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我在竹园等你。”
第88章 C88
茹景先去了一趟医院看望郝雪,健康状况在逐渐好转,但人就是醒不过来,医生说是病人自己不愿醒。
茹景唉声叹气,她能做的不多,陪在病床旁聊了聊青葱往事,说到中途忍不住提起姜颖,姜颖是半点风声听不见,铁了心隐匿起来。
对着昏迷不醒的人和安静的空气自言自语半小时,茹景才慢吞吞地前往竹园,毫不意外在竹园见到褚少君以外的人。
蔺叶白长臂撑在门框上,将她给拦住,嘴上含着燃到一半的烟。
他掐了扔一边,眸色沉沉地看茹景,“你在姜颖家里带走的那副画,交出来。”
扑面而来的烟草味呛得茹景咳嗽,她捂着口鼻退后两步,声音模糊:“没听懂你说什么。”
蔺叶白倚在门框上,目光像蘸了墨似的,落在茹景身上,“搁我面前演戏就算了,监控我看过,出入她家的只有你,手里还抱了一幅画。”
“哦,你说这个,”茹景双臂环胸,心忖要不要从后门进去,她不想和蔺叶白在门口扯,“姜颖早就给我了,我忘了拿。”
蔺叶白突然笑了下,“你确定是给你?”
两人门口僵持不下,又都颜值不低,路过围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茹景深呼吸一口气,吐字:“就算不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这叫物归原主,景总监。”
蔺叶白的回答让茹景无话可说,要说是物归原主么,勉勉强强也算,毕竟那副画的左下角有落款,赠送给蔺叶白,但送给蔺叶白的画为什么会回到作画人手里,茹景没去深思,越是深思,就会越多的发现姜颖太多的不为人知。
“你有时间自己去南溪别墅拿,”以蔺叶白的性子,就算她不想给,蔺叶白也总有法子会逼她交出来。
再说茹景算是发现了,蔺叶白这人自从遇上姜颖后就跟疯狗一样,她敬而远之。
茹景往前欲进门,蔺叶白没有退让的意思,她抬眸:“麻烦让让,我约了朋友在里面吃饭。”
“她真的没有和你说点其他的?”
蔺叶白声音很低,茹景略略抬起头看他一眼,他低垂着头,长睫在眼睑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覆盖住他的眼神,她看不真切。
茹景心思动了动,半晌掷地有声道:“没有。”
蔺叶白撤回手,一向多情的凤目里满是淡漠,与她说了句冒犯后,便径直出了竹园。
茹景往回看了眼,以往脊背笔挺的人,今晚却弯了些。
她不禁想起姜颖临走前的嘱托:蔺叶白来要画,给他就是,他要是对你死缠烂打,或者作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帮我给他带句话“别逼我恨你。”
茹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进了定好的包间。
推门而入时撞上褚少君在打电话,见她进来怔忪了下,旋即捂住话筒说了两句后挂了电话。
“比我想象中的早到,还以为会更晚些。”褚少君再自然不过地同她说笑,刚才被撞到,那片刻诧异像是错觉,她指了指桌上的菜,“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点了些。”
“不,我挺喜欢的,”两个人的包间不大,设计上倾向日式榻榻米,茹景落座后盘腿坐得没个正经,“你不说,我都以为是特意按照我的口味点的。”
桌面上清一色的荤菜,其中还有她最爱吃的鸡公煲、水煮牛肉、小炒黄牛肉……
菜品多得茹景都快数不过来,两个人吃这么多菜,不至于吧?
“你这手笔过于夸张了,我俩也不是大胃王吧?”茹景对褚少君的这做派,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开玩笑道:“难道吃不完打包回家?”
褚少君有点尴尬地挠头,“怕不合你口味,想着尽量都来一份儿,你可以挑你喜欢的吃。”
茹景受宠若惊,瞳孔微缩:“呃,倒也不必。我吃东西不挑,况且竹园的美食乡称号在外广为流传,不会差到哪里去。”
褚少君只是笑笑,催促茹景赶紧吃,眼尾余光注意着桌面手机的最新消息,眼睛一亮,霎时又黯淡下去。
茹景东奔西走跑了一整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执筷子往嘴里送香喷喷的黄牛肉,吞咽下去后才漫不经心地讲:“着急的话先处理消息,吃饭不慌。”
褚少君的眼神一直往手机界面上瞟,手里的筷子就没动过,也不太像要吃饭的样子,茹景想忽略都不行。
褚少君脸上的笑容僵滞一瞬,随即抄起手机扔包里,“没什么,不用理会。”
茹景含糊不清地嗯了声,她对褚少君的私人事情不感兴趣,话里话外不加掩饰的失落她也不关心,专心致志做干饭人。
须臾,茹景吃得肚圆皮鼓,边擦嘴边问褚少君,“你对花港新航怎么看?”
“公司都接了的活儿,不会差到哪里去?”褚少君单手拖着脸颊,拿筷子的右手夹起牛腩,认认真真道,“花港新航挺不错的。”
茹景不置可否,笑眯眯地望着她,“是吗?”
褚少君点点头,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鸷,表面功夫却做得很足,“景总监你是王牌商务,你都接了,那肯定跑不了的,是个好项目。”
茹景:“……”这马屁拍得,也不怕拍到马蹄上。
褚少君就不是适合装傻充愣的人,那骨子里的精明能干气儿藏不住,倒是初次见面的看似口无遮拦,实则暗藏心机的样子的适合她。
“靠近年底,我手头上的活儿忙不过来,花港新航没太多精力,”茹景面露忧愁,仰头给自己灌了杯度数低的啤酒,“我想了想,打算和沈总提提建议,让你主导,我辅助。”
仿佛一记闷锤砸在头上,褚少君懵然,下意识反驳:“这不合适。”
茹景接话很快:“有什么不合适?沈总白天不还交代我,让你多磨练磨练?”
褚少君哑然,抬眸对上茹景犀利的目光,宛若一根刺扎在她的神经上,唇角的弧度淡下去几分,无声审视眼前的女人。
茹景不断挖坑引她跳下去,想套她嘴里的话。
“景总监,在国内我是初来乍到,还没有熟练上手,这样大的项目加到我身上,我一个弄巧成拙,”褚少君清音细语,稳中带沉,“容易适得其反,凡是量力而行,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清楚。”
筒灯的暖光打在她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足够明晰,茹景瞧了一眼便不在她身上流连,若无其事地翻篇,“再说吧,你很优秀。”
至少看起来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墨水,尚待估量。
“话说快到华怡的年会了,沈大公子也不打算出席么?”茹景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及沈衍,“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还挺好奇。”
私下吃饭的场合上,茹景不想用沈总去混淆另一个沈总,也方便辨认。
褚少君神情僵冷片刻,余光不受控制地再度去瞟手机,“届时会准时出席的,他最近忙于别的事情,还没交接好。”
茹景尾音上扬,哦了一声,“快了,想想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和沈大公子当面聊聊呢。”
褚少君颔首,一语不发地吃饭,嚼在嘴里的饭菜却食之无味,目光有些发愣,神思不属。
茹景恍若未闻,玻璃放在唇边,视线落在桌面的手机上,如果她没猜错,手机处于通话状态,电话对面的人将她和褚少君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入了耳。
搞不懂沈衍大费周章地偷听人讲话,是什么特殊癖好?
茹景喝了两口酒,身上酒味有点重,吐气都是啤酒味儿,“我差不多吃好了,感谢少君今晚的请吃饭。”
酒精度数虽低,但她陆陆续续加起来喝了也有一瓶,有点微醺上头,两颊泛起淡粉,眸若春水。
“改天我请你,顺道你将沈大公子捎上,偷听吧总有些不道德,你说是不是?”
茹景挥手告别,步履稳健地往外走,“简单吃个饭,就别让人不高兴了。”
褚少君:“……”被拆穿的感觉不要太差劲。
褚少君凝视着她越来越远纤细背影,叹了口气,抄起包包里的手机,接起,“沈总,我都告诉你了这种方法行不通,被抓包了吧?”
沈衍揉捏着鼻梁两侧,笑得无奈,“我忘了她打小就聪明,不好骗。”
褚少君:“不,请正视您低劣的手法,太挫了。”
沈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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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景打车回了华业苑,神色恹恹地开门进屋,屋里长期没人住,积了一层灰,她不管不顾地躺倒在沙发上,曲臂挡住自己的眼睛。
困意混着酒劲儿上涌,她一条腿挂在沙发背上,另一条腿不知不觉间从沙发上滑下去,半个身体挂在外面,她分毫感觉也无,就那样随性地挂住。
夜深人静,楼下连狗叫声都没有,她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别样突出,须臾后嘴里似是在梦呓。
声音很小,伴随着似有若无的哭腔,像细腻的钩子,勾住人最脆弱的心房。
茹景知道自己在做梦,这种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法抽身的感觉让她很难受,她只能做个局外人,眼睁睁瞧自己做的那些事儿。
仍是那三个场景,校园运动会,残阳如血的午后上课时光,无尽哭声的墓地,她在其中反复横跳,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这噩梦般的场景,最后急得哭出来。
哭累了,她也就睡着了。
一轮弯月,两处风景。
处理完王西洲事情的席知恒回到南溪别墅,打进门便发现别墅里少了一抹气息,茹景不在,别墅里空荡寂静,风吹过客厅的声音特别清晰。
忠叔在厨房里准备晚餐,见他回来了,迟疑道:“席先生,景小姐说把她的东西都扔掉,她不要了,这……”
平日席知恒和茹景都是一同回来,今晚就他一个人,忠叔估摸是小两口吵架,闹不愉快。
“不用理会,放着别管。”
席知恒抿唇,乌沉着脸上楼进了卧室,卧室的衣柜敞着,短短时间里女人的衣服占据了衣柜的一半,梳妆桌上尽是她的瓶瓶罐罐,床头还摆放着她的粉色兔耳朵拖鞋。
席知恒默不作声地想,房间里满是茹景生活过的气息,却唯独没有她这个人,很不习惯。
他翻出手机打电话,毫不意外,电话没人接;发微信,页面上显示您不是对方好友,消息发送失败。
把手机扔一边,席知恒搬了把椅子去阳台上坐下吹风,面无表情地欣赏别墅外的万家灯火,手指无意识敲着自己的大腿。
上次是一周,这次是打算冷多久?
第89章 C89
门铃响了又响,无人开门。
席知恒立于门口神色莫测,半晌后又抬手敲门,笃笃的声音在楼道回荡,单一又枯燥。
良久,门内仍是无人回应,他从裤兜里摸出白天想给茹景的黑卡,又从楼道的垃圾桶里找出来跟铁丝,动作迅捷地插进门缝里,随意捣鼓两下,没过几秒防盗门便开了一条细缝。
门内透不出半点光亮,席知恒推门而入,屋里黑漆漆一片,唯有客厅的玻璃窗将屋外的一线灯光纳入稍许,照在沙发上,也照出躺在沙发上的人,面容白皙,呼吸沉稳。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味儿,席知恒轻声慢步走到沙发旁空着的位置坐下,静静地凝视她的睡颜,不期而然看到她脸上的泪痕,长睫上欲滴未滴的水珠。
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刺了下,升起一股绵延不止的微痛,拧眉去抚上茹景的脸,替她擦干眼泪,却在她睫毛微颤时顿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在阳台上垂眸思索地那段时间,席知恒将茹景白天说的话仔细回味了一遍,换位思考若是他被自己的人有心摆一道,第一时间便是去分析其中利弊,是利那皆大欢喜,是弊推之退之,不受损。
但也仅此而已,席知恒不会像茹景想那么多,也不会去想那么多,甚至能轻易说出结束二字,他们之间明明才刚开始,她却起了这样的念头。
这样的发现叫他焦躁,烦闷不已,想见她的情绪异常强烈,脑子里太多的情绪纠缠,密密麻麻如荆棘丛生,等他回神已经站在茹景的屋门前了。
席知恒低语:“好不容易你才到我身边,我怎么会舍得放手。”
他近乎贪恋地抚摸她脸上的每一处五官,目光寸寸深情凝视,像是要深深刻入脑子里,永不忘怀,也不能忘怀。
指腹摩挲着茹景的唇瓣,粗粝的触感让她撇嘴,低低地呢喃了两句什么,席知恒俯身凑过去听,耳畔擦过她的唇瓣,润泽的触感让他心神一动,呼吸跟着重了几分。
茹景睡觉不老实,翻了个身,无意识嘟囔:“别闹我,困死了。”
她往沙发外沿翻身,悬挂在沙发背上的长腿掉下来,整个人跟着往下滑,眼看就要滚到地上去,席知恒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动作幅度大,皮质沙发上吱的刺耳声吵醒茹景,她半睁半闭着眼环视周围,视线落在眼前与自己只隔寸许的席知恒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想也不想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嘀咕:“梦里还能见到你——”
席知恒挑了挑眉,勾起的唇角扬起几分弧度,下一秒就听见她咬牙切齿,“烦死了,做梦也不能安心舒服点。”
“……”
笑意僵在脸上,席知恒神色冷冷地看她,他居然期待小作精能在梦里说几句动听的话,也是昏了头。
二话不说,他撒了手,茹景失去支撑力倒在沙发上,有实质的坠感让她清醒许多,眸子也睁大了些,不爽地去瞅丝毫不怜香惜玉的人。
席知恒逆光而坐,茹景能看到他的整体轮廓,但看不清他的面庞和表情,加上男人又是一身墨衣黑裤,正襟危坐得像个雕像,似是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还没等她张嘴,雕像开口说话了,“睡好了?”
醇厚磁性的声音吓茹景一跳,和梦里人的如出一辙,她立马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痛感传来,告诉她不是在做梦。
茹景登时觉得更惊悚了,腾起身体抱住自己往沙发角落里缩,“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