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牧并没有察觉她的难为情，双目认真地端详着鹿溪面前的画册，过了一会儿，食指轻点着画册上的几个地方，仔细地与她说出存在的问题和修改建议。
鹿溪听着，也渐渐忘记了开始的尴尬，用心地听着沈君牧给予的意见，同时对于不理解的地方提出问题。这样的一对一指导果然比在网络奏效许多，很多光用语言不好解释的问题，在沈君牧手把手画图举例下令鹿溪顿时豁然开朗，甚至连原来积留的一些旧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最后，沈君牧让鹿溪在这基础上自行修改，自己也开始投入到工作中。
也不知画了多久，鹿溪只觉得脖子有些酸涩。她放下画笔，扭着脖子伸了个懒腰，扭头时正好瞧见沈君牧对着电脑继续完成那未完成的画作。插画上是一对情侣，男人只有一个背影，女人却画得很仔细，身着一条白色长裙，一头浓密的大波浪齐腰长发画得十分好看。她面对着男人，笑容灿烂。
这是鹿溪第一次看到沈君牧的作品，不过一眼，她就被眼前的插画深深吸引。
果然，她一直认为沈君牧是大佬并不只是错觉。
看着沈君牧放大着画中女子形象，一点一点地填充着色彩，鹿溪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蒋伊书的脸，想起乔雅说的，他们在大学时是情侣。
“小哑巴，我能好奇一下，你跟蒋伊书是什么关系吗？”
鹿溪眨了眨眼，盯着电脑屏幕上插画中的女人，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的脑子里，甚至都已经开始脑补沈君牧接下来要给自己说出一段在校园背景下如歌如泣的爱恨纠缠
第22章
沈君牧停下手里的动作，脸上难掩迷惑之色，“什么什么关系？”
“额……”鹿溪一下被沈君牧问住了，她愣了好几秒，见沈君牧脸上的表情渐渐严肃，止不住的开始犯怂，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八卦了。
“嗯？”沈君牧见鹿溪迟迟没有回答，索性放下手中的画笔，脚下一转，连人带椅子的一起面朝向鹿溪。
鹿溪本是一句闲聊的八卦，却没想到沈君牧竟会如此认真。她伸手挠了挠脑袋，脸上稍显难色，“就……有点好奇你跟蒋伊书是什么关系……”
沈君牧“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盯着鹿溪数秒，淡淡的回道：“朋友。”语气稍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兼工作伙伴。”
“没有其他了？”鹿溪听着，不经大脑地又追问了一句。
“？”沈君牧挑了挑眉。
鹿溪嘿嘿笑了一声，目光闪烁，脸上透出吃瓜群众惯有的八卦神色：“听说你俩曾经在一起过，所以有点好奇，哈哈哈……”
鹿溪说着，脸上八卦的小表情越发兴奋起来。只是话到最后，在看到沈君牧的脸色随着自己口中的内容发生细微变化后，语气略显迟疑。
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沈君牧，心里涌起一丝不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沈君牧听着鹿溪的话，眉头很轻地皱了皱，脸色不大好看，“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哦……”
鹿溪瞧着他，嘴上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却自顾自地把沈君牧这不快的情绪理解成他曾遭到蒋伊书的拒绝，因此不太想提及此事。
在这一刻，鹿溪明白如果继续该话题只会徒增尴尬。她抿了抿唇，转回头，正巧看到手机里乔雅发来消息，便低头直接拿起手机回复消息。
画室里重新陷入了一片沉默，除了鹿溪指甲轻触手机屏幕时发出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沈君牧盯着鹿溪的侧脸，心下浮起一缕烦躁。
他与蒋伊书的关系其实有些复杂。
大学时他们的关系不能说好，但相比沈君牧的其他同学，确实会亲近一些。而会熟悉也只是因为当时发生的一件小事，导致蒋伊书对他产生了错觉情愫。好在蒋伊书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把话说开后，两个人倒成了能聊上几句话的朋友。不过因为他在学校独来独往惯了，身边忽然冒出一个关系较好的异性，大家就都开始疯传两个人在一起的绯闻。
沈君牧对此并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对他来说不足道，更何况那时候他除了学习外，其他的精力全都放在学画画这件事上，更无暇顾及这些。
直到大四那年，他拒绝了导师想要将他介绍去大公司实习的机会，听导师一脸惋惜的说他们这对小情侣怎么都一个德性，他才知道原来学校里竟一直在散播着他们是情侣的流言。
以往他并不在意这些，可现在听到鹿溪重提此事，甚至还有些当真，他多少有些不能淡定了。
这么多年过去，如果不是鹿溪提及，他甚至都忘记了曾经自己跟蒋伊书有过这样一段乌龙传闻。
“鹿溪。”沈君牧轻柔地喊着鹿溪的名字，轻淡淡的声音传入耳中让人不禁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
鹿溪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沈君牧，就见他一脸郑重。
“你听好了，我跟蒋伊书只是朋友。”他很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着。“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鹿溪的表情有些懵，她看着面前这意外认真的男人，心头划过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轻点了一下脑袋，“我知道呀，你刚才说过了。”
“嗯。”沈君牧低吟了一声，可刚过两秒，又不放心的冲鹿溪嘱咐了一句，“你记住了？”
沈君牧一向是个不屑于解释的人，更不喜欢向人讨要承诺。但看着鹿溪那将信将疑的表情，自己那二十多年来谨遵的“清者自清”原则，在她的面前都变得一文不值，生怕她真的轻信了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流言。
鹿溪被沈君牧这谨慎认真的模样搞得一下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只能瞧着对方，呆呆地点头应和着他的话。
沈君牧凝视着鹿溪，觉得她并没有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想继续向她说点什么，但看她那一脸傻呆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
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半垂下眼睑，最后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反正你记住我说的话。”
“哦。”
直到从沈君牧家离开，鹿溪依然有些愣神。
今天晚上的沈君牧真的很奇怪。
回家洗漱完准备上床的时候，乔雅忽然发来信息，一连串的土拨鼠尖叫。
【乔雅－：鹿鹿鹿鹿！声控社终于发新剧预告了！】
【乔雅－：三个月了！三个月了！终于复健了！】
【小鹿溪溪：恭喜啊，这次男主配音又是你男神？】
【乔雅－：不！这次的男主配音是你家牧大佬！我家男神只是友情出演，但是男神能出来我就开心死了！】【小鹿溪溪：吃惊.JPG】
鹿溪一边应和着手机里的乔雅，一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余光正好瞄到水杯旁的画册，脑子里无缘无故地冒出沈君牧那张认真的脸。
*
一大早到公司就听说方于渊和林欣又去了墨西米，这次听说林律师没有跟去，那看来问题应该得以解决。
果然，下午方于渊和林欣回来的时候，俩人满面春风，林欣手里还提着几大袋的奶茶和甜品。
方于渊将鹿溪喊进办公室，告诉她项目拿下的同时，也给她安排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鹿溪应着，紧张了几天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下班的时候，技术部在孟思勉的带领下也都跑了过来，立刻市场部就变得更加热闹了。
方于渊和孟思勉从办公室里出来通知晚上去烧鲜的时候，鹿溪刚好收到沈君牧的消息。下午她早早的发消息给沈君牧告诉他晚上公司聚餐不回去吃饭，也不知他是否是在忙，直到下班，才看到他回了一个“好”字，再无其他。
一听去烧鲜吃烧烤，同事们一下就兴奋起来了。
方于渊走到鹿溪的身边，看着她手机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微信信息，前一秒还想询问的问题立刻变了个方向，脱口而出的就是另外一句话：“沈君牧？”
鹿溪一抬头，见方于渊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下意识地将手机往桌上一盖。刚想否认，又想起方于渊也认识沈君牧，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啊，对。”
方于渊扬了扬眉，心底对鹿溪向沈君牧报备行程的行为十分不爽：“你们的关系好到聚个餐都要报备的地步？”
“啊？”鹿溪一怔，立刻否认道，“不是啦，这个说来话长，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方于渊听罢，勾唇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当然知道他们没什么，如果真的要发生了什么，她那根本藏不住心思的脸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不过，这也给他敲了一记警钟，沈君牧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侵入鹿溪的生活了。
他倒是小瞧了沈君牧，或许真应该好好查一查这人了。
到达烧鲜的时候，老板娘一看到他们就立刻将他们安排在最里面的大包厢。她和孟思勉看起来很熟稔的样子，技术部的人更是一口一个蔻蔻姐叫的十分亲热。
鹿溪坐在最里面，一边吃着零食小嘴，一边听着林欣口里的八卦，直到最后听她说孟思勉正在追蔻蔻姐，才恍然大悟，难怪技术部这大半年一聚餐就往这家烧烤店跑。
蔻蔻姐很热情，看着鹿溪和林欣坐在角落不去烧烤，拿着一堆小吃就走了过来。
林欣与她笑着寒暄，两个女强人一般的人就算只是闲聊，那一来一往的拉扯式聊天让人听着也觉得很有意思。
只是，鹿溪正听得起劲，林欣和蔻蔻姐都被人叫走了，独留她一人呆着。
鹿溪又吃了几口零嘴，刚准备起身也去加入烧烤大营，却没想到小陈偷摸着跑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烧好的鸡翅和培根，一脸谄媚地将东西递到鹿溪的面前：“鹿溪姐，饿了吧，来吃一点，这是我刚烤好的！”
鹿溪盯着他，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技术部里鹿溪与小陈的关系算是最好的，但那也仅限于工作上，这突如其来的献殷勤，鹿溪只觉得有诈。
“怎么了吗？”鹿溪伸手又拿起桌上的零嘴，往嘴里送的同时，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道。
小陈没想到鹿溪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拿着碟的手僵在半空，见她略显防备的表情，脸上谄媚的笑容也不觉的有些僵。他尴尬的又笑了两声，把手里的碟往桌上一放，“鹿溪姐，听说这次多亏了你，公司才没有造成巨大的损失。”
小陈这给她戴高帽的行为，让她心下的疑虑更深了。
鹿溪拿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笑了笑，“没有的事，那个事你也帮了大忙了呀。”
小陈见鹿溪根本不接自己的话茬，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整个人扭扭捏捏的，张口刚要说话，却在迎上鹿溪疑问目光后又闭上。沉默了半晌，他转头拿起桌上的一瓶酒，二话不说往旁边的空杯子里倒满，拿起往自己灌了半杯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他抬眼看向鹿溪，压着嗓轻声说道：“鹿溪姐，能请你帮个忙吗？”
第23章
从小到大，鹿溪最怕的就是别人问她：鹿溪，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每次听到这样的疑问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
鹿溪看着眼前的小陈，脑子里飞快地转动了起来，可如何都想不通他能因为什么事有求于自己。
她眨了眨眼，故作冷静的问道：“怎么了？”
小陈抓着杯子的手放在腿上，轻咳了一声，另一只手的食指蹭了蹭鼻头，双目下垂看着地面，正眼都不敢瞧鹿溪。思忖了几秒，才道：“鹿溪姐，你能跟方总求个情，让他放过艾米吗？”
“哈？”鹿溪一下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小陈会拜托她做这种事。
小陈抬眼看向鹿溪，眼里满是焦急之色，“鹿溪姐，全公司都知道方总是最疼你的，只要你去开口向方总求情，方总一定不会拒绝。”
鹿溪听着，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与小陈拉开距离。她看着小陈，眉头不适地皱了皱，“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小陈见鹿溪的脸色一下拉了下来，心头的焦急更加深了几分。他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身形一动，双手撑着大腿，上半身向鹿溪又靠近了一些，“鹿溪姐，艾米她知道错了，她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故意的，你让方总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她吧，求求你们了！”
“小陈，你是喝酒喝的脑壳坏掉了吗？”鹿溪发现他并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脸一下就绷了起来，语气都冷了三分。
“鹿溪姐，艾米她还小，如果这次事情闹大，留了案底，她下半辈子就毁了，反正公司并没有……”
“陈耀西！”鹿溪再也受不了他的智。障发言，冷着一张俏脸，厉声叫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同时从椅子上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不远处正嬉闹的同事们听到鹿溪那难得严厉的声音纷纷停下了动作，都转头看了过来，一下子烧烤店里陷入一片沉默。
异常的沉默令鹿溪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站在原地，迅速地收回落在小陈身上的目光，偏头看向旁边桌子上的饮料，伸手随便地拿起一罐，半垂着的脸上露出一缕窘迫。
角落里正在跟孟思勉聊天的蔻蔻姐也发现了异样，在一旁观察了几秒后，立刻像是救场般的冲众人吆喝了一声，询问着东西够不够吃。立刻人群里重新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又恢复热闹。
“鹿溪姐……”鹿溪身旁的小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瞄了一眼远处重回热闹的同事们，回首看向沉默不语的鹿溪，怯生生的喊了她一声。
小陈虽然来公司时间并不长，但也听说鹿溪是出了名的好说话。据说在公司上班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跟谁红过脸，而他与鹿溪的这段时间接触，也能感觉到她的脾气确实十分佛系，因此猛然瞧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一下也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鹿溪抬手，沉默着将手中的饮料递到嘴边喝了一大口，并不打算例会小陈。
可身侧的小陈似乎还不打算放弃，不死心地又叫了她一声，刚想继续说什么，就见鹿溪把手里喝了一大半的饮料往桌上一放，声音冷冷的：“陈耀西，我不想知道你跟艾米到底是什么关系，进展到如何，但她侵害的是公司的利益，我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去找方总帮她求情，更何况她是成年人，应该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