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
中间床的长发女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司徒玥身边的大哥提着饭盒,走到自己女朋友床边,问道:“青青,饿坏了吧?”
叫“青青”的女人接过饭盒,转头冲那个中年男人说:“大哥,行了,您要是想抽烟,喊护工扶您去外面抽吧。”
青青又笑了笑,对关山道:“弟弟,你也别和他耗了。你妹妹给你带饭来了,先吃饭吧。”
关山站起身,预备回自己的床:“她不是我妹妹。”
司徒玥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
中年男人按铃叫来护工,又冷着脸对关山道:“小子,劝你少管你老子的闲事。”
关山头都不回:“老子轮不着我管,我只管我孙子。”
“噗——哈哈哈!”
这次不小心笑出来的人,换成了司徒玥。
护工来了之后,听那个中年男人说要出去抽烟,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出去了。
司徒玥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都紫了。
中年男人瞪了司徒玥一眼,又按铃叫来护工。护工一看又是他,刚想骂人,他赶紧说自己是要去上外面的洗手间。
病房内配有洗手间,他坚持要用外面的,护工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扶着他出去了。
等他一走,司徒玥才终于解禁,笑了个够,笑完才问关山:“你和他怎么了?”
关山没耐心解释,继续问她:“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饭啊。”
杨女士因为这次关山救了司徒玥,又见他一个人待在医院,便每天打发司徒玥来给他送饭。
难得司徒玥这个懒癌晚期患者,居然没说什么,二话不说地拎了饭盒来探望他。
她支起床上用的小餐桌,将带来的饭盒打开。
四层的饭盒,两菜一汤,外加一盒白米饭。
汤是用牛骨炖的萝卜牛腩汤,汤体微黄,里面的牛腩好大一块,炖得软烂,一看就很入味,让人食指大动。
关山扫了眼床头柜上搁着的白粥,那是早上护工端来的,他吃了几口就没吃了,和眼前摆的这些菜品,确实是没得比。
正发愣的时候,司徒玥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关山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甩开她。
然而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司徒玥就把一双筷子塞进了他的手心。
哦,原来是要给他筷子。
还是铁筷子,怪沉的。
他眼皮微掀,悄悄看了她一眼。
司徒玥没注意到,她正全心全意地听隔壁床讲八卦。
那个帮司徒玥按电梯的大哥名字挺搞笑,他姓肖,姓本来没什么问题,无奈他妈妈姓张,他爸又用了他妈的姓给他当名,所以最后他的全名就变成了“肖张”。
肖张十分好奇,问他女友:“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啊?”
女友姓饶,叫饶敏。
饶敏嗤笑一声,说:“那位大哥在病房里抽烟。你也知道我支气管炎,闻不得烟味,就咳嗽了几声,那个弟弟就帮我出面,要他别抽了。”
肖张知道自己女友的宿疾,自己甚至为了她的病戒了烟。听了这话,他对关山很是感激,连忙回过身来谢关山。
关山放下筷子,很有礼貌地道:“没关系,病房本来就禁烟。”
“然后呢?”司徒玥迫切地想知道后续。
饶敏道:“那位大哥当然不同意,然后这个弟弟就走到他床边,劈手把他烟给夺了。”
“哈哈哈……”司徒玥大笑,冲关山竖起大拇指,“你牛。”
“然后呢?”
饶敏也是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好玩的心性上来了,忍不住和司徒玥津津乐道起来。
“然后那位大哥和你男友就杠上了啊,灭他烟是吧?行,他再点一根就是了,就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点上,还没来得及叼进嘴里,就又被你男友抢走了,哈哈哈……”
司徒玥也一阵“哈哈哈哈哈哈”。
关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司徒玥。
难道她没有发现,饶敏口口声声,称他是她“男友”吗?
司徒玥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对关山说:“难怪见你一手的烟。”说完又有些疑惑,问他,“咦?你抢他的烟,难道他不同你抢吗?”
关山看着她睁得大大的眼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刚没看见吗?”
“啊?”司徒玥摸摸脑袋,“我应该看见啥?”
“他是被护工扶出去的。”
“所以?”司徒玥觉得她跟不上关山的思维。
一旁的饶敏实在看不下去了,提醒她道:“那大哥腰椎间盘突出啊,动不了的,怎么和他抢啊?妹妹。”
司徒玥先是两眼一愣,继而捶床大笑起来。
难怪关山要坐他床尾啊……
中年男人掏出烟,刚要点上,一只长手就伸过来,劈手夺走他的烟,然后又迅速坐回一臂之外的床尾,腰椎间盘突出的中年大哥只能恨恨地看着关山,望“床”兴叹。
这场面很诙谐的好吗?
司徒玥差点儿笑岔气,最后真诚地对关山提出建议:“其实你可以拿走他的打火机。”
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
关山瞥她一眼:“那样还有什么意思?”
司徒玥一怔。
她算是明白了,关山他就是故意的。
不管多久没见,这人的恶劣程度,倒是数十年如一日。
第03章
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
1
早上,司徒玥依旧给迟灏带早餐。一开始迟灏要司徒玥别带了,还坚持给她钱,奈何赶不上司徒玥跑路的速度。
迟灏也不可能真的拎着两手早餐,在一个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和一个女孩儿追追赶赶。
所以有时候,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要不是开了接受她早餐的那个头,她之后也不会这么死皮赖脸。
但那天不接受,迟灏又担心司徒玥会去老师那里举报他打工的事。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无解,无奈之下,迟灏只好要她别买那么多。
吃也吃不完,最后还是进了前桌张磊的肚子。
除了早饭外,司徒玥每天在家吃了午饭和晚饭后,还要赶去医院给关山送饭。
给迟灏送饭是幸福,给关山送饭则是倒八辈子霉。
关山是专业和她抬杠一百年,司徒玥因为这几天和迟灏多说了几句话,每根眉毛都染着得意和兴奋,和关山聊天的时候,有时不经意扯到迟灏,那就是五百字不带重复的彩虹屁。
关山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怼她两句。
这时两个人就会吵起来,关山嘴毒,损人不带脏字儿,且逻辑鲜明语句通顺。司徒玥吵不过他,往往急得脸红脖子粗。
这场实力悬殊的互撕,最后以她的摔门离去而告终。
周五的一天,阳光明媚。
司徒玥单手搭在窗户边,往下看去,能看到楼下那棵茂盛的香樟树,以及围坐在附近,说说笑笑的病人和家属。
九月秋分,离高二学年的第一次期中考还有一周的时间,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有些发愁,但心绪很快地被上午迟灏对自己展露的那个笑给勾走。
也许并不是在对她笑……
司徒玥有些不是滋味地想。
“司徒玥?”关山的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响起。
肖张带着女友下楼晒太阳去了,那个中年病人则去做检查了,此刻病房里只有她和关山两个人。
司徒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却懒懒的不想回头。
楼下的人都穿着长衣长裤,湘市热得变态的夏天,似乎真的已经过去了,连头顶的太阳,都没了过往的毒辣。
关山的问题就在此刻突然来临。
他问她:“你为什么总和李灏在一起?”
“人家叫迟灏。”司徒玥提醒他。
“随便,你为什么总是和他在一起?”
司徒玥来劲了,兴冲冲道:“人家长得帅啊。你看他面如冠玉,桃花眼,双眼皮,嘴唇又薄又粉,长得很像柏原崇……”
“行了,”关山打断她,“真正的理由是什么?”
司徒玥一愣:“什么真的假的?”
关山扫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
司徒玥挠着头嘻嘻一笑:“好吧,其实是我跟同学打了一个赌,赌我能不能搞定他,嘿嘿嘿嘿嘿……”
关山靠坐在床头,已经吃完了饭。
床上的小桌上放着已经叠好的饭盒,规规整整地放在了她一起带来的帆布包里。
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估计是那天从中年病人手里收缴来的,漏了一根没还给人家。
他也不抽,只拿在手里时不时地把玩。
听到司徒玥说的话,他眼神一动。
“既然只是为了打赌,那为什么不赌能不能搞定我呢?我假装配合你,我们一起赚个盆满钵满。”
司徒玥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笑了一声,没理。
直到关山又问了一遍,她才意识到,他在很认真地等一个答案。
司徒玥摸了摸后脑勺,有些无语:“怎么可能啊?”
关山反问:“怎么不可能?”
司徒玥认真地说:“你不是我的菜。”
“哦?”
关山的眉毛很细微地扬了扬,继续问:“那你的菜是什么样儿的?”
司徒玥皱眉思索半天,显然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说是迟灏那样的吧?其实也不尽然。
她自认为是一个很博爱的人,不管是迟灏那种清冷挂的,还是牛气哄哄霸总挂的,只要美色过关,她似乎都可以收归囊中。
想不清楚,她挥了挥手:“不知道,反正不是你这种。”
仿佛还嫌不够,她又补充道:“就算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关山几个深呼吸,尽力平复了一下内心汹涌的怒火。
算了,不要跟她计较,这人就一傻子。
一分钟后——
“滚。”关山面无表情道。
司徒玥怒目而视:“嘿,你怎么骂人!”
关山看也不看她。
司徒玥冷哼一声,像头蛮牛似的,气冲冲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途中,她差点儿撞到遛弯回来的肖张小两口,饶敏冲她打招呼她都没看到。
肖张耸了耸肩,走进病房,冲关山道:“哥们儿,又惹自己女朋友生气了啊?”
关山不答,目光只盯着门口。
肖张有些悻悻然,正纠结着要不要再问一遍,房门却“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把他吓得差点儿蹦起来。
是去而复返的司徒玥。
“妹妹,你……”
肖张打招呼的手刚举到一半,就看见司徒玥快速走到关山床边,卷走了那个装有饭盒的帆布包,然后又跟颗炮弹似的,低头冲出了病房。
临走时,她还不忘拉上房门,只是力气太重了,房门关得震天响。
肖张和饶敏愣在原地。
这些个小年轻啊!
2
周六放假,司徒玥赖到十一点起床,看到关山八点多给她发的一条短信,让她别来医院,他已经出院了。
这么快就出院?
司徒玥微微吃了一惊。
他的手好了吗?
她打电话过去,却发现他关机了。
司徒玥想了想,既然能够出院,大概也是医生允许了的,没必要瞎担心。
她又埋头继续睡,直到周日和马攸、程雪一起约去了新天地广场玩。
广场后面有一条窄巷,叫青花巷,跟凤凰巷一样,是湘市八大古巷。
不同的是,因为挨着市中心,水涨船高,地价高得吓人。
巷子里头有一家很地道的糖油粑粑,是司徒玥从小吃到大的。
这几年湘市正打造网红城市,旅游业日益红火,青花巷里的这家糖油粑粑,也成了来湘市必定要打卡的地点。
不管节假日与否,店门口都排着长龙似的队伍,每次司徒玥经过,就算有再大的食欲,看到这队伍,也望而却步了。
但今天正好周日没有事情,她和马攸、程雪逛尽兴了,干脆一边排队,一边闲聊。
等吃到糖油粑粑,已经是三十分钟后的事了。
司徒玥被晒得头皮发烫,三个人找了一个相对较少的名人故居,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拍照发完朋友圈,一口一口地吃着。
“嗯?我怎么觉得没以前好吃了?”司徒玥说道。
“有吗?”程雪说,“我觉得没变化啊。”
“司徒她这就是,一到手就不珍惜了。”马攸调侃道。
司徒玥抬手就给了他脑袋顶一下。
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响,司徒玥将竹签插在纸碗里,掏出手机一看,骂了一句粗口。
马攸被她吓一跳,差点儿噎到:“怎……怎么了?”
“关山让我也给他带一份!”
司徒玥抬头看向那不过几分钟又排成长龙似的队伍,内心崩溃。
片刻后,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对马攸和程雪说:“等一下,你们……别吃完了,给我剩几个。”
司徒玥回家的时候,关山正在她家门口。
她出电梯时,正好看见他递了一个礼品盒给杨女士。
司徒玥眼尖,似乎看到是一套昂贵的护肤品。
她走过去,听见她妈说:“你这孩子,费这钱干什么?我让玥儿给你送饭,也不是图这些,你吃了饭没?来家里吃……”
“妈。”司徒玥喊了一声。
两个人冲她看来。
杨女士道:“干什么去了你?在外面晃荡一天?就不能待家里看几页书吗?期中考不是下周?你要是再考个倒数,你看我不……”意识到还有关山在一旁,实在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关山礼貌地颔首道:“谢谢阿姨好意,我吃过了,就不打扰了,先回去了。”
杨女士有些尴尬:“好吧,回去吧。”然后瞪向司徒玥,“赶紧进来,洗手吃饭。”
司徒玥把门关上:“您先进去吧,我和他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