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傻笑看起来实在不够“高档”,直接把龚屿汐忧伤了个半死。
他捂着胸口,深深觉得自己这辈子恐怕都不能让种花顺利地从警犬队毕业了。
种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龚屿汐在想什么,以为他总算理自己了,立刻兴高采烈地蹦跶起来,欢快地在原地追着尾巴转圈圈。
龚屿汐叹了口气,内心突然有种给种花测测智力的想法。
要是……它真的是个狗中智障,训练不好它,那也不是他龚屿汐不行啊。他趁早拿着检验报告去找丁局,告诉他自己没办法让智障考上“清华”。
龚屿汐怀着老父亲看智障儿子的心,看着种花在他面前撒欢,再次为自己的职业道路感到担忧。
他一口气叹得百转千回,看到种花傻不拉几的样子,越发糟心了,干脆一把拉过它:“儿子啊,美女固然好,但是你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你怎么跟人家相处啊!给女人幸福是需要资本的,你最起码有了事业再去谈家庭吧?当公务员多好,体面稳定,虽然比起那些做生意的是没有多少钱,可是丈母娘喜欢啊。”
龚屿汐一想到那个叫任苒的“丈母娘”那副臭脾气,瞬间就没了兴致,改口道:“当然,丈母娘我们也不能找那种脾气很坏的,要不然将来你们夫妻生活不幸福,小心她连你们生几胎都要管。”
龚屿汐说完任苒的坏话,顿时心情好多了。就见种花伏在他膝盖上,瞪大了一双狗眼,“嗷呜嗷呜”地叫着,看上去很是着急。
“什么?”龚屿汐偏头,“你说你就喜欢它?可是那也不行啊,人家一看就是白富美。儿子,你这样的无业游民还是算了吧。”
种花很明显不能接受它爹给它整的这个定位,“嗷嗷嗷”地叫起来。龚屿汐心领神会:“你不想承认也没办法,现实摆在这里,除非……”
他故意顿了顿,种花立刻抬头看向他。他唇边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容,补充道:“除非你考上公务员,没准儿你家白富美一高兴,你丈母娘就同意了呢?”
种花一听到“公务员”三个字就两眼一翻,眼看它又要表演当场去世,龚屿汐一把拎起它的狗耳朵,把它拖着往外走:“走走走,出去训练。”
种花死死地把自己的身体趴在地上,可是没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摩擦力少得可怜,种花就这么被龚屿汐拎着耳朵拖了出去。
种花愤怒地在龚屿汐手中“嗷嗷”—
这些可恶的两脚兽!
这次龚屿汐有没有跟种花的脑电波沟通到不知道,但他现在面对他的狗儿子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种花无视他的命令,将一个花里胡哨的球叼回来之后,龚屿汐终于忍无可忍发了火:“你耳朵是不是摆设?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种花被他吓了一个趔趄,耳朵耷拉下来,“嗷呜”一声,表示它的确听不懂人话。
龚屿汐无奈。
算了算了,给孩子辅导功课,当家长的就是要佛一点儿。
他反复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智障计较,转眼就接到了他亲娘打来的电话。
龚屿汐叹了一口气。
他这几天可能是没有看皇历。
然而,父母召唤,不敢不接。龚屿汐定了定神,做好被他妈喷一场的准备:“喂,妈妈。”
“欸,儿子,”龚妈妈喜气又高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现在调到警犬队了,没那么忙了吧?你堂姐夫明天请我们过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明天早上,你陪妈妈一起去做造型哈。”
说完,也不等龚屿汐回答他究竟是忙还是不忙,“啪叽”一声,挂了电话。
龚屿汐一个“加班”还没有说出来,就这么被他亲娘给堵了回来。
亲娘者,果然是他不能违拗的对象。
龚警官深感戚戚。
第02章
呛口小辣椒
龚屿汐用一种“智商250”的表情看着他们家龚太太换第十个造型,再次觉得,给广大妇女同胞开发一个换装APP刻不容缓、迫在眉睫、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龚妈妈浑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喜滋滋地将老龚刚刚拍下来的钻石耳环往耳朵上挂:“龚屿汐,你说你爸,也真是的,每次买钻石都买这么大的,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太大的钻石了,可他还买,真是没品位。”
龚妈妈眉开眼笑地把不在场的龚爸爸数落了一道,侧头看了看耳朵上那颗熠熠生辉的钻石,转过头来给龚屿汐看:“儿子,好看吗?”
龚屿汐:“好看……”
女人的虚荣心,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一只丰腴细嫩的手“啪叽”一声拍在了龚屿汐的狗头上,龚妈妈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给我换衣服!”
“还换?”龚屿汐大惊失色。当他是“奇迹暖暖,环游世界”吗?他都已经换了六套了,恕他直言,除了西装颜色和材质不一样,他并没有看出太多的不同来。
“废话。”龚妈妈强势道,“不一样的衣服要提不一样的包,你到时候跟我一起出场,造型跟我不搭怎么行?”
龚屿汐懂了。
搞了半天,他以为他自己是个人肉测评机,其实不是。
他是个真人配饰。
作用形同街拍照片中,女明星手上的娃。
只不过碍于身高体重,他妈现在抱不动他而已。
只能牵着了。
跟他一起被牵着的还有种花,这也是龚妈妈要求的。因为她觉得,牵条狗的龚屿汐看上去更加有绅士风度,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
但种花倒是很开心,作为一条肤浅又虚荣的狗,稍加打扮就能让它沉迷于自己伪装出来的盛世美颜中,一点儿都找不着北。
龚屿汐看着种花冷笑了一声,对它的无知表示了轻蔑。
种花抬起脚,穿着它昂贵的西装,撒了泡尿。
“啊—天啊—”龚妈妈尖叫起来,“龚屿汐,你训练了这么久,还没有教会它不要随地大小便吗?”
龚屿汐翻了个大白眼。
他妈对他的工作可能有些误解。
他是警犬训练员,又不是宠物训练员。
好不容易把种花这个老流氓清理干净了,龚屿汐给它包了个纸尿裤,这才牵着种花,跟他妈一起上了车。
种花上半身衣冠楚楚,下半身穿着个纸尿裤,造型非常猎奇。它自己也感觉到了,突然从黄金贵宾变成了现在的非主流,它感觉自己老脸都要丢光了,从上车开始它就一直用前爪捂着它的脸不许人看。
“行了吧儿子,”龚屿汐毫无人道主义精神,一边对着种花冷嘲热讽,一边掏出手机来对着它“咔嚓咔嚓”,“你本来就没脸,工作还没有呢,知道吧,就业歧视无处不在。你这个打扮太猎奇了,不行,我得发到朋友圈。”
种花把脸捂得更紧了。
龚屿汐飞快地把种花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编辑了一行字,写着:绅士和婴儿的结合。暗讽男人的另一面是婴儿,充满了批判主义精神。
他刚点下“确定”,还没来得及看发送出去没有,手中就一空—手机被龚妈妈抢了。
龚妈妈将手机收起来,不满意地说道:“我早就说儿子不贴心不靠谱,还是闺女好,这会儿肯定不会想着看手机。”
“龚太太,闺女固然好,但是你就没有想过,假如你生个快一米九的闺女,她将来找对象怎么办吗?”龚屿汐觉得,他妈目光真是太短浅了。
龚妈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可是我生个儿子他现在也没有对象啊。”
这话仿佛一记绝杀,杀得龚屿汐顿时闭了嘴。
跟妈妈辈的中年女性犟嘴,很明显是不明智的。
龚屿汐再次谨记。
好不容易到了宴会场,龚屿汐一手捧着种花,一手拉着龚妈妈,从他们家那光可鉴人的加长豪车上下来。
他们到的时候,宴会场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原本正挽着普化的手,跟几个人有说有笑的龚玥看到他们来了,连忙放开普化,笑着走上前去:“婶婶,屿汐,你们来了。”
龚玥正是龚屿汐的堂姐。
她三十多岁,肤白貌美,笑起来颊边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神态动作,好像猫一样,看上去慵懒又有风情。
很少有男人能逃得了她这一套。普化年轻的时候号称“浪子”,他们这些搞艺术的,通常不忘在搞艺术的同时撩姑娘,有个从一而终的都是怪胎,仿佛艺术创造力的丰寡,跟他接触到的姑娘的多少有什么不好明说的联系。
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普化这些年来身价大涨,不是没有道理。
但浪子终究有一天也在龚玥身上折戟沉沙,心甘情愿被碾死在沙滩上,足见龚玥的魅力。
龚玥看了看龚屿汐母子身后,随即笑道:“叔叔没来啊?”
“你叔叔有事情。”龚妈妈笑得毫无破绽,“他让我们祝贺普化生日快乐。来,这是我们选的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龚妈妈从龚屿汐手中拿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水晶摆件,颇有情趣,但也不太出挑。
龚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喜欢,当然喜欢了。”她将东西交给助理,拉着龚妈妈朝人群中心走去,“走吧,王总他们等你很久了。”
这种场合,龚屿汐一向是不喜欢去的,他正要想方设法撤走,可龚妈妈的手好像焊在他手上一样,让他挣脱不得。
龚妈妈用威胁的眼神看向他:去不去?不去弄你。
龚屿汐站在原地:不去不去就不去。
母子俩正在暗自较劲间,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突然之间,龚屿汐感觉眼前好像突然间亮了不止一倍。
门外天气正好,那人逆光走进来,风将她精心卷起的长发吹起,露出光滑细嫩的皮肤,身材高挑,四肢细长,手足腕都纤细得令人发指。她美得好像加了滤镜的广告女模特,连身边的空气都是玫瑰味儿的。
她穿了条银蓝色的流光流苏短裙,长发披在肩上,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把脸遮住了大半。她手上牵着一条雪白的拉布拉多犬,正是任苒和沾沾。
怀中的种花已经迫不及待地叫起来了,龚屿汐手一滑,种花这个死不要脸的就连忙挣脱了他,撅着穿着纸尿裤的腚,跑到沾沾面前献殷勤去了。
“种花,快回来!”不等它靠近沾沾,龚屿汐就一步上前,一把将它捞进了怀里。
种花在他怀中不住地“嗷呜”,还不忘跟沾沾打招呼,媚眼抛得简直叫人没眼看。
刚才那么一出,龚屿汐就是想装作不认识她也不行了。他轻咳了一声:“任小姐,你好,又见面了。”
任苒还是那股一开口就让人想打她的调调:“托龚警官的福,我还好。”
龚屿汐语塞。
不行,跟任苒在一起,必须要熟记“男女交往准则首条”—就是不能殴打好看的异性,哪怕对方再可恶也不行。
龚屿汐把这个准则默念了十遍,觉得自己面对任苒时的耐心值增加了不少,这才开口:“那很荣幸了。”
不知道是不是龚屿汐的错觉,他总感觉墨镜那边,任苒附送了他一对硕大的“卫生球”。
“你们认识啊。”龚玥性格本就圆滑,这些年来跟在普化身边,更是锻炼得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见到任苒跟龚屿汐在打招呼,连忙走上前来问道。
任苒立刻转过头,那样子好像承认跟龚屿汐认识就能要了她的清白一样。
龚屿汐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污染源种花一样了,但面对任苒,他又不好跟她一般见识,只能挤出一个笑容,咬着后槽牙告诉龚玥:“有过一面之缘。”
“哦。”龚玥是个人精,当然看得出来龚屿汐和任苒之间的暗流涌动。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尽心尽力地介绍,“这位任小姐,是你姐夫专程请过来给我们结婚纪念日做娃娃的,她可是他们那一行的大师。屿汐,你可不要怠慢了人家。”
龚屿汐连忙表示:“岂敢岂敢。”
他工作出了点儿小纰漏,任苒都能打市长热线投诉,他要是再怠慢了她,任苒可能要去他们单位静坐示威了。
龚玥说完,又转过头来对任苒说道:“任小姐,这位是我的堂弟,龚屿汐,智美集团就是他爸爸的产业。”
任苒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原来是智美集团董事长的公子,幸会幸会。”
她笑得实在太假,龚屿汐看不过去了。正好龚玥刚走,他连忙问道:“你不是说你刚从国外回来吗?”这都知道?老头子的产业已经做得这么大了?
任苒马上表示他想多了:“社交礼仪而已,难道我要说我不知道吗?”
龚屿汐这就放心了。
他最多只能当个本土富二代了,一旦老龚走了国际路线,就不太利于他为人民服务。
龚屿汐不知道,他在任苒眼中已经被划到“神经病”那一栏。很明显,任苒不想跟他继续费话,正要离开,一个中年男人拦在了任苒面前。
“这位小姐看上去有些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开场白一出,龚屿汐就喷了。
都这个年代了,还有人沉迷《红楼梦》呢?
任苒很明显不想理他,想绕开他走。可能是任苒那个蛤蟆镜把她脸遮住了,叫人家看不见她真正的脸色,她才刚刚一动,那个男人就又凑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将酒杯端到任苒面前:“小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你—”
“先生,她有男伴了。”眼见任苒额头青筋乱跳,又要咬人,龚屿汐连忙过来,半揽着她,冲对方露出个相当礼貌的笑容。
他个子够高,平常锻炼也没有拉下,加上长期跟犯罪分子斗争,似笑非笑的时候,看上去很能唬人。
对方一见他,立刻识相,连忙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