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对方走了,龚屿汐才放开任苒:“看吧,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差的。”
他刚才揽住任苒的时候,身体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碰到任苒的肌肤,如果他真的是色狼,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龚屿汐自觉自己已经够诚恳了,任苒肯定能发现是她曾经误会了自己。就在他脑补任苒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跪地忏悔的样子时,她冷哼一声:“打个棒子,再给一颗甜枣,不是你们这些花花公子经常做的吗?”
嗯,很好,人民警察龚屿汐又从“色狼”进阶到了“花花公子”,谁的格调更高,还真不知道。
龚屿汐抿了抿唇,再次决定好男不跟女斗,不和任苒一般见识。眼见她要走,龚屿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叫住了她:“欸……任苒……”
任苒回头,没好气地答道:“什么事情?”
“你……”龚屿汐指了指她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你……要不要,穿件衣服?”
她那条裙子,正面看是挺庄重的,但是背面看过去,大片雪白肌肤都裸露在外面,好身材自然一览无余,但也让她身上被迫黏上了几分放肆的目光。
任苒没有想到他居然是来说这个,当即脸上有点挂不住。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怼龚屿汐,他已经大步走过来,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任苒身上。
“我先说好啊,”在她开口之前,龚屿汐抢先道,“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今天谁在这里我都会帮忙的,不用感谢我。”
他倒是自我感觉良好。
任苒用墨镜看了他两眼:“你不怕我说你是色狼?”
“说得好像你没说过一样。还有,”龚屿汐说,“什么叫我‘怕’你?搞清楚哦小姐,男子汉大丈夫,要怕只怕老婆,龚氏家训,几代如此。”
笑话,不是谁都值得他怕的好吧?
要不是她那个投诉电话影响他回警队,龚屿汐才不管她呢。
任苒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怎么的,顿时没有了艳压的心情,端过杯子跟龚屿汐碰了一下:“那真是谢谢了。”
“咦?”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任苒口中听到这两个字,龚屿汐立刻惊讶了。
任苒不满道:“你那什么表情?”
“任小姐,”龚屿汐强行忽视掉自己内心那一点儿没来由的不适应,一脸郑重地说,“我以为你对你的脾气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任苒能平安长这么大,肯定是因为大家看在她长得好看的份儿上不想打她。
“我脾气是不太好,”任苒见他不肯碰杯,自己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知道的。”
龚屿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她是没有自知之明还是太有自知之明。
“不是,”他对任苒突然生出点儿好奇,“你们这些当美女的,性格都这么……呃,这么变幻莫测吗?”
刚才还跟他剑拔弩张,这会儿又能跟他碰杯喝酒了。
美女们的脾气都这么难以捉摸吗?
任苒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她不笑的时候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一旦笑起来,有种云破月来的惊艳,正好他们站在阳光下,太阳打在她的脸上,就跟加了柔光一样,瞬间让人穿越到了韩剧当中。
龚屿汐不由得看呆了。
但马上他就回过神来,默念了几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强行将这具红颜枯骨从脑子里面赶出去。
任苒是个什么脾性他又不是不知道,要还是为她表面所惑,他就不配当一个优秀的共产主义战士了。
他连忙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把任苒从他面前赶出去。
任苒倒是没有察觉到他在想什么,而是自嘲地说道:“你干脆说我性格阴晴不定呗。”
她转头,望了一眼正在人群中长袖善舞、到处交际的龚玥,将酒杯端到腮边:“你堂姐不也是大美女吗,你去问她不就知道了。”
“我堂姐……”龚屿汐开了个头,后面就没有说下去了。
任苒听了,自嘲地笑起来:“是啊,你堂姐温柔善良,又识大体,肯定跟我性格不一样。”
龚屿汐不好说他们家跟龚玥的恩怨情仇,倒是从任苒话中捕捉到一丝异样来:“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跟我堂姐,你们……”
龚屿汐的手指在任苒和不远处的龚玥身上来回滑动,脑中瞬间补全了几个虐恋情深的戏码。
龚玥性格温婉—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吧,反正外人看她是很温婉没错了—肯定跟白月光差不多。任苒脾气暴烈,清高自傲,也就是朵红玫瑰吧。这一白一红,都是大美人,不知道哪个男人有这么好的福气,可以拥有这样的大美人。
任苒很明显没有龚玥会做人,感情上必然要吃很多苦,就算她再好看,也没哪个男人愿意天天忍受她这样的脾气。听她刚才那句话,里面充满了不甘,看样子,她喜欢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把她放在第一位。
红颜易折,概莫如是啊,啧啧……
“醒醒,醒醒。”任苒伸出手,在龚屿汐面前晃了晃,“你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跟你堂姐可没什么关系啊,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一直面向龚玥,视线牢牢锁定在龚玥身上,说两个人不是情敌,都没人信。
龚屿汐不想跟她继续争辩,从善如流地说道:“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两人脚边的两只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们也没顾得上去找。反正有服务生,也不用害怕找不到狗狗。
龚屿汐将身体靠在栏杆上,就听到身边的任苒问他:“富二代,你怎么不去继承家业,反而跑去当警察啊?”
“说得好像当警察不如当富二代一样。”龚屿汐就不太能听得惯他们这种口气了,“自我实现不可以吗?非要把理想跟那些东西扯一起。”
任苒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龚屿汐就像是早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样,说道:“打住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房贷车贷什么的,我没办法嘛,我爹能赚钱,我不需要自己买房买车,你总不可能让我明明有房有车还要朝着这方面奋斗吧?钱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挣得比我爹多了,但是我可以从其他地方超过他。人生价值的自我实现,又不是只有挣钱那么狭隘的一条路。”
他说完,冲任苒点了点头:“是吧?你说。”
任苒被他逗笑了:“你倒是想得通透。”
“没办法,儿子总不能比老子弱太多。钱我是不能挣得比他多了,争取在其他地方超过他吧。”龚屿汐喝了口酒,“比如抓犯人什么的。”
“抓犯人?”任苒惊讶了,她没想到,她才刚刚对龚屿汐的印象有了点儿好转,马上他就给自己来了这么个惊喜,“你不是训狗的吗?”
“什么训狗的,什么训狗的!”龚屿汐跳脚,“我那是临时调岗,临时的,你懂吗?”
“懂。”任苒点了点头,“就是你犯了错,领导把你弄到这个岗位上来嘛。难怪你追着我打电话,要我把投诉撤销。”
原来是因为关系到他的考核。
龚屿汐被她一眼看穿,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栏杆上:“没办法,上次任务我犯了错,让整个警队长期以来的布置付诸东流,领导让我去警犬队磨磨性子。”
龚屿汐自己也无话可说。毕竟是他冒进了,当时在会上让他做了检讨,临时调岗,没把他长期调到警犬队已经是领导网开一面了。
他今年二十六岁,从公安大学毕业才四年,因为学校好,分数高,毕业就被分到了市公安局,三年就到了刑警队副队长的位置,之前的人生旅途几乎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大抵是没有经历过什么磋磨,龚屿汐的脸上全是意气风发的锐气,叫人忍不住向往,也忍不住想要保护。
保护他什么呢?
保护他一辈子这样充满锐气下去。
任苒心中一动,“欸”了一声:“要不然,我把这个投诉撤销了吧。”
“真的?”龚屿汐猛地回过头看向她—一不留神转头太凶猛,脖子扭到了。
龚屿汐痛得皱起眉头,但又惦记着刚才任苒那句话,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唯恐她说假话。
“当然是真的了。”任苒喝了口酒,默默地将后面那句话咽下去。
她可不骗傻小子。
像是怕龚屿汐不信一样,任苒掏出电话来,拨通了市长热线:“喂?你好,我之前给你们打过电话,投诉过一个警察对我进行性骚扰,现在发现是误会,他本人已经跟我说明了情况,我想把投诉撤销……是……是这样的……是……好的,谢谢。”
任苒挂了电话,拿着手机冲龚屿汐摇了摇:“说到做到。”
她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好,让龚屿汐都有些不认识她了。他顿了一下,才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多谢了啊。以后,以后工作作风会改进的。”
任苒笑了笑,没有作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会很无聊,全程除了看男女主人撒狗粮,没有任何内容。
不过,好在普化和龚玥还算是长相不错的了,尤其是龚玥,那可是圈子里有名的美人。但即便是这样,在普化讲述他们的恋爱经历时,任苒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冷眼看着台上笑得甜蜜的那个女人,很想问问对方,现在的日子,就是你想要的吗?你现在快乐吗?
然而,话到嘴边,任苒还是用一丝嘲讽取代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龚玥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攀上普化,如今出行前呼后拥,大牌衣服送到家里,到哪儿都有人称她一声“普太太”,这样的生活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自己又何必再多事呢。
这么一想,任苒连继续待在这儿的欲望都没有了,她将衣服脱下来递给龚屿汐:“谢谢了。”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她抬脚就往外走去。
“欸。”龚屿汐叫住她。
任苒回头。
龚屿汐突然笑起来:“往后……可以给我个好脸色吧?”
任苒一下子笑起来,仿佛春花初绽。她偏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浮着一片碎金:“当然了,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叔叔。”
说话间,服务生已经把沾沾给任苒牵过来了,任苒拉着沾沾朝门外走去,一副将身后这些纷纷扰扰全都抛开的架势。
“嗷呜,嗷呜!”感觉有狗在蹭他的腿,龚屿汐低头一看,就见种花不住地跟他撒娇卖痴,一脸痴汉样。
“跟你女神玩这么会儿你就高兴成这样?你真是—你的裤子呢?”龚屿汐看着光着腚的种花,惊讶了。
种花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傻笑来。
看到它那个笑容,龚屿汐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任苒没有让助理来接她,而是随便在街边招了一辆出租车,就拉着沾沾一起坐了上去。
她让沾沾靠进她怀里,难得温柔地摸了一下它的头,嘴上却嫌弃道:“你看你这是在哪儿搞的,到处都是草。”
沾沾像是听懂了,头一偏,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任苒也被它逗笑了,再次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她突然发现,好像接触一条狗狗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正好电话响起,任苒一听铃声,就知道是谁打过来的。她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那个熟悉到极点的声音:“苒苒。”
“我在。”
“在干什么?”
“刚刚去参加完普化的生日宴及秀恩爱现场,目前还在回家的路上。”她声音听上去极为平静,没有任何暴躁的情绪,好像在跟对方说的,是一桩跟吃饭一样普通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人笑起来:“是吗?是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人吗?我感觉你的心情好像很好。”
好吗?任苒自己没有觉得,不过倒是比以往轻松了不少。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沾沾毛茸茸的脑袋,直把沾沾摸得快要打呼噜了:“我突然发现,好像接触狗狗,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对我来说。”
“只要你放下心防,狗狗可以是你很好的朋友。”那边的人顿了顿,又问,“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不是吧……应该还有。
还有什么呢?
还有……一个傻子告诉她,他的人生价值跟他爸的不一样。人各有志,不一定非要成为父母那样的,或是别人希望你成为的那样的。
以前不是没有人告诉过她,但没有一个人,是如此身体力行地告诉她。
连带着她都可以不去计较龚屿汐和他的狗之前对她的无礼了。
任苒将话题岔开:“我今天还看到了龚玥。”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下。
不等他开口,任苒就继续说道:“她看上去,春风得意,比我在你照片上看到的她,更有风情了。她丈夫对她不错。”
“是吗?”不知道是不是任苒的错觉,她总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好像有些艰涩,“她自己选的,当然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了。”
“那倒是。”任苒把这句话说完,两人之间都没有了话说。
顿了顿,电话那头的人才说道:“行吧,你先去做你自己的,我先挂了。”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任苒盯着暗下去的电话屏幕,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更在意龚玥呢?
任苒觉得沾沾这段时间有点不对。
它看上去总是很困倦,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开始的时候任苒还以为沾沾是水土不服,可是后来一想,它都到这边这么多天了,这才水土不服,不觉得太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