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过,说的都是公事。”
“他呢?没有解释?”文景韵在桌前落座,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都是卖相精致且小份的餐食。她没用筷子,直接在其中一个餐盒里拿起一小块鹅肝裹的什么肉,毫不讲究地送进嘴里。
向荷“啧”了一声,往她手里塞了双筷子。“他一向很懂事,我不主动找他说什么,他就也没找我。”
文景韵慢慢咀嚼口中食物,想象不出张妄做菜的场景。她这么久没听过他的消息,没想到他会去餐厅学做菜。她以前一直以为他会从事前沿行业、科技业之类,他在她的记忆里就是追逐新锐的人。
“怎么样,味道?”向荷问。
“冷了。”文景韵说。
文景韵说的明明是食物,却像某种制冷剂,使两人所在空间里的氛围一下冷凝下来,各自走神想到不同的事情。
76、
年关将至,餐厅分外忙碌。
虽然张妄只做预约单,这几天也都是忙到凌晨两点多才休班。赵良吾约他到附近喝酒,张妄身心俱疲,本想拒绝,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松了一下,开口却应承了下来。
赵良吾是聂桢的朋友,同在这条食街开咖啡店。张妄正式接受聂桢的offer,和她一起回上海后,她带张妄认识了许多餐饮界人士。张妄在外讨人喜欢,不过他自己交朋友很挑,三年多来,也就和赵良吾走得挺近。
赵良吾喜欢聂桢,表白过两次,被拒绝之后仍没死心。
“我知道聂桢中意的是你。”有一天,赵良吾对张妄说。
“她没提过。”张妄说。
“她没提是她,我不瞎。”
赵良吾把话题说开,张妄当时以为自己和他的关系会冷下来。没想到两人反而更近,好像一道关隘戳破,交流无阻滞,更顺畅了。
今天之所以接受赵良吾的邀请,追根究底是因为张妄最近有些烦恼并未得到解决。赵良吾是唯一知情人。
“……打算什么时候跟你老板说呢?”
“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时候跟她说,还是没想好怎么说?”
“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
“这个是不是可以等你先和聂桢说完再想?”
“你就一天也不能等?”
“夜长梦多。”
“我跟聂老板认识三年,一千零一夜都有了,也没见梦多。”
“也许梦就在这一两天。”
张妄笑笑不说话,赵良吾以前这样说,张妄还觉得凡事不能绝对,现在不了,现在他很清楚,小概率的事情确实存在发生的可能,但大部分时候,大概率压倒一切。
“她知道了会很难过吧?”
“反正最后你会开心,有一个人开心,够了。”
“你把我想得好没人性。”
“但我说的是事实。”
“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她伤不伤心吗?”赵良吾问。
张妄想了想,放下酒杯,看着杯中液体,吧台的吊灯映在里面,很亮一团,像高原的太阳,使他想到三年前的夏天。
张妄不是在贵州山区答应的聂桢,是后来跟她的选品团队一起去了云南,在云南傣乡说了好。
贵州和云南是两种风貌的省份,聂桢仍然在找辣椒酱。那时她的团队加她总共三个人,去贵州之前先去了四川,跑的也是各种少数民族聚集区。聂桢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越古老的味道越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地理环境越恶劣的地方,食物的储存方法越多,味道也就保存得越好。”所以他们专往偏僻的地方找,专访村里的老味道。
张妄一路跟他们拜访、寻味,有时候遇见的村民很配合,有时候很不配合,每天感受都很新鲜,加上运动量大,他很少有富余的精力去想别的。聂桢提出收他做徒弟后,他没往长远想,自己是不是喜欢或者适合当厨师,他只是觉得,聂桢给的这份工作,似乎能够让他平静。
他太需要平静。
“有的时候想想,你这个人年纪轻轻,还挺冷漠的。”赵良吾连喝两大杯啤酒之后说,“聂桢看上去好像很强势,其实她内心很柔软,你这么想走,她肯定很难过。”
“她当老板这么久,很习惯员工去留。”
“你明知道她对你不止是老板对员工。”
“这我没有办法。”
“哎,”赵良吾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你对她越狠我该越开心,可我真的不想见她难过。我这是不是到了爱情的最高级,无私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