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自己带的狗,龚屿汐看不惯有人这么一直朝种花身上泼脏水:“任小姐,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沾沾肚子里的孩子,真不一定是种花的。我提出它们结婚,你不同意,让沾沾打胎,你也不同意。你究竟还要怎么样?”
他那语气,差点儿就直说任苒无理取闹了。
任苒最讨厌人家说她无理取闹,当即冷笑一声:“这么说,你觉得你家傻狗娶沾沾,还是委屈它了?行。不阉割就不阉割吧。”
然而,她这么说,龚屿汐并没有觉得心里松了口气,相反,他的心还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任苒说道:“那你就等着法院传票吧。”
她转过头来冲龚屿汐冷笑:“不把你们这个警犬队告倒,我就不姓‘任’。沾沾这个公道,我讨定了!”
龚屿汐坐在草地上,生无可恋地看了一眼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种花,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它说道:“你说你,你说你,你招惹谁不好,你去招惹她。现在看到了吧,人家连你爸爸都一起收拾了。你说,假如爸爸的饭碗不保,还拿什么去给你娶媳妇?别说沾沾这种倾城大美女了,就是路边没主人没户口的,人家都看不上你。”
种花“嗷呜”一声,趴了下来,任凭龚屿汐骂它。
龚屿汐还没有骂完:“要是真的爸爸饭碗不保,你也干脆去当流浪狗好了,反正你也考不上公务员。”
种花一听这个,抬起头来朝龚屿汐不停“汪汪汪”。龚屿汐随口答道:“至于你爸爸我,当然是回去继承万贯家财了,难不成还能跟你一起去当流浪汉吗?”
种花一听他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出路,顿时愤怒了—凭什么自己要去当流浪狗,他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不公平!
它张嘴就朝龚屿汐裤腿上咬去,龚屿汐连忙叫起来:“欸欸欸,你仇富情结不要那么严重行不行?你以为我愿意啊,我这么清新脱俗的人,才不想被金钱污染呢。”
种花泪流满面,它宁愿被金钱污染!金钱啊,请快来污染它!
龚屿汐最讨厌看到这副金钱崇拜的样子,正要好好教育一下种花,将拜金从它灵魂里剔除出去,敦促它成为建设社会主义的一条好狗。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肩膀上就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听说你把别人肚子弄大了?”
龚屿汐一听那个男声,头更痛了。
旁边一个人高马大的警察走上来,一把揽住龚屿汐的肩膀:“行啊,我只不过是出去学习了一个月,回来你都经历这么多了!”
龚屿汐翻了个白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
那个人长得浓眉大眼,一看就毛发旺盛,龚屿汐已经够高了,他居然还要比龚屿汐高一点儿,身材比龚屿汐魁梧多了,站在旁边跟堵墙一样,一来就把龚屿汐那边的光线挡了个彻彻底底。
来的这个大汉名唤卢飞宇,跟龚屿汐从大学开始就是同学,毕业之后,两人一起进了警队,只不过不在同一个组。他今天过来,是来看看被“发配”到警犬队的龚屿汐最近过得怎么样,顺便将他之前仅仅只在微信上表达的嘲笑送到龚屿汐面前。
谁知道,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卢飞宇觉得不能放过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以一种老娘舅的姿态站出来,问龚屿汐:“我听说,人家还找上门来了?非要你给个说法?你……感情经历有点坎坷啊。”
“什么东西?”龚屿汐转头看向卢飞宇,“你在说什么?”
他怎么听不懂?
他什么时候把人肚子搞大了?又什么时候被人找上门来了?
卢飞宇一脸“你别说了我都懂”的表情:“行了,咱哥俩谁跟谁啊,你也不用瞒我了。我刚一来你们警犬队,就听其他人说了。今天上午,有个又美又飒的仙女跑来找你,要你负责。”
卢飞宇拿眼睛将龚屿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手背拍在他肚子上:“没看出来啊,平常觉得你跟我们差不多,没想到你早就被资本主义给同化了。”他突然凑近,在龚屿汐面前压低了声音问,“你什么时候跟人家开始的?”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背着我又在造什么谣?”龚屿汐急了,连忙出来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名誉,“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他根正苗红,一身正气,是做得出始乱终弃这种事情的人吗?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我以为我知道,现在不敢保证了。”卢飞宇懒懒地说,“欸,你跟当兄弟的讲一下又怎么了?兄弟我虽然不能给你出主意吸引炮火什么的,但是我能用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安慰你啊。”
龚屿汐抬头看看天,觉得“右眼跳灾”这句话,真没错。
他虚弱地解释道:“没有。”
他真的没有。
旁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拱他脚,龚屿汐低头一看,立刻火气上头。
都是这条傻狗,如果不是它,自己怎么会这么狼狈?
然而,这件事情还没完。
几乎是瞬间,“龚屿汐始乱终弃被人找上门要求负责”这件事情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他们警犬队的每一个角落。
不管是去厕所还是食堂,龚屿汐总能听到有人在他身后窃窃私语,那些话,仿佛丝线一样,慢慢缠绕过他全身,让他再也挣开不得。
然而,等到龚屿汐转头去找的时候,那些声音又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偃旗息鼓。
人没有找到,反倒是把自己弄得一身疲倦。
“哈哈哈……”卢飞宇坐在食堂的椅子上,听完龚屿汐的解释,笑得快要翻过去了,“龚屿汐,哈哈哈哈哈,龚屿汐,你也有今天!”
龚屿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欸,你今天这样的下场,要让那些被你抓了的人知道了,恐怕觉得比你坐牢还要让他们高兴吧?”卢飞宇一边揩着眼角的泪水,一边笑得直不起腰来,“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了。”
龚屿汐将筷子猛地插进饭里,恶狠狠地在心里骂道:笑死算了!
卢飞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将一直不敢凑到龚屿汐身边的种花抱起来给他展示:“行了,你也别憋屈了。黑锅都是给你儿子背的,你就当是展现你的拳拳父爱吧。”
种花捧着脑袋,小声“嗷—呜—”,还对龚屿汐羞涩地笑了一下。
龚屿汐被它卖的这个丑萌惊吓到了,好不容易自我愈合的心又受到了极大冲击。为了不让自己英勇负伤,龚屿汐连忙一把将种花的脑袋刨到了一边。
“你把它抱起来之前先问一下政工科,”龚屿汐毫不留情地说,“丑死究竟算不算工伤。”
种花“嗷呜”一声,在卢飞宇手中立刻委顿下来—
这些可恶的两脚兽,自己没毛妒忌它就算了,还要倒打一耙。要不是看他还有点用处,它才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呢。
卢飞宇将种花放到地上,抬起头来跟龚屿汐说道:“讲真的,要不是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还真不会相信事情是你说的这样。”
搞了半天不是龚屿汐把人家肚子弄大了,而是种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可是他们当时吵架那样子,像是在为狗发声吗?
龚屿汐也觉得很玄幻。明明是任苒带着沾沾过来指责他教子无方,怎么就成了他跟任苒有牵扯了呢?任苒这样的大美女,只可远观不可近看,他已经领教到这位美貌异性的杀伤力,绝对不可能再犯跟种花一样的错误。
他刨了一口饭:“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卢飞宇从餐盘里挑出一块肉,要扔给在旁边一直狗视眈眈的种花。龚屿汐见了,连忙制止:“欸,你也不看它体脂率多高—”
话还没有说完,种花就已经猛地跳起来,一口将肉叼走了。
龚屿汐彻底愤怒了:“我今天训练了你那么久,你连个红绿都能搞错,现在人家一块肉就把你搞定了?”
种花将脸埋在墙角,津津有味地吃着肉,只给龚屿汐留下一个腚。
“行了。”卢飞宇摆摆手,“这能证明什么?这只能证明,你这儿子养不熟。亏你还要给它收拾烂摊子。哦,对了,话说你未来亲家还要来吗?我一来就听他们把你亲家的长相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你什么时候给引荐引荐?”
“得了吧。”龚屿汐一听就觉得头大。这段时间,他一见到任苒就没有什么好事情,还要见?再见,恐怕就是他被开除的时候。
龚屿汐不知道自己乌鸦嘴的能力这么强,他本来是在心里随口一句吐槽,谁知道一语成谶。
任苒带着沾沾出了警犬队,就在路边招来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沾沾可能是怀孕了,精神一直不怎么好。任苒见它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难得生了一丝怜惜。
她伸手摸了摸沾沾的头,任由它靠在自己腿上:“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个委屈的。这个公道,我会帮你讨回来。”
渣狗!
还有那个渣男。
居然说出让沾沾打胎这样的事情,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
任苒愤愤不平地想。
她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本市比较出名的律所,专程抱着沾沾过去了。
接待她的是个男律师,年纪不大,风度翩翩,让人一见便心生好感。
可是任苒没空对他生出什么好感,她戴着个墨镜,问道:“我来咨询一件事情。”
“就是……嗯……”她起了个头才想起来,这件事情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想了想,她才说,“嗯……我有一个朋友……”
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她这么描述,没问题吧?
“我有一个朋友,它被渣男骗了,现在怀孕了,我打算告他,请问有什么办法?”
那个男律师将任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一句“你朋友就是你吧”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下去了。他顿了顿,说道:“这件事情,如果不能证明对方是被强迫的,可能没办法起诉他。”
“肯定是被强迫的啊。”任苒皱眉,“这条狗……对方不求上进、贪吃好色,沾沾怎么会看上它?除了强迫,没有其他可能了。”
沾沾?
现在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男律师疑惑了一下,但是秉承着职业素养,脸上依然笑意盈盈的:“可是,你要拿出证据来。”
“这还不是证据吗?”任苒一把将沾沾从地上抱起来,“它肚子里有孩子呢。”
男律师跟沾沾面面相觑了一阵,终于意识到,他刚才的吐槽成真了。
他眨了眨眼睛,沾沾在他对面也跟他眨了眨眼睛。
一人一狗互相看了一阵,男律师指着沾沾问任苒:“你的朋友,就是这条狗?”
“狗怎么了?狗是人类的朋友。”任苒坐在男律师对面,振振有词地说道。
外面的助理进来,给任苒倒了一杯咖啡,那咖啡不知道是什么牌子,冲进任苒鼻子里,仿佛一股感冒冲剂的味道。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挪远了一点儿。
“小姐。”男律师无语地看着任苒,“你这个案子,我接不了。”
“我听说你们是本市最好的律所,怎么,贵所律师职业素养这么低吗?”
“这位小姐,”男律师额头青筋乱跳,“你不用激我。这个案子,我可以很实在地告诉你,不仅我接不了,全国都没有律师能接得了。”
任苒将他座位前的座牌拿起来,在手机里输他的电话号码:“电话号码就是支付宝号吧?”
“对,不是—”男律师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叮”的一声,他手机里传来一声钱到账的声音。
男律师拿起来一看,他的账号里,多了一笔钱。
“不是,小姐,”男律师还妄图跟她解释,“这个案子我们真的没办法接—”
“不够是吗?”任苒低头,指尖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又一笔钱打到了他的账户上。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个男律师,扬了扬手机,“不够我还有。”
金钱的力量如此庞大,刚才还坚决拒绝的男律师有些动摇:“小姐,这真不是钱的问题—”
“叮—”又是一道金钱入账的声音。
男律师犹豫片刻:“好……”他一咬牙,“我接。”
他说完,又连忙补充道:“但是我先说好,这个案子我没把握能赢,到时候—”
“没关系。”任苒毫不在乎地说道。
她也不在乎这个案子能不能赢,只要闹大了,能给龚屿汐找点儿麻烦,她就开心了。
总之,她就是不能让龚屿汐这匹害群之马,继续污染人民警察的队伍!
她长得好看,出手又大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家大小姐出来体验生活。那个男律师也不能免俗。
男律师拿出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指着其中一条法律条款说道:“第七十九条上说,‘违反管理规定,未对动物采取安全措施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饲养人或者管理人应当承担侵权责任。’虽然他的犬只未能给你本人造成伤害,但是他给你的宠物带来了伤害。宠物作为你的个人财产,换而言之这是侵犯了你的个人财产,你要去告他,完全……也说得过去。”
“嗯。”任苒看了一眼,“我不要求赔偿,我只要求他的狗做生殖阉割,不能再祸害其他狗。”
男律师非常有压力地愣了愣,然而不等他继续说话,任苒就已经站起来:“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说完,她就拉着沾沾从对方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
男律师将她送走,等到任苒背影都看不到了,他都没有离开。冷不防地,他肩膀上被人拍了一巴掌,一个男同事走过来揽住他:“怎么?当事人太美,你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