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地拨通了市长热线:“喂,你好,市长热线吗?我要投诉,你们有个警察,在执勤的时候对我进行性骚扰,警号是……”
“你等等!”龚屿汐冲上去,想要把任苒的手机抢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什么时候对你进行性骚扰了?你话不能乱说哈!”
“我话乱说?”任苒冷笑着对电话那头说道,“接线员同志,你听到了吗?这个人现在还在威胁我。”
龚屿汐无语。
他不过是执个勤,怎么就碰上这种姑奶奶?
任苒将龚屿汐劈头盖脸投诉了一番,听到那边的接线员已经帮她转到市公安局了。任苒双手环胸,冲龚屿汐露出一个高贵冷艳的笑容,扔下两个字:“垃圾!”说完就转身离开,连地铁都不坐了。
龚屿汐一脸愣怔。
他现在恨不得穿越回半个小时之前,把他放在任苒身上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再觉得这个麻烦精是个大美女,他就是脑残!
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因为被美女指了一下,现在还在不住哈气的傻狗,一巴掌扇在它脑门儿上。
丢人现眼!
都怪它!
“龚屿汐啊龚屿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本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龚屿汐,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前脚才惹了事情,后脚把你发配到警犬队,你还不知长进。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儿?”
龚屿汐顶着一张无语凝噎的脸,强行跟局长解释:“不是,这件事情怎么能怪我?
“我只是正常执勤,谁知道她会联想到性骚扰上面去?领导—”
“你还有脸说!”丁局长不等龚屿汐说完,就暴喝一声,“性骚扰!那可是性骚扰!龚屿汐,你还嫌我们公信力不够差是吧?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又被你毁了。”
“不是领导—”
“有什么不是的?你还‘不是’呢。”丁局长冷嘲热讽,“你就算要检查,你拉到旁边去检查不好吗?大庭广众之下,人家姑娘不投诉你投诉谁?”
“我也没有想到—”
“你又没有想到。你又没有想到她箱子里装的是那些,也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大的反应吧?”丁局长再次截断他的话,“那你能想到什么?你脖子上那玩意儿端着是干什么的?我调你去警犬队磨炼你的性子,这就是你磨炼的效果?”
龚屿汐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丁局长反而更生气了:“丧着脸干什么?说话!”
龚屿汐牙疼似的咧了咧嘴:“不是你不许我说—”
眼见丁局长眼睛鼓得像只铜铃,龚屿汐立刻转变口风:“好好好,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吧?我处理事情没有考虑周全,我没有办好,我的错我的错。”他顿了顿,“但是丁局,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延长我在警犬队的时间啊,该把我召回来还是要把我召回来的。”
丁局长冷笑一声:“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龚屿汐秒懂,抬起手,十分诚恳地发誓:“我一定,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绝对不给警队抹黑。”
龚屿汐从丁局办公室出来,看着他老人家门口那个硕大的“局长办公室”名牌,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叹完,他电话就欢快地响了起来。
龚屿汐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觉得头更痛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个要去演胸口碎大石的杂技演员,将电话接了起来:“妈。”
“儿子,”电话那头传来龚妈妈喜气洋洋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鞭炮响,“听说你被刑警队开除了?开除好开除好,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来继承家产?你爸刚刚在印度尼西亚买了个岛,打算带我去那儿住一段时间,你回来了我们正好腾出手。”
龚屿汐听了,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被开除,我只是被调岗!”
从刑警大队副队长训人的角色变成现在警犬队训狗的角色!
虽然训练对象变了,但是本质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好吗!
而且,他还是有机会重新回到警队的!
“哎呀,都一样都一样。”龚妈妈还是比较关心核心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继承家产?”
她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老婆,我已经把鞭炮放完了,继承人晚宴的地点我已经让周助理拟好了,你看看。”
龚屿汐无语。
他不过是从刑警队到了警犬队,他的亲爹亲妈就这么高兴吗?
有对天天阻止他为人民服务、指着他回去继承家产、强迫他走资产阶级道路的父母,他能说什么?
本市知名富二代、前市刑警大队副队长、现警犬队教官龚屿汐快速地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站在丁局办公室门口,一时间觉得前路迷茫。
玫瑰带刺。
那位任苒小姐很明显没有他这种深入基层、密切联系群众的精神,高贵冷艳,一点儿都不随和,一看就是走小资产阶级路线的人。
他是个共产主义战士,在政治路线上都跟任苒大不相同,当初怎么就觉得任苒好看呢?只能说,任大小姐美颜盛世,连他这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都被美貌的糖衣炮弹迷惑了一下。
龚屿汐反思了一分钟,觉得自己没有被美色所惑,非常对得起身上这身制服。他真是个意志坚定的共产党员,于是心满意足地去处理任苒这件事情了。
另一边,任苒在拒绝了好几辆不怀好意、大献殷勤的私家车后,好不容易才招到一辆正规出租车。她把导盲犬沾沾送上去之后,自己就提着箱子钻进了出租车。
她才跟司机师傅报了地名,电话就响了。
专属铃声在车厢里响起,她不需要去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任苒一扫之前的坏心情,将电话接了起来:“喂?”
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温润的声音:“到了吗?”
“到了。”任苒的声音听上去很冷静,一点儿也没有刚才面对龚屿汐时的气急败坏,“才刚刚坐上出租车呢。你那边是晚上了吧?”
他们隔着好几个时区,那边应该已经是深夜了。
对方没有应答,只是笑了一声:“路上还顺利吗?”
“顺……”原本是不想让他担心的,可是任苒话到嘴边,后面的那个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察觉到她的小情绪,那边轻笑起来:“怎么了?碰上麻烦了吗?”
任苒没好气地说道:“碰上个色狼,还是个穿着制服的色狼。”
“那你肯定已经解决了。”
他的话里虽然满满都是对任苒的肯定,然而任苒却听得心头火起。她想也没想就说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我吗?”
那边好像是觉得她这话有些孩子气,笑起来:“你不需要我担心啊。”
不需要……
任苒原本接到他电话时的雀跃,瞬间消失殆尽。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行吧,那你赶快睡觉,我快到了。”
既然对方从来都觉得任苒不需要担心,她说得再多,表现得再娇弱,也换不来对方的一句话。
事实上,他能在那边深夜打个电话来问一声,已经算是尽到了他的责任。
毕竟……严格算起来,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任苒顿时没了兴致,意兴阑珊地跟他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她瞥了一眼安安静静伏在她脚边的沾沾,悄悄伸出手,在沾沾的头顶上摸了一把。
嗯,柔软温暖,是条好狗。
沾沾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吓了一跳,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愣愣地看向她,好像在问:你干什么?
嗯,端庄温柔,比今天那条瞎蹦跶的狗好太多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任苒还是悄悄地坐了起来,不动声色地跟沾沾拉开了距离。
狗狗什么的,是很好,但是—她怕狗。
尤其怕狗动起来。
沾沾要不是那个人送的,她连沾沾都不想带呢。
任苒怕沾沾再动,坐直了身体,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她才刚刚坐好,电话就响了。
铃声不是专属的,应该不是刚才那个人打来的。任苒现在也不方便看,直接将电话接起来:“喂?”
“任苒小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任苒猛地翻了个白眼:“你又想干什么?还嫌投诉不够吗?”
龚屿汐冷笑一声,顾不上“不跟女生计较”的准则:“小姐,你投诉我,我身为警务人员,当然是要来跟你解释清楚的。”
仿佛是看穿任苒在想什么,龚屿汐解释道:“你放心,电话号码不是我动用公权找到的,而是市长热线那边有记录,我问的那边的工作人员。他们留投诉人的电话,是方便我们跟当事人沟通。”
任苒到了嘴边的话被龚屿汐堵了个正着,她再次翻了个白眼:“你想怎么跟我沟通?你该不会是要说,狗是你无意中放出来的,也是狗让你有了错误的判断。要怪只能怪狗,不能怪你?”
被抢白了所有台词的龚屿汐一愣。
他低头看了一眼匍匐在他脚边,正满脸期待,好像看到电话就能看到电话那头的女神的种花,一巴掌扇到它耳朵上!
废物!
丢人现眼!
丧德败行!
“嗷呜……”
种花被龚屿汐一个巴掌扇得低下了头,伏在他脚边抽抽搭搭,一副小媳妇儿样子。
算了。龚屿汐叹气,他不跟一条傻狗一般见识。
任苒也听到了种花的叫声,冷笑一声:“这位警官,你大可不必如此作态—”
“小姐,到了。”
前面传来出租车司机的提醒声,任苒看了一眼,没着急下车,而是继续说道:“投诉我已经投了,指望我撤回来,那是不现实的。事实上,有些人人如其狗,实在不堪身上那身制服。我虽然不知道你以前用这种办法骚扰过多少女性,但是起码,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逍遥法外。不管是什么样的处分,只要有,我都高兴。”
她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掏出零钱,下了车。
龚屿汐看着重新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气得差点儿把电话扔出去。
什么叫“人如其狗”?
他龚屿汐跟身边这条好吃懒做、贪财好色的傻狗完全不一样好吗?
任苒长了一张天使面孔,但本人真是太讨厌了!
任苒下了车,想了想,借着微弱的光,将手机里龚屿汐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想要让她把投诉撤走,他怎么想得那么美呢?
她没好气地将电话扔进包里,转头看向此刻伫立在她面前的这幢高耸的建筑。
这里,就是她未来几个月,要住的地方。
任苒牵着沾沾,拖着行李箱朝着公寓走去。她绝大部分东西,早在回来之前就寄回来了,要不然她从英国回来,万万不可能只有一个箱子这么轻松。
只要一想到箱子也被人开过,她心情就有点不好。要不是好多年没有回国,她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怕自己坐车不安全,她才不会大费周章去乘坐公共交通呢。
然而,这点儿心情不好,在她打开公寓大门时,瞬间消失不见了。
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各种SD娃娃随处散落,还有不少未完成的作品,都被人错落有致地放在公寓的各处。摆放位置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别具匠心。不用问,这一定是她那个好助理的手笔。
任苒虽然看上去年轻,但在娃娃圈的年月已经不少了。她算是近几年来冒出的娃娃制作大师了,因为那人牵线搭桥,让她有机会跟娱乐圈沾上边,给几个女明星定制了私人娃娃,这才让她声名鹊起,身价跟着水涨船高。
任苒放开沾沾的绳子。被圈在她身边的沾沾终于有了自由,撒丫子狂奔到阳台上,好奇地东瞅瞅西看看。
任苒放下行李和包包,换了鞋子,又把眼镜摘了下来。
她回来之前眼睛不小心被撞到了,虽然青紫和红肿已经消下去了,但是还不怎么能看得清楚东西,尤其是在强光底下,这才在外面戴着墨镜。要不是这次任务特殊,她也不会带病回国。
她刚刚进门,电话就响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小助理打过来的。
任苒接了起来:“喂?”
“任苒姐,你到了吗?”小助理的声音喜气洋洋的,“明天早上十点,别忘了,普化那边邀请你去参加宴会。我们早上八点钟过来接你吧。”
普化就是这次花了大价钱,专程请任苒回国,制作娃娃的那个客户。
不久之后,就是普化和他太太的结婚纪念日。普化是知名画家,很是讲究,所以专门邀请任苒回国,以他太太为原型,制作一个娃娃。
任苒轻轻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淡淡地挂了电话。
她这个人,对待不熟悉的人,一贯冷淡高傲,加上本身也有几分资本,即便养成了目下无尘的性格,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她走进屋,坐在沙发上。
任苒即便是放松,背也挺得笔直,不管从前面后面看过去,都会被人赞一声:好风景!
“好风景”坐了不到两分钟,电话再次响起。她没有多想,直接接了起来,还没有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龚屿汐那对她而言已经很熟悉的声音:“任苒,我真没有性骚扰你,你能—”
任苒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
神经病。
“神经病”龚屿汐看着换了个号码依然被掐断的手机,心态有点不好。
有些大美人,知道自己性格这么讨厌吗?
“嗷呜嗷呜……”
膝盖上伸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龚屿汐直接被它吓了一跳。种花立刻偏头,朝龚屿汐露出一个缺灵魂短智慧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