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接她的是牧休言,宿母和奶奶正在准备午饭。因为时春还有设计需要准备,牧休言也并不是可以随便闲着的人,两人准备下午就回桑中,宿爷爷现在应该已经被电视勾去了魂。
看见牧休言的时候,卞和并没有多惊讶,倒是牧休言,显然没有平时冷静,看着时春因为哭过而粘在一起的睫毛,下意识地皱起眉,却还是礼貌地和卞和道着谢。
“你好,卞和,时春一直把我当作大哥哥。”卞和脸上不改的笑容,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像是被裹了一层暖阳。
牧休言倒不介意,礼貌地和卞和握了握手:“牧休言,时春的……丈夫。”
“看来时春的眼光还不错,就算是仓促结婚,也没有胡来。”
虽然脸上还是挂着笑,但是牧休言明显地感觉到敌意,再看身边的时春,看来他真的很在乎时春啊。
“也不算仓促,毕竟婚约是在小时候定的。”牧休言淡然地接着话,又看了看一旁的时春,问,“要进去坐坐吗?正好也该吃中饭了。”
卞和犹豫着,最终还是没有答应,换句话说,他已经没有再进去的必要,既然时春已经说这都是她自己的决定,那他就没有任何权利再去做些什么,他应该尊重时春,不管知不知道决定的对错。
“你哭了?”不等时春解释,牧休言就率先发问。
时春本能地摇了摇头,却在看见牧休言的眼神之后不情愿地换成点头,赶紧替自己辩驳:“我那不是心情不好,想说出去走走,然后就……”
“又没有骂你,哪需要这么多解释?”说着,他拉着时春走向屋外的水龙头,“洗洗吧,别让爷爷看出来。”
时春看了眼别扭的牧休言,捧了几捧水浇在脸上。虽然水已经有些凉意,但时春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一抬头,就看见牧休言递过来的纸巾,想来是早有准备,也就没拆穿。
接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水之后,时春不确定地问:“应该看不出来了吧?”在看到牧休言点头之后,才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宿母见时春回来,不放心地用眼神询问牧休言,在牧休言安慰的眼神中,才稍稍放下心来。
她知道,时春从来不向她抱怨什么,不是真的都不在意那些,就算是家里再好,总还是缺少了一个谁都扮演不了的角色。以前还有卞和,后来卞和搬走了,时春就好像忽然长大,将自己的事情决定得很好,丝毫不需要别人费心。
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孩子,就算看上去性格很好,对待什么好像拿起放下都可以,其实骨子里犟得像头牛。
吃完中饭之后,两人便寻着理由回了桑中。
路上,时春问了牧休言给了那个人多少钱,坚定地说会还给他,就像她即便是出嫁了,没毕业之前用的还是宿家的,至于毕业后,她应该也用不着牧家的钱。
哪怕是和牧休言结婚,她还是认为这样是欠着牧家的人情。
牧休言没有拒绝,这种时候,没必要再让她为难。
第四章 ///
既然我们已经种在一起了,也许尝试着开出花来,才不是最坏的结果。
01
沈柔的婚礼定在圣诞节,是个挺不错的日子,天气虽然冷了下来,但是这对于新人来说却不会有丝毫的影响,何况它本身就是一个浪漫的节日。
牧休言在那天给自己安排了一大堆的事情,像是故意让自己忙起来,早餐是在时春起来之前自己准备好的,随后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时春本来还想和他说一下今天戚卫礼邀请她参加工作室的圣诞聚餐,不过后来想想还是没有进去打扰他。
不管怎么说,牧休言应该是很爱沈柔的,否则向来冷静的他不会在拿到请柬后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也不会在明明将请柬丢到垃圾桶,又自己给捡了回来。
可对于这些她又能说什么,自己夹在中间,倒像是在棒打鸳鸯。
说到戚卫礼,因为宿父找过牧休言借钱的事情,即便牧休言说过并不着急,可时春依旧认为应该尽快找份事做,还上那笔钱,她并不想和牧休言存在太多的金钱交集。而目前能够满足她这个想法,还不至于让她委屈自己的,就只剩下了戚卫礼。
她找到戚卫礼,说愿意去他工作室当助手,不过她需要时间来准备年初的设计比赛,加上期末考试,所以明确地表示过,至少在这三个月之内是不可能去上班的,只是搞不懂戚卫礼为什么会连这样的聚餐都叫上她。
这次聚餐的地点选在桑中市郊外的一家农庄,木质古楼建筑,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因为下雪,门口还端端正正地堆着一个雪人。
到了之后才知道,被叫来的不仅有工作室的同事,就连卞和、关薇、邵南行都在,时春实在不明白,卞和与戚卫礼认识,过来倒也没什么,关薇和邵南行这样出双入对的,这种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既然来都来了,现在回去也说不通,时春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想起自己没有将父亲回来的事情告诉关薇,就隐隐有些担忧,不知道关薇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关薇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时春,之前一直在准备教师资格证的考试,就连邵南行都是一个星期见两次面,还都是在图书馆,更别说比她还忙的时春。
“时春,你终于来了,我们前面还在说,你要是连圣诞节都在忙,我就只好去你家找你。”话一说完,关薇就递上来一杯啤酒,算是对迟到者的惩罚。
时春叹了口气,虽是不情愿,却还是接过来,一口饮下。
虽然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相处得这么融洽的,不过这些也不是她需要在乎的,和大家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趁着他们凑在一起打扑克的空当,一个人走了出去。
她并不适应这么多人的场合,否则也不会选一个不需要和太多人接触的专业。她一离开,关薇便跟了出来。
“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大概是担心卞和将那天的事情跟关薇说过,一见她跟着一起出来,时春顿时有些紧张。
关薇站在旁边叹了一口气,别别扭扭地说:“听说卞和知道那件事后,去找你了?”
“邵学长真是,什么事情都说。”想来卞和应该没有说出去,时春也就放下心来,无奈地耸了耸肩,“确实有过,一来就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
见她说得这么轻松,关薇瞪着眼,作势一挥拳头:“不骂你那才不正常,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什么事。”
时春挤眉弄眼地笑了笑,并不想和她谈这个,便随口转了个话题:“你和邵学长这种时候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关薇倒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以前的圣诞节也都是陪着时春一起过的,今年也就并不觉得有什么。
“卞和告诉我,你会过来,大概是想到你一个人会无聊死,才喊的我吧。”
“那我还得谢谢他咯。”时春看了一眼正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打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卞和,讨好似的跟关薇说。
关薇也不介意,认识宿时春这么久了,多少也知道时春的性格,本来之前还想替她瞒着结婚的事情,这样或许她还可以和卞和发生点什么,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不可能了。
下午的时候,听说农庄的人要去附近的鱼塘捕鱼,大家吵着一起去围观,就在大家准备出发的时候,时春接到了牧休言的电话。
牧休言其实很少给她打电话,何况是在这种不确定她会不会马上接的情况下,很多时候,他都是发短信,他觉得那样更省事。何况她前面已经收到他发过来的短信,也回了过去,按理说不可能再打过来。
“喂,时春吗?休言他喝醉了,在酒店。”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里面传来沈柔的声音。
时春立即明白过来,看来他还是去参加了婚礼,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牧休言现在的胃,根本就不能喝太多酒。
“戚总,我可能需要回一趟市里,家里临时有急事。”看着已经准备出发的人群,时春纠结着还是跟戚卫礼说明了,毕竟她不能放任牧休言不管。
“我送她回去吧。”不等戚卫礼同意,卞和就主动站出来,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但是看来很着急。
既然这样,戚卫礼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叮嘱他们路上小心之后,便放任他们离开。时春回去,关薇自然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也就跟着一块回了市里。
一到市区,时春就主动下了车,让卞和将关薇和邵南行送回去,她并不想让他们掺和进她和牧休言的事情里。
等时春赶到酒店的时候,整个婚宴现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虽是这样,作为新娘的沈柔居然还是守在牧休言旁边,见时春来,好像如释重负一般,笑着朝时春扬了扬手。
都说结婚的时候是女人最美的一天,这句话倒是一点都没错。沈柔脸上淡淡的妆容透着柔和,整个人看上去很温婉,婚纱好像已经换下了,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他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真的很高兴,只是没想到会醉成这样。”在将牧休言交给时春的时候,沈柔满是愧疚地说着,就像是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让人忍不住心疼。
时春看了看身边一直在那儿嘟囔着的人,歉疚地说:“抱歉,真是不好意思。”
“你应该跟着他一起来的,否则也不可能醉成这样。”
时春只是微微扬了扬嘴角,并不觉得自己和她的关系好到必须来参加她婚礼的地步,何况作为丈夫的前女友,她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就不错了。
“喝不喝醉是他自己决定的,我就算来了,也无济于事。”
“你就一点都不吃醋?”沈柔看着费力扶着牧休言往外走的时春,声音不小地问,待时春转头,又立即换回了温柔贤淑的样子,柔柔的声音透着无奈,“还真是放任他啊。”
时春诚恳地摇了摇头:“不是放任,是相信。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说着不好意思地示意了一下,扶着牧休言打车离开。
02
没有想到,平时惜字如金的牧休言,一喝醉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扶着他的时春听得清清楚楚。
前面的司机以为是小情侣吵架,遂开口劝解:“这是做了什么错事啊,醉成这样都还记得道歉。”
时春一怔,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很严重吧。”
司机见她并不想谈,也就没有再问,只是在他眼神移开的下一秒,她的神情瞬间黯然下来,不知道是为牧休言和沈柔,还是在为自己。
司机也是好心人,在将时春送到楼下之后,见她一个人扛着牧休言有些吃力,又顺便帮她把牧休言扶了上去,临走时他还不忘冲着牧休言说:“知道错了就在以后好好表现。”
时春笑笑,邀请他喝杯茶再走,对方却已经摆了摆手,关门离开。
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牧休言,时春不由得叹了口气,想了想,准备将他扶进卧室,都这样了,怎么可能在沙发上睡着,何况今天还这么冷。
“牧休言,醒醒,先别睡,我扶你去床上!”时春拍了拍牧休言的脸,因为喝酒的原因,脸火烧似的烫,就算已经喝下去已经好一会儿了,也不见消。
除了嘴里在说着胡话,连路都走不动,时春无奈,只好半哄半拉地将牧休言从客厅搬到了床上。
将牧休言放下的那一刻,因为重力的关系,她也被带着一道摔在了床上。她刚想挣扎着起来,却被牧休言翻身压在了身下,不知道牧休言是被她刚才一摔给摔清醒了,还是摔得更晕了,总之看着时春的眼神炽热而专注。
时春试着推了推牧休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完全推不动,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渐渐地、慢慢地靠近……
唇齿相接的那一刻,时春惊讶地瞪大眼睛,震惊到连反抗都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用力地推开牧休言,朝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厉声道:“牧休言,看清楚,是我,宿时春!”
牧休言好像是真的喝醉了,哪怕被时春打了一巴掌,也只是翻了身,朝里面躺去,嘟囔了几句,便没了声响。
居然醉成这样,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时春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意地扯了扯被子盖在牧休言身上,然后转身走出房间,烦躁地甩了甩头,倒了杯凉水直接一口喝下。
就在刚刚,在牧休言看着她的时候,她居然有一闪而过的期许,在明知道牧休言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喝醉,知道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却还仍是期许。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被自己吓到的时春用冷水使劲地洗了几把脸,本来打算就这样不管牧休言的,可是在沙发坐下还不到一分钟,又忽然蹦起来,转身走向厨房,在心里告诉自己,牧休言是因为喝醉,才会这么做的,而她……她摇了摇头,没让自己想下去。
牧休言一直睡到凌晨才醒过来,除了觉得头疼之外,似乎并不记得对时春做过的事,他挣扎着坐起来。床头柜上摆着一杯蜂蜜水,底下还压着一张纸:厨房有粥在保温,醒了自己去盛。
猛地心里一震,说是感动也好,说是愧疚也罢,总之宿时春总是让他不经意间就心疼了起来,明明可以放任他不管的,结果却是尽心尽力地在照顾他,明明不是主动想要嫁给他,却从来不说半句怨言。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看着裹着薄毯子睡在沙发上的时春,因为天气的缘故,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在昏暗的灯光中,像只温顺的小猫。
牧休言去洗了把脸之后,走过去抱起时春,这种时候睡在沙发很容易着凉,很快就要期末考试了,感冒可能会拖上很久。
本来就被冷得没有怎么睡熟的时春,被牧休言这么一动,立马醒了,发现两人的姿势之后,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你醒了,喝了蜂蜜水没有?头疼吗?对了你的胃,我现在去给你盛粥。”
“回来。”牧休言一把拉住正准备去厨房的时春,“去房间睡吧,沙发留给我。”
时春没敢抬头看牧休言,埋着头像是在避开他:“我……还是先去给你盛粥。”
看着已经挣脱自己往厨房走去的时春,即便头疼,牧休言还是看出来了,她好像在故意避开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哪怕在之前已经告诉过自己,那只是一个误会,可是在看见牧休言的那一刻,忽然间,居然有些紧张,就连脸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真是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