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他将手机往口袋里一塞,目光轻轻地落在鹿溪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他就那样安静沉默地凝视着鹿溪好一会儿后,移眸看向餐桌。桌上的菜都是鹿溪还吃的,但因为喝了酒,鹿溪根本没吃几口,而他也因为心情不佳,根本没动过那些菜。
方于渊走到包厢外,叫来服务员,让他们小心将剩下的菜打包,最后一言不发一把将鹿溪从椅子上公主抱的抱起,带着一名服务员往停车场走去。
醉酒后熟睡的鹿溪很难清醒,特别是被方于渊那样抱在怀里,仿佛一只酣睡的小猫。她闭着眼,嘴巴里还在哼哼唧唧,似乎在低声的叫着谁的名字,偶尔还会轻轻地动一动,用额头在方于渊的脖间软软地蹭蹭,令方于渊眸色愈发的深邃。
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了,最后一次他记得是在鹿溪高一的那年冬天。
早已忘了因为什么,只记得听说当时鹿溪被鹿鸣狠凶了一顿,然后鹿溪那迟来的叛逆期涌起,让她不管不顾地冲鹿鸣也大发脾气,随即直接跑出了家门。
那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即便江城是个不会下雪的城市,但到了深冬也依然冷冽刺骨,更何况鹿溪跑出去的时候还是临近深夜,因为事发突然,身上还只穿了一件单衣,而鹿鸣找他帮忙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江城不算太大,但找一个人却也不是简单的事。
方于渊在接近五点的时候,才在江边找到了鹿溪。那天的鹿溪哭得很惨,也十分狼狈,找到她的时候,她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建筑旁整个人卷缩成一团,冷得浑身一直在颤抖,看着可怜极了,活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猫。
方于渊上前的时候,鹿溪那本还在低声啜泣的哭声立刻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般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还不忘向方于渊告状鹿鸣的不可理喻。
而那天,鹿溪更是说了一句让方于渊至今都忘不掉的话。
她说:“鱼哥哥,我不要哥哥了,我只要你!”
第52章
君慕溪断更了。
看着蒋伊书发来的询问信息,沈君牧只回了一句“对不起”,烦躁地关闭了Q.Q。
他从电脑桌前站起,转身的时候刚好看到旁边的桌上摆着鹿溪半个月前落在这里的画册。那时她说总要过来画画,落下就落下吧,现在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一起画画了。
沈君牧走上前,低垂着脑袋看着桌上的画册,手缓缓地伸起,打开了封面。
鹿溪是个在绘画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的人,从一开始的稚嫩笔法到他指导后,虽然有所进步,但依然收效甚微。可她却乐此不彼,仍然会投入不少精力在里面。
沈君牧轻轻地翻着画册,在翻到其中一页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那是一张女人的侧面素描,虽然画工粗糙,但沈君牧却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她在临摹自己在完成第一部 作品的那晚画下的一张素描图。
沈君牧伸出食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图纸上女人的侧脸,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他那第一部 关于“暗恋”的作品,确实正如许多粉丝所猜测的那样,那是他自己的故事,一个“暗恋”的小故事。
他带着极大的私心将那段暗恋的过往用漫画的形式描绘了出来,并给了一个他幻想了无数次的Happy End作为结局。在画完大结局的最后一笔后,强烈的思念向他席卷而来。
他想鹿溪了,很想很想,那思念让他想不顾一切的放下所有的顾虑去找鹿溪,告诉她,自己对她的爱恋。可理智还是让他没有那么做,最后只能将所有的思念化在笔尖,依靠脑子里对鹿溪仅有的回忆,画下了这张侧颜,发到微博上。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一意孤行跨行成为一名漫画作者到底是对还是错,也不知道鹿溪是否会在众多的少女漫作品中看到自己的作品。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她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吗?
于是,仅凭着内心的这股拧劲,沈君牧硬是坚持了下来。
如今,看到鹿溪画册里曾临摹过的这张图。
原来,她看到了。看到了我对她的思念,也看到了“我的故事”……
想到这,沈君牧的心脏完全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可下一秒,他的眼神又瞬间暗了暗。
他想起了那晚鹿溪对“学姐”称呼的茫然,想起了那晚听到自己“告白”时的错愕和慌张,想起了第二天鹿溪发来的“暂时不见面”的信息……
她也完全忘了。
忘了俩人相遇的那个雨夜,忘了自己曾经在她面前刷过的存在感,更忘了他这个人。
沈君牧神色一暗,看着画册里“鹿溪”的侧脸,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喃喃低语着:“可真是个冷血的人呀……”
他收起食指,伸手将画册封面盖上,把画册重新摆放整齐,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落地窗外城市的灯光闪耀着迷人的光彩,让原本漆黑的夜笼罩在一片灯红酒绿中。就像那个雨夜,她宛若一道光,照射进他的世界。
沈君牧眸光复杂,心头似被一层薄纱所笼罩,闷闷的。
*
鹿溪半夜醒来时,只觉得口干舌燥,周围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角落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鹿溪睁着眼,看着天花板有些愣神,脑子也在放空。
过了好一会儿,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又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周。
最终确认了——这是方于渊的家。
额头传来一丝丝的阵痛,鹿溪伸手挠了挠头发,空调中吹出来的徐徐凉风让她觉得有一丝冷意。她随手扯了扯空调被,只觉得凉意顺着腿往上冒。
鹿溪歪着脑袋,趁着微弱的光线看着空调被下的光腿,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伸手,一把拉开空调被。
就见身上的短裤不知何时被一条裙子所替代。
“???”鹿溪立刻垂下脑袋往身上看去,白天穿的T恤短裤不知何时被换下,此刻身上正穿着一件纯棉白裙。
这是发生了什么?
鹿溪只觉得脑子里乱做一锅粥。
自从在沈君牧家喝酒丢人后,她就已经发誓再也不乱碰酒精了,昨天她记得自己也没喝酒呀,只是喝了几杯很甜的饮品罢了,那酒瓶里的酒她记得都是方于渊在喝的。
难道昨天自己不小心喝了方于渊的酒?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更重要的应该是搞清楚到底是谁帮她换了这身衣服。如果是方于渊,那么……
想到这,鹿溪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与方于渊发生了什么,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她不可能再与沈君牧有任何瓜葛了。
鹿溪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现在是几点,慌里慌张地就往屋外冲。
方于渊的家是三室两厅的套房,鹿溪睡的是方于渊以前就给她准备好的侧卧。
客厅里的灯没有开,但角落处都开着一盏小小的夜灯,像是专门为了鹿溪而准备一般。
侧卧对面的主卧房门大开,屋内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鹿溪转头,就见半掩着的书房门缝里透出一缕淡淡的光线。
方于渊还没睡。
鹿溪疾步向书房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透过门缝刚好看到书房内方于渊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脸色严肃的不知在看什么。
那手机壳看着十分眼熟,但鹿溪此刻也顾不上其他,想也不想直接推门而入。
“方于渊。”
鹿溪的出现很突兀,把方于渊也惊了一下。就见他脸色微变,但下一刻立即恢复了冷静,将手里的手机快速地往抽屉里一塞,同时站起身,冲着鹿溪温柔的一笑:“鹿鹿怎么醒了?”
说话间,他从书桌后绕了出来,走到鹿溪的面前,目光在鹿溪的身上上下打量着,眼神里透着一种很古怪的光芒。
那样的目光,让鹿溪觉得十分不舒服,甚至有一丝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将双手交叉在胸前,脚下向后退了两步,一脸防备地看向方于渊,眉头一蹙,“这裙子……是你帮我换的?”
她的语气带着不确定,心底在期盼着能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只是,眼前的方于渊听到她的问话,眸色明显一深,脸上露出一抹十分诡异的表情。他沉默地注视了鹿溪,直到将鹿溪盯得背脊发凉,脸上温柔的笑容忽然一敛,半垂下眼睑,伸手将鹿溪耳边的发丝往而后一撩,唇瓣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反问道:“鹿鹿觉得呢?”
鹿溪惊得连连后退,整个人像受到惊吓茸毛炸起的小猫咪,“你……你……”
“你”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鹿溪的反应让方于渊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他脚下向前踏了一步,同时伸手想摸一摸鹿溪的脑袋。但鹿溪的反应更快,见方于渊向自己走来,脚下也立刻向后退,满眼警戒。
方于渊收回手放置身后,默默地握成拳状,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恼意,转瞬又消散在眼底深处。
沉默至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房间里透着诡异的气氛。
“方于渊。”
终于,鹿溪再也憋不住了,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空调还在运作,冷意徐徐吹来,与鹿溪身后门外传来的燥热冲撞到了一起,形成又冷又热的古怪感觉。
“你……”
“你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只发生换衣服这样的事吗?”
方于渊倏然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向鹿溪,表情没了往日的温柔顺和,更像是带着攻击性的猎豹,看起来云淡风轻,可那入耳的柔和语调,鹿溪听着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鹿溪瞪大双眼,心跳不自然地加速跳动,她努力的消化着方于渊口中的内容,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你说的不会是我想的吧……”
鹿溪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裙摆两侧,整个人陷进一片慌乱。
方于渊却是勾唇轻笑,微微挑了挑眉,眼中带着又坏又冷的目光,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喉间发出低冷的笑,带着浓郁的恶趣味,“鹿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鹿溪难以置信地望着方于渊,眉心紧拧,心底对面前的方于渊充满了困惑。
他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
鹿溪张大了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空气中流淌着让她难以呼吸的窒息感,仿佛离开水的鱼,一下不知应该如何呼气。
“方于渊,你别跟我开完笑了……”鹿溪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冲方于渊低声的求饶。
眼前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时的模样,冷血又残酷。
“啪嗒”
身后的灯泡忽然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声响,随即房间陷入一片黑暗。过了几秒,等两个人的眼睛都适应了黑暗后,就见方于渊忽然大步向鹿溪走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伸手一把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黑暗让方于渊无需再戴着温柔的面具掩饰自己的私。欲,他将鹿溪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里,半弯下腰,缓缓地闭上了眼,双唇轻轻地贴着鹿溪的耳际,轻吐了一口气。
“鹿鹿,可是你先勾。引我的。”
第53章
鹿溪觉得一切都乱了套了。
沈君牧的告白她还没理清楚要怎么处理,自己跟方于渊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
哪怕她再怎么不相信,可看着方于渊那一脸认真的说自己会负责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开玩笑吧?”鹿溪脑袋嗡嗡的,努力消化着方于渊的话,整个人彻底乱了分寸。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努力地想感受身体里是否有任何与往日不同的异样。
昏暗的房间里,唯有点点星光散发的微弱光线,两个人在那微光下很勉强才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可即便是如此,方于渊依然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鹿溪身上传来的恐惧和害怕。
是的,是恐惧和害怕。
并不是在得知此事后的震惊,更是在恐惧这件事的发生。
方于渊垂下眼帘,故意让自己忽略掉鹿溪此刻的无助。
他不能心软,不能放过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藏在黑暗中的手掌狠狠地一握,指尖用力地插进肉中,掌心传来的疼痛感让他的心头流淌着冷酷。
“鹿溪,我会负责的。”
方于渊沉声,又认真的说了一遍。
可那声音,对鹿溪来说,更像是来自地狱魔鬼的宣言。
负责?
鹿溪瞪大双眼,试图在方于渊那根本看不清表情的脸上看出谎言的端倪,可黑暗中,除了对方那冷漠的脸外,什么也看不清。
鹿溪向后又退了一步,“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大喊了一声,整个人几近崩溃。
他是哥哥啊……
对于鹿溪来说,方于渊一直就是哥哥的存在,她不敢想也根本不没想过两个人会有任何“兄妹”之外的关系。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二十多年来恋爱还没谈一个,结果莫名其妙的失。身给了从小认识的“哥哥”,还是在自己被喜欢的大佬告白后……
鹿溪的脑子乱作一团,想也不想转身跑出了书房,随即方于渊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声微弱的关门声。
方于渊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冷漠。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可在看了鹿溪和沈君牧的所有互动后,还有她与乔雅说的那些说辞,他知道他再不做点什么,鹿溪就真的不属于自己了。
哪怕这手段太过卑劣,那又如何。
他方于渊要的,什么时候弓手让人过。只要最后鹿溪能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手段再如何下作,他都不在乎。
本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屋外,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小跑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大门开启和关闭声。
方于渊眼神倏地一冷,立刻大步向大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