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噎两声,许梓萌细声细气地讲:“谢谢茹景姐姐。”
她的心理素质之强大,面对社死的泰然自若让茹景刮目相看,对她说话的语气不禁和善起来,细听还带点兴味儿,“举手之劳,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大反应。”
许梓萌抓着自己的手臂,嗫嚅道:“我也没想到会和你说我的糗事,你果然是知恒哥哥的女朋友吧,他以前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说这些,我家里人都没几个知道。”
“为了逗自己女友开心,居然把自己妹妹给出卖了。”许梓萌有点感叹,又有些惆怅,“知恒哥哥真是出息了,有了媳妇儿忘了家人。”
真是叫人见者落泪,闻着伤心呀。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天大地大,媳妇儿最大?
许梓萌又开启话痨模式,茹景错过见缝插针的好机会,两人一路快走到烧烤摊,茹景才在她停歇的短暂时间里,措辞言语:“我们不是……”
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抛出去,许梓萌忽然悠悠地长叹一声:“我和知恒哥哥虽然不是亲兄妹,但胜似亲兄妹,他来我家的时候年纪还很小,听我爸说受过很多苦,少年老成很懂事,做什么都斯文有礼很客气,性子很疏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我总觉得他对这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和许迦南觉得这样不好,经常主动找他玩,想让他至少看上去符合少年心性,不过你也见到了,还是老样子哒。这次我过生日也是特意叮嘱过我爸,我爸把他给压过来的,一方面是他很久不回许家,想着顺道聚一聚,另一方面也是想让他散散心,但你也看见了,他就那样。”许梓萌摸着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摇头点头,“茹景姐姐你不一样,你让他……有点人味儿?”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茹景心里堵住的一口气悄无声息淹灭,她愣怔半秒,方才反驳的话语吞咽入肚,扯着唇角要笑不笑。
半晌,混合着夜晚寂静融融的氛围,她平心静气道 :“谁知道呢。”
穿过高大棕榈树,烧烤的香味愈来愈浓,海滩上攒动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烧烤摊旁边还架了篝火,昏黄的火舌偶尔窜起,照得人瞳孔发亮。
茹景话锋一转,“肚子饿不饿,有想吃的赶紧下手,晚点想吃就没了。”
“哦哦哦,”许梓萌被打岔不自知,肚子又配合着咕咕叫,她尴尬地抓头发,“还真饿了,那我先去抢吃的了,茹景姐姐你想吃啥?”
“你看着办,我去处理点事儿。”
许梓萌边走边嘀咕,“诶,没看见我哥和知恒哥哥呀。”
茹景摊手不以为意,席知恒走时明显情绪不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话冒犯了他,语气能低沉出水来。
没来也好,目前她心绪复杂难言,在更衣室里经过和席知恒的对峙让她冷静下来,许梓萌又不知不觉间给她科普很多,让她忆起在酒店门口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蠢样子,实在是……连想想都阵阵脚趾抠地。
她轻咳一声,面色如常地解释:“可能晚点吧,也许是有事情要处理。”
许梓萌砸吧砸吧嘴,扭头哼声哼气地走开,嘴里念念有词,茹景没有去听,她离开有好一会儿功夫,秘书和卫琬好像当她这个人不存在,一个消息都没发。
她估摸交代给秘书的事情,秘书也忘得一干二净,吃货的心不可小觑,吃起来眼里只有食物。
篝火附近搭着两三个帐篷,灯光从布料里透出来些许,隐隐可见里面有人在打牌,声音时高时低。秘书一手拿串串,一手往火里添柴火,嘴上还哼着网络上的流行歌曲,俨然对今晚的烧烤局享受得不得了。
茹景走到她身后,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深情并茂地唱:“告白气球,风吹到对街~”
“没有气球有火球,吹到你身上,”茹景看着眼前的篝火,凉飕飕地开嗓,“好不好呀?”
秘书吓得三魂没了六魄,手一抖,一把羊肉串落地上,“总监,海边不适合恐怖故事。”
话落,她心疼地看着沾了砂砾的肉串,“留给您的,没了。”
茹景:“……”
彳亍,没了就没了吧。
茹景目不斜视,盘腿就着秘书身旁坐下,围绕篝火而坐的有好些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谈天论地。
“人呢?”她交代秘书注意点褚少君的一举一动,结果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卫琬也不在。”
秘书嘴里嚼着最后的肉串,抬起下巴朝帐篷的方向努努嘴,声音模糊不清:“在里面。”
说完,停顿数秒,秘书神神秘秘地凑过来,抬手捂住嘴小声说:“卫琬被她老板叫走了,没想到啊,席总也来双月湾?”
秘书脑补了一下,眼神八卦:“总监,不会是冲着你……”
公司里传得有模有样的绯闻持续发酵,甚嚣尘上,哪能料到团建还能凑巧碰到,这要说不是别有用心,还真不信就能巧到天时地利人和,就搁一块地方去了?
秘书离得近,满身的油烟烧烤味往茹景的鼻子里窜,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用手将秘书推到一边,“想多了你,别人还有闲情查你去哪儿?”
得多把自己当回事,才能联想到席知恒是冲着她来的?大可不必,她没这么自作多情。
“里面?”茹景不想在某人的话题上继续,赶紧岔开,放低声音,“嗯哼?”
秘书左瞧瞧右看看,扬了扬裤兜里的手机,示意自家总监掏出来看,随后做口型,“看视频。”
茹景心领神会,摸出手机三两下解锁,打开相册里的视频,同时从自己的包里翻出耳机戴上,不经意显得像是在玩手机。
视频亮度调得很暗,几乎看不见人影,但能听到里面人说话的声音:【徐副总监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您的提醒。】徐工的声音很慌乱:【我能帮到的,一定可以。】
褚少君说话条理清晰,无错可挑:【您不必这样,我们在这里私聊不合适,我要回去了。】徐工:【那可不可以代我转达沈总,我有货。】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画面停留在两人的背影上,均看不清神色。
有货?茹景眯起眼睛,脑子里盘旋起深深疑惑,徐工说的什么意思?难道是接头暗号,搞得跟特务交接似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徐工对“沈总”不陌生,这是在向背后神神秘秘不露面的沈衍求帮助?
第77章 C77
沈衍其人,像一阵忽然刮过的风,来得突然又悄然无息,没人知道这股风是预示着山雨欲来还是和风过境,天气是好是坏。
茹景更加不明就里,拿着手里的视频反复观看了好几遍,末了叹气:“就,没了?”
“没了呀,就录到这一段,后面他俩就出来了,褚少君被拉去打牌,徐工就跟着去了。”秘书眼又往帐篷里的方向投过去一眼,嘴上嘀嘀咕咕。
茹景没心思听,指腹拉着视频进度条,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毫无目的地打发时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篝火上,没有聚焦,只是看着。
秘书见她这般,悻悻然闭嘴,没好意思出声骚扰,正好手中的串串吃没了,她起身离开去摊位上补货,留下茹景一人抱着膝盖坐着。
神情凝然,眉眼间萦绕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距离感,有种不入世的清冷,不像她平常鲜眉亮眼时的模样,无形中与周围人竖起一道屏障。
外人只当她是心情低落,随口问了两句,得到敷衍回答也就没继续问了,坐在篝火旁安安静静玩自己的,微信小群开始讨论起来#为何总监看起来十分沮丧失落#
茹景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这模样被手下员工拿去大做文章,好一通狗血联想,直接将群里的讨论热度拉满。
员工a:【会不会是因为总监失恋了?在来的时候心情就不咋样啊,来了之后直接去海边散心,这?】员工b:【不止不止,还一个人回了酒店,听说与人在酒店大堂起了冲突。】员工c:【卧槽,难道是伤害了总监,所以追到双月湾来了?会不会是那谁啊……】那谁是谁,自不用多说,吃瓜群众心知肚明,都不约而同地将人物对号入座。
但这句话一说完,群里安静5分钟,有人又跳出来发了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下面跟着一条消息:【没发现咱们团建队伍里多出个人?不是我们公司的,我听名字去打听了下,x总裁的首席秘书。】……
没人说话了,群里一片安静,能撤回消息的迅速撤回,随即收起手机,眼神唏嘘不已地瞟到茹景身上。
茹景浑然不知自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她就是大脑神经过于集中运转,思考了一番沈衍的事情,想不通无果后,便卸下心神放空自己,无意识地发呆而已。
感知到三两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茹景敛神收思,掀起眼帘循着视看了眼,没抓着,对方极快地扭开视线,拉着身边人瞎扯。
茹景:“……”
心虚什么,她就看一眼,又不是吃人,反应过于敏捷了吧。
她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手边,秘书不在,光留下砂砾上的屁股蛋印子提醒她,此坑位专属秘书。
并拢自己的双腿,茹景垂首将脑袋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四周无人无事可转移她注意力的前提下,她无法避免地就想到席知恒,想心里有过的种种想法和心思。
尤其是在酒店里的那一场争吵,以及和许梓萌有意无意的谈话,彻底清醒回神过后,她惊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那微不足道的好感似乎不仅仅是好感,俨然在朝着另一种方向演变,超脱可控范围。
她也不是不清楚,席知恒或许对她感兴趣,但那也是只是感兴趣而已,他这样的优质男大把人追着,不一定非得挂在一棵树上,所以在发生关系这种事情上她想得很开。
她又不排斥席知恒的肉。体,相反还很感兴趣,时间氛围又刚刚好,一切水到渠成,她又不会说哭死要活地求人负责。
成年人么,欢愉就好,讲究太多就矫情了。但人都是有贪欲的,一开始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譬如在睡过后她仍会忍不住地去想,睡了就没后续了?
潜意识里她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的,尤其是在连续几天里的没有联系后,她的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想要质问,又没有质问,却在酒店门口见到席知恒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构筑起的城墙轰然坍塌。
理智什么的不存在,被情感支配的行为,无论做什么都显得自己天真幼稚,无理取闹。
而女人过分在意男人身边除自己以外的异性,显然是对男人产生占有欲,这悄然占据心头的占有欲作祟,沦陷就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茹景无语地笑了下,在小鹤楼里蔺叶白说的那句,还真让他一语成谶,果然是乌鸦嘴没错了。
倏地,鼻尖嗅到羊肉串的味道,似乎近在咫尺,孜然、辣椒粉和肉味混合在一起,让人垂涎欲滴。
茹景侧眸看向身侧,沿着手臂分布的青筋自上而下没入骨节分明的手背和粗粝的掌心,掌心握有几串冒有青白烟雾的肉串和素菜。
秉持美食不能辜负,茹景抬手,伸了个懒腰,抄手毫不客气地拿过来,恨恨地咬了一口。
怎么想什么来什么,烦死了!
茹景不想和他说话,但俗话说吃人手软拿人嘴短,她清清嗓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怎么不见卫琬?人家难得放个假,就别压榨了吧。”
难得的假期,还要碰上自己的老板,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她嘴里叼着烤好的虎皮青椒,油汁随着她咀嚼的动作溅出来几滴不说,唇边也都是油星子和辣椒粉,虽说一点形象也无,倒也接地气。
席知恒盯着她吃的动作,微不可见地蹙眉,到后面见她吃东西都要咬得嘎嘣脆,溅出油汁,确认她是故意且不收敛后,幽沉双眸里光影流动。
“哪只眼睛见我压榨了?”席知恒在弯腰递给她烤串后便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她,气场和压迫感强大。
茹景就算是平常和他说话都要仰头,更遑论她是坐着的,气势上就掉下去大半截,捡都捡不回来,她索性瞥了眼他,收回目光懒得看。
“资本家没有心,”茹景啃着香甜的烤玉米,大言不惭,“如果说错,当我没说,大人不记小人过。”
“找她问个话,也能被说成压榨,”席知恒当她还在为许梓萌的事情生气,冷淡的语调和缓下来,“我挺冤枉。”
茹景嚼着嘴里玉米粒,没接话,感受天然的甜味在味蕾上迸开,又有孜然调料的香气夹杂混合,口感令她心满意足。
她眯起眼喟叹一声,当站在她背后身量高大的男人不存在。
也不是茹景不想说话,一时找不到说什么好,她刚想通的一些东西还没完全消化,见到席知恒只会让她心里百千回转,五味杂陈。
席知恒敛眸,目光中纳入她正对着他的脑袋,篝火的暖黄照耀着,能看到她脸部的部分轮廓,嘴里默默吃着东西,两颊随之一动一动。
卷翘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盖住她的眼底的眸色,偶尔撅起嘴角,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席知恒嘴唇动了动,想要说点什么,终是一个字没能说出来。
他不是善于沟通的人,相反,他是个合格的倾听者,尤其是多年身处高位,他这样的人自然免不了交际应酬,但更多的是他人带有需求而来,他是作为倾听的那一方,进行决策。
有需要去迎合的,他也会去迎合,但工作是工作,可以直奔主题,说出合适方案合适的价格,最后得出彼此满意的结果。处理女人的问题,显然没有工作来得称心顺手。
他便也不言不语,漠然着俊脸伫立得如精美雕像。
两人的彼此沉默在围绕着篝火的外人眼里看来,诡异的同时似乎也坐实了他们在群里的激情讨论。
有人按耐不住性子,激。情开麦:“席总,您也来双月湾度假?真巧,商务部团建也在这儿。”
席知恒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淡淡的嗯,淡得辨别不出情绪喜怒。
气氛再次陷入死寂,篝火的噼啪声在空气里显得异常突出,下一秒被潮润的海风一吹,唯一的声响也没了。
“诶嘿,知恒哥哥你来了,”许梓萌在烧烤架附近边吃边烤,坐了好久,吃得肚圆皮鼓,才挂念起被自己遗忘的哥哥姐姐们。
她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顺手抄起一大把烤串,走到茹景和席知恒面前邀功:“由本人亲自烧烤,诚意满满,爱意满满,诚邀你们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