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事情是怎样?你不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
司徒玥:“?”
她哥的女朋友?
关山是她哥?
关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难怪刚刚介绍自己时说的是“嫂子”。
司徒玥狐疑之下,松开了手,瞥了关山一眼,这货嘴角还带着笑,光明正大地看着戏。
司徒玥脑一抽,怀疑起这个妹妹的合法性来。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的哥哥,不是指情哥哥吧?”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司徒玥左边的脸上。
司徒玥:“……”
她迎风颤抖。
关山脸色一变,上前抓住那姑娘打人的手,厉声喝道:“贺嫣!”
贺嫣眼泪吧嗒往下掉,一把甩开关山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跑远了。
关山在后面喊:“贺嫣!你给我回来!”
贺嫣头也不回。
“你这么凶地喊她回来,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回。”司徒玥捂着左脸,倒抽着气说道。
余光中看到程雪和大高、小高要起身往这边来,她摆了下手,示意她们别来。
三个女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凳子上,眼睛却往她这边瞅着。
关山转过身来,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将她被打的左脸转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
“疼不疼?”
“你这不废话?”司徒玥朝天翻一个白眼,“要不我扇你一巴掌,你来试试?”
关山松开手指,放开她的脸,眼睛觑着她,没好气道:“我看你是被打得还不够重。”
说起这个,司徒玥就来气。
她鼓着脸颊,气冲冲地问:“她到底是不是你妹?”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关山解释说:“继妹。”
司徒玥愣住了。
关山五岁时搬来凤凰巷,住了八年多,司徒玥从没见过他的父亲,一次也没有。
他是跟单身母亲搬来的,他妈妈叫关小燕,关山随的是母亲的姓。
关小燕年轻又美丽,带着关山和司徒玥上街,别人都以为她是姐姐,有时还会有无业青年上来嘴闲招她。
凤凰巷里的三姑六婆,最喜欢就着她的风流韵事吃点心喝茶。司徒玥被她妈杨萍萍女士领着出门时,还会有妇女拉住杨女士的胳膊,请她说上一两句。
杨女士信奉效率至上,最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但有时推托不过,也只好站住,听街坊们科普几句。
司徒玥就站在杨女士腿边,听了不少。
她们说关小燕自从搬过来,从没见过她男人。大人们好奇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关山“你爸爸呢”,关山那么大点儿一个小孩儿,就会瞪人家,小眼神又冷又凶,带着刺儿。
时间久了,大家都说,这小孩儿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爸爸在外地工作,那直接说就是了,就算是爸爸不在了,那也不该是这么凶的样子。
看上去像别人问的不是他爸爸的行踪,而是问的他爸爸的祖宗。
所有待业在家的家庭妇女,都有这世界上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对于关山爸爸的猜测,有诸多版本,其中最流行的一版是,关小燕是养在外头的二奶,关山是二奶生的私生子。
司徒玥那时年纪小,对许多事情还保持着旺盛的求知欲,撒开小短腿跑去对门,问关小燕:“小燕阿姨,二奶是什么呀?”
在一旁的关山听了,瞪她,小眼神又冷又凶,带着刺儿。
司徒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然后,她就听见关小燕说:“二奶就是爷爷哥哥的老婆,爷爷哥哥叫二爷,他老婆就叫二奶。”
年幼的司徒玥很有慧根,一点即通,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关小燕懂得真多。
可自从他们母子俩搬去北京后,司徒玥就再也没了关小燕的消息。
原来她去北京,是去嫁人了吗?
那关山的爸爸怎么办?还是说她就是嫁的关山爸爸?
可关山都这么大了,怎么才嫁给人家?
这会儿怎么又多出一个继妹?难道说关小燕嫁给别的男人了吗?还是个离异带着孩子的男人?
司徒玥满肚子的疑问,可有关山那一句“滚”在前,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关山弹了一下司徒玥的额头:“在这儿等着我。”
司徒玥捂着被弹的脑门儿,下意识地问:“等你干什么?”
“要你等就等,别废话。”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司徒玥看着关山离开的背影,一时也不敢走开,怕关山一会儿又找她麻烦,只能郁闷地站在原地。
九月的傍晚,日头还是有些晒,司徒玥冲程雪远远地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等一下”,然后人就退到一家晨光文具的门口,躲太阳。
刚站了没几分钟,背后就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请让一下,好吗?”
司徒玥骨头一酥,心里瞬间炸起万千朵小烟花。
她回身一看,身后的男孩小平头,白皮肤,一双眼睛不大不小,还生了一对漂亮的双眼皮,被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给挡住,不仔细看,看不清。
可不就是一个月前她堵的那个英俊男孩吗?
英俊男孩名叫迟灏,打高一进校起,司徒玥就对他深深着迷。
那天刚开学,司徒玥被班上几个男孩子叫去搬书,来回跑了好几趟,搬最后一摞时,脚突然抽筋,只好先将新书放在楼梯上,蹲下身去按脚背。
迟灏就是这时来到她身边的。
他也是像今天一样,嗓音温润如清风,问司徒玥:“我帮你搬,可以吗?”
司徒玥按着脚背,抬起头,一刹那,九天惊雷万物生,无数虫豸蛇蚁从冬眠中醒来,自几丈深的地底倾巢而出。
她,春心萌动了。
后来司徒玥反思,她从小看着关山的脸长大,虽然觉得关山气质欠揍,可从未对他的颜值水平产生怀疑。
按理说,她对帅气男孩子也应该有了一点免疫能力,绝对不可能一看见张帅脸,就犯花痴。
仔细一想,大抵还是迟灏那一句话在作怪。
司徒玥天生力气大,运动天赋极佳,篮球、羽毛球等各类运动都不在话下,小时候成天和关山在外面野,晒出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肱二头肌硬邦邦的,男生们摸了都要自愧不如,好在一身瘦巴巴的,没走上金刚芭比的不归路。
因为天赋异禀,加之性格豪迈,男生们都不把她当女孩子看,大家一起去搬书,男同学见她搬得少了,还要匀给她几本,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可就算她外表再糙汉,她也是有一颗少女心的。
被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伸出援手,还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像声音稍微大点儿就会吓着她一样。
司徒玥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一朵娇花。
顿时,她肩不能扛了,手也不能提了,掐尖了嗓子,羞答答地对人家说:“那就麻烦你了呀。”
如果每个人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是有实际味道的,那么迟灏的荷尔蒙,一定是乙醚的味道。
司徒玥这会儿一见到他,就跟高一开学那天在楼梯间里一样,手脚发软,目光也软了下去,像一团任人揉搓的橡皮泥。
“你怎么在这儿?”她笑眯眯地问。
她目光向下,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放着笔和草稿纸:“来买文具吗?”
迟灏起先没认出她,等看清是她,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嗯。”他抿着嘴,发出一个单音节。
司徒玥说:“你怎么来这家买?他们家因为开在学校门口,会比其他地方贵个一两块。虽然一两块不是什么大钱,但积少成多,省个十次就能吃一碗粉了。我知道一家文具店,离学校不远,里面的文具好看又便宜,要不你挑个日子,我带你去?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你看今天怎样?哦不对,你已经买了,不过文具这东西是消耗品,买一点备着也成。你吃饭了没?要不要咱们先去吃个饭?就在对面的凉面馆,老板人挺好的,还送绿豆沙。”
迟灏静静地看着她,说:“能让一下吗?”
司徒玥一看,原来文具店门口的玻璃门坏了,只有一侧能开,刚好只能容一个人进出,被她挡了个正好。
吹着风扇的老板戴着副滑到鼻尖的小眼镜,从她说他家文具比别的店贵一两块的时候,就恨恨地盯着她。
司徒玥一拍脑袋:“哦,是我挡着你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往旁边移开一步。
迟灏从店子里走出来,然后目不斜视地走掉了。
司徒玥一愣。
“嘁!”一声轻嗤在身边响起。
是去而复返的关山。
他手里拿着一罐可口可乐,是冰的,还冒着冷气,易拉罐上凝结了不少水珠,滴滴答答滚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上。
司徒玥问他:“你让我等着,就是等你去买可乐?”
还只买一罐!
关山拿着可乐,理直气壮地一点头:“对。”
司徒玥语塞。
良心不会痛吗?大哥!
她气得说不出话,关山突然问:“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吗?”
司徒玥吼回去:“要你管!”
关山怜悯地扫她一眼:“照照镜子吧。”
然后,他绕过她,往自己的摩托车走去。
司徒玥在他身后挥舞着拳头大喊:“你也少喝点可乐吧,可乐喝多了……”
关山的背影一僵,回过头来,眉心紧皱,打断司徒玥:“你能不能别那么流氓?这是你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司徒玥:“?”
她蒙了。
不是,“可乐喝多了长胖”这句话,到底是哪里流氓啊?
等关山骑着摩托车走远了,她才朝天翻一个白眼,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转脸往文具店玻璃门上看过去。
这一看,她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谁能告诉她,玻璃门上,这个脸肿成猪头的人,是谁?
4
司徒玥回到凉面馆外的折叠小桌。
程雪赶紧扳过她的脸看:“天哪,你这也肿得太厉害了,疼不疼?阿玥?”
大高、小高两个学妹也一脸担忧地瞅着她。
司徒玥的虚荣心膨胀起来,挑高了眉道:“不疼!一点都不疼!就跟蚊子叮了一样。”
小高扯扯嘴角:“学姐,你这蚊子叮得……有点厉害。”
司徒玥一怔。
小高十分好奇,打探道:“学姐,那两个人是谁啊?那个女生怎么打你?”满脸的八卦意味。
司徒玥咳了一声,敷衍她:“没谁?一个认识的,女生是他妹妹,正处在叛逆期呢,人格有点不稳定,没事。”
小高似懂非懂,“噢”了一声。
大高拿着一次性纸杯在喝水,闻言,轻飘飘道:“再怎么叛逆,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冲司徒玥瞟来。
司徒玥一时语塞。
看走眼了,大高这姑娘看着沉稳淡定,万事不入她眼,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闷骚,和她妹一脉相承的八卦。
“呃……”司徒玥指着大高桌子上的大碗,“要不你先吃面吧,再不吃就凉了。”
小高很积极地提醒她:“学姐,我们吃的是凉面。”
司徒玥凶狠地一扭头:“我知道!”
小高识相地闭上了嘴。
四个人终于开始吃起面来。
小高性子活泼,一边吃面,一边分享着自己早上遇到帅哥的事情。
“就在高二楼那边,他背着书包从我眼前走过,哦,真的巨帅,长得像柏原崇,皮肤白白净净,戴着一副眼镜。”
“黑框的?”大高插嘴问。
“不是!”小高愤愤吼回去,“银色细框的!”
她一说银色细框,司徒玥就条件反射地想起迟灏,他也是鼻梁上架了那么一副银边眼镜,斯斯文文。
等等!
高二楼?皮肤白净?戴副银框儿眼镜?长得还像柏原崇?
司徒玥一瞬间福至心灵,问小高:“你说的帅哥,不是迟灏吧?”
小高一拍桌子,激动道:“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小高接着说:“当时我就问别人,他是谁,人家告诉我,他是高二一班的迟灏,湘中‘校花’,高二的学霸。”
“校花?”大高没听明白,“是个女的啊?”
“不是!”小高又吼回去,“人家是大——帅——哥!”
“那怎么叫校花?”
“我怎么知道?”小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
司徒玥清清嗓子,跷起二郎腿:“这个的话呢,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什么故事?”
大高、小高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地向她看来。
司徒玥拿起筷子,敲了下碗沿,“叮”的一声响,有几分说书人的架势。
“故事要从一场校草选拔赛说起。你们知道,湘中是百年老校,校内人才济济,帅哥却是珍稀动物,百年难遇……”
“我们不知道。”
大小高齐齐说道。
司徒玥一噎。
“行吧,那现在你们知道了,总之这个帅哥啊,在湘中是非常少,所以那次校草选拔赛,只有两个候选人。”
“我知道!”小高兴奋地举起手,“其中一个就是迟灏!”
司徒玥点点头。
“那另一个人是谁?”大高问。
“另一个是老校草,现在高三了,那时他已经做了一年的校草,迟灏后援会的粉丝们相当不满……”
“还有后援会的吗?那我也要加入。”小高打断道。
“劝你最好不要,这个后援会的入会资格相当变态,我……”司徒玥赶紧悬崖勒马,险些就将自己没能入会的事情说了出去。
“总之很变态,后援会的会长据说是迟灏的脑残粉,极端迷恋迟灏,入会的人每月要缴纳会费,用作给迟灏买礼物,此外申请入会的人要形象端正,必须是黑长直,还要有刘海,齐刘海最好,三七分也可以,五五分就不行,据说是会长最不喜欢看人脑门儿。然后入会后,还要宣誓,发誓敬迟灏为神灵,绝对不能有将迟灏据为己有的自私行为,否则被会长人肉,把祖宗三代以内的隐秘事都挖出来,你想想,万一被挖出你上课抠脚,还被迟灏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