根筋,现在想想,他没那么多形式的拘束,反而有了自己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