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称呼，听起来有点耳熟。
记忆深处好像有某种东西要破蛹而出，在她试图想抓住点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又立刻消失不见。
鹿溪瞪大双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沈君牧，努力思索了好几秒后，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君牧眼中那充满期待的小火苗在看到鹿溪摇头的动作后，顿时熄了下去。
他低下头，很轻地叹了一口气，掩盖住眼底的涩意。
果然不记得了呀……
不过……
沈君牧又重新抬起头：“君慕溪，君是我，溪是你。”
他双目幽深的凝视着鹿溪，此刻他已经不再压抑那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眼中一改往日的淡然冷漠，充斥着浓烈的情感。那故作平淡的语调，听在耳中不知怎么的，反而像是在克制着什么，令鹿溪听着脸颊不由的一热。
君是我，溪是你……
鹿溪在心底默默地跟着念了一次。
那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隐秘的魔力，在鹿溪的心尖留下一抹重迹。
那目光过于炙热，让鹿溪终于挡不住内心的羞涩，垂下眼帘，不再看面前的沈君牧。
她已经彻底忘记了之前自己与他生气的事了，现在脑子里塞得满满的都是沈君牧的那句暧昧不清的话。
他……这是在向我告白吗？
鹿溪放在身前的手不由自主地拧在一起，心乱如麻。
沈君牧面无表情的盯着鹿溪，表面上看起来淡然自若，可胸口那乱了节奏的心跳和通红的耳根却泄露了他的紧张。
这几年来，他幻想过无数个与鹿溪告白的场景，也看过许许多多别人的告白视频，他一直坚信即便自己不会做到最好，可一定也是在做足了十全准备后给鹿溪一个超大的惊喜告白仪式。
他不是个喜欢弄这些肉麻东西的人，但他知道在鹿溪的心里，仪式感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可现在，他已经憋不住了。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误解他，唯独鹿溪，他不想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有任何的瑕疵。
“鹿溪。”
沈君牧开口，轻轻地叫着鹿溪的名字。那声音，就像一只巧手，缓缓地拂过鹿溪的心脏。
“啊？”鹿溪微微抬眸。
沈君牧默默地轻吐了一口气，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必要了。
无论这突兀的告白会引发何种结果，对他来说，都远比让鹿溪误会自己是渣男来的好。
况且，他不想等，也不愿意再等了。
沈君牧眉目舒展，脸上严肃的表情渐渐变得柔软起来，那个人此刻像是笼罩在一抹柔光里，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让鹿溪情不自禁地沉溺在他那满眼柔情里。
这样的沈君牧鹿溪从未见过，她失神地望着沈君牧，只觉得心跳愈发的猛烈。
或许是因为准备告白的缘故，沈君牧此刻也变得紧张万分，那句欢喜已经在心里藏了许久了。
空气中弥漫着过分紧张的气氛。
“鹿溪。”
沈君牧再次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鹿溪没有回答，安静地等待他后面的话。
沈君牧用力地咽了一口口水，又清了清嗓子。
“我……”他语气微微一顿，原本看着鹿溪的目光不自然地往旁边一瞥，但两秒后，又立刻看了回来。
这一次，他的眼里多了一份坚定和勇气。
“鹿溪，”他轻舔了舔干涸的下唇，道：“我喜欢你。”
*
下班时间刚到，乔雅就急急忙忙地打了个下班卡，急冲冲的离开了公司。
这两天来了个大项目，部门加班加得昏天黑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本来今天也没空与鹿溪碰面的，但电话里听鹿溪那着急忙慌的语气，再忙的工作乔雅也都要将它们放到第二位。
她们相约在乔雅公司楼下的甜品店碰面，一进门，就看到鹿溪坐在角落的位置，手撑着下巴对着窗外怔怔地发呆。
乔雅冲前台要了份甜品，又指了指鹿溪的位置后，便快步向鹿溪走去。
“怎么了？这么着急见我。”乔雅拉开鹿溪对面的椅子，坐下后先是将桌上的一杯柠檬水一口气喝光，随后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鹿溪听到声音，这才猛地回过神，“你来啦。”
她的表情显得很古怪。
乔雅眉头微微皱了皱，“出什么事了？”
“唔……”鹿溪听着她的问题，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是尴尬还是什么的情绪，言语之间充满了迟疑。
乔雅只觉得奇怪，两人虽然是大学才相识的朋友，但鹿溪在她的面前一直没有什么秘密，再加上她的个性向来是有话直说，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乔雅本是十分着急，但此刻见她如此扭扭捏捏，反而不着急了。她先是在手机里与同事说了一声，随即将手机往桌上一放，等服务生将她点的甜品送上来后，拿起叉子切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吞咽下后，才道：“慢慢说，我不急。”
鹿溪瞧着乔雅这不慌不忙的模样，心下竟安心了不少。
她拿起手边的奶茶，喝了一大口后，在放下杯子的那一秒，也长吁了一口气。
“乔雅，我告诉你啊。”鹿溪整个人趴在桌上，身体前倾，脑袋向乔雅伸去，一脸神秘的压低着嗓音与乔雅说道，“沈君牧他……他向我告白了。”
“……”乔雅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鹿溪的脸上露出一抹很古怪的表情，“就这？”
乔雅冷静的反应完全出乎鹿溪的意料，“什么就这？”
“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找我就因为这个？”乔雅的脸上充满了不解，似乎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一件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不然呢？”鹿溪反问。
“哦。”乔雅表情冷漠，手里继续戳着面前的甜品，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送。这两天真的是饿死她了，只有甜品才能治愈她。
“哦？”鹿溪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乔雅那冷静的态度让她十分不解，“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乔雅眉头紧了紧，“这有什么惊讶的，我早就知道了呀，我还一直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告白呢。”
“啥？”这下，鹿溪又是一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鹿溪的这个问题成功的让乔雅停下吃甜品的动作，她咬着蛋糕叉，“就上次探店的时候呀。”
“？？？”鹿溪满头问号。
在鹿溪的注目下，乔雅将碟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口蛋糕放入口中，在放下蛋糕叉时，她又拿起手边的纸巾优雅的擦了擦嘴，最后将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桌面上，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鹿溪：“那么为了表示尊重，请问鹿溪小朋友，对于这位沈君牧先生的告白你是打算怎么回应呢？”
第51章
如何回应？
除了当一只鸵鸟外，鹿溪根本没想到要如何回应沈君牧的感情。
讨厌沈君牧吗？
这必然不会，恰恰相反，自从得知沈君牧是“君慕溪”后，对于他，鹿溪反而有了一种很微妙的情感。
当乔雅问她觉得这是喜欢吗，鹿溪却回答不上来。
对于沈君牧，她会因为对方的一些行为举止脸红心跳，会因为对方的隐瞒而生气恼火，也会下意识的猜测对方种种行为后的意图……可这些就是所谓的喜欢吗？
她害怕这些不过是因为在得知了对方是自己喜欢的“漫画作者”，又被“特殊照顾”后产生的种种微妙情愫。她也更担心，自己的这些情绪，都不过是一种“粉丝”对“偶像”的另类占有欲。
毕竟，哪怕只是想象，她也一直认为两个人的关系只要达到“认识”已经足够，连变成“朋友”这样的关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而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不仅突破了她所幻想过的进度，更甚者到了她连想也不敢想得地步。
喜欢……
这个词对鹿溪来说，既陌生又沉重。
她连去确认沈君牧那句“喜欢”的可信度有多少的勇气都没有。
“鹿鹿，你怎么还在这？”
方于渊刚忙完手头的事，一出办公室，就看到诺大的办公区域内，鹿溪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对着电脑怔怔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几日鹿溪十分反常，前段时间天天踩点下班，这几日倒一反常态，总是拖拖拉拉的不知道在忙啥，上班时的状态也极差。
“啊？”鹿溪听到方于渊的声音，这才回过神，目光在周围环顾了一圈，才发现办公室里除了她，大家都已经下班离开了。
她立刻从工位上站了起来，抓起手边的包，脸微微泛红，“我……我现在也准备走了。”
方于渊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慌慌张张准备离开的鹿溪，开口叫住了她：“一起吃个晚饭吧，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吃饭了。”
鹿溪停下脚步，略迟疑地扭头看向方于渊。
*
“你说他怎么会喜欢我呢！”
“这……这怎么可能嘛！”
“他是谁，君慕溪诶！我最喜欢的漫画作者，与他做朋友我都觉得已经是天方夜谭了，他喜欢我？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呀。”
餐厅的包间里，几杯酒下肚后，鹿溪整个人已经开始意识混乱了，在方于渊的巧妙问话下，没两句就将自己与沈君牧发生过的事全盘脱出。
方于渊脸上的表情在听着她那滔滔不绝的话语后越变越黑，直到听见鹿溪说沈君牧向她告白后，他那抓着酒瓶的手差点没把持住将酒瓶摔出去。不过，好在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及时找回了理智，将酒瓶里剩下的酒全数倒入自己的杯中，然后一饮而尽。
鹿溪趴在桌上，面对着方于渊，但眼神却有些涣散，嘴里念念叨叨的全是沈君牧。
方于渊紧抿着唇角，夹了一块肉放到鹿溪跟前的碗里，沉默的听着她那根本停不下来的话语，心情差到了极点。
“鱼哥哥……”鹿溪那絮絮叨叨的话忽然断了一下，目光从不知在看什么的涣散开始凝神聚到了一起，她的目光看向方于渊，口中喊着小时对方于渊的称呼，声音糯糯的，还带着几分委屈。
方于渊听到鹿溪的那声“鱼哥哥”，瞳孔明显缩了缩，连手上的动作都不禁一顿。他幽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柔软的情绪，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一般。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筷子，转头看向鹿溪，没有说话。
鹿溪那双犹如小鹿般的眼睛此刻带着明显的委屈，眼眸里看起来湿漉漉的，让人心生怜爱。
她与方于渊对视了几秒，忽然将脑袋往胳膊里一藏，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的声音自胳膊下传来，声音低闷闷的：“鱼哥哥，你说他……他会不会是在骗我呢……”
连日来的憋闷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鹿溪道出了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事。
她以为她最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喜欢沈君牧，却没想到，她内心真正担心的却是沈君牧会不会骗她。
“鹿鹿……”方于渊听着这个问题，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她竟是在担心这个？
方于渊的目光移向了自己面前的碗里，碗里十分干净，只有筷子上沾染了一些菜汁。他拿起筷子，将那筷子往桌上一摆，心里充满了嫌恶。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方于渊从座位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鹿溪后，拿着手机离开了包厢。
等方于渊回来，鹿溪已经趴在那睡得很熟。
方于渊走上前，看着鹿溪好半天，最后伸手拿起她放在一边的手机。
密码很好猜，是鹿溪的生日。
鹿溪手机里的APP不多，除了特定的APP和社交软件外，就是各种阅读类的APP。
方于渊先是打开她的相册，相册里的照片很多，除了偶有的自拍外，就是各种新闻八卦的截图。
退回主页，他又打开了微信。
鹿溪的微信好友不多，除了朋友同学就是同事。
但聊天框上的一个置顶对话让方于渊看着心下一紧。
置顶人的名字——三水牧。
方于渊眉头紧皱，不快瞬间充满了心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点开了对话框。
对话框的内容停留在了三天前。
【小鹿溪溪：这几天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见面吧，我需要理一理……】【三水牧：好。】
简单明了的对话。
方于渊的手指向往划拉了几下，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简单又繁多，基本都是鹿溪在说，沈君牧在回答。
方于渊越看脸色越差，鹿溪那些他曾经并没有太过在意的分享欲，原来都一一抛向了沈君牧。
他点开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看着近一年的日期里每一天都亮起的数字，心上的恼火感又加深了几分。
原来，沈君牧竟在鹿溪身边潜伏了如此长的时间，他确实太轻敌了，以为只要自己守在鹿溪的身边，把那些生活中的苍蝇都赶走就可以，却忘了还有人可以利用网络来接近她。
“唔……”身侧的鹿溪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哼唧。
方于渊小小的一惊，转眸看向鹿溪，只见她换了个姿势，又继续沉沉地睡去。
方于渊的目光重新放回手机上，思索了片刻，在聊天记录中搜索“君慕溪”三个字。
意料中的弹出了聊天记录，食指轻轻地向下滑动，哪怕只是粗略的翻阅，也可以看出鹿溪对这位“君慕溪”的喜爱程度已经达到了某种高峰。
方于渊轻吐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烦躁。
忽然，微信里跳出一条信息提示。
【乔雅－：你跟沈君牧怎么样了？】
方于渊看着那信息，眉心一拧，没有点开，也没有取消，就让那提示留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