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景——周亦猫
时间:2022-01-23 09:10:05

  语毕,她的手腕被沈衍狠狠攥住,力道大得她喊了一声痛,他也没放手,向来温润的双眸染了惊心的红,目如鹰隼地盯着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茹景心里激起千层浪,不懂沈衍为什么突然发疯,更不懂他对席知恒忽如其来敌对情绪,她想甩开他的手,试了下甩不开。
  两人就这样在不大的卧室里僵持不下,茹景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门外,抿唇冷静地讲:“我不想大喊大叫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不是多光彩的事儿。”
  少倾,茹景又慢慢吐字,“我妈虽然着急我的人生大事,那也不会识人不清,把我介绍给一个意图有虐待倾向的男人,再说了,你也不想梁卿柔看到你这样吧,毕竟刚回华怡没多久,你的位子没坐稳,不会让梁卿柔抓到把柄的。”
  她最后的话似乎有起到作用,沈衍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些。
  茹景趁机挣脱,床上的手机适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个未知归属地号码,她想也没想就接起,“是我,茹景。”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才道:“我在你家门口,进不去。”
  席知恒的声线天然的淡,流淌进茹景的耳里却由冒出股微弱的甜,她尾音拉长地哦了一声,“在我哪个家?”
  如秋日山间溪流不疾不徐地落入心尖,席知恒说:“门口有成片梧桐树的那个,风景很好看,旁边还有一座山。”
  茹景不禁眼波流转,憋住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哦,你来这儿干嘛?”
  还没听到对方的回答,她的手机被人粗暴地抢过来,挂了,沈衍将她的手机扔一边,意外撞到衣柜上,发出砰的一声。
  茹景真是开了眼界,见识到沈衍粗暴的一面,“沈大公子,变了不少。”
  沈衍只是道:“他来了。”
  茹景懒得搭理,抬脚就要往外走,沈衍拦住她的去路,眸色晦暗不明,“你不了解他,更承担不了和他在一起的风险。”
  茹景被迫停下,无言凝视眼前的男人,这次是真的意识到,他变太多了,也或许从前她就没真正地认识过他。
  空气几近凝滞,倏地,鞋底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钝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最后落定在门口,“看来沈公子很了解我?”
  茹景循着声音看过去,面上一喜,很快敛住,“你不会又是私闯民宅吧?”
  不能给席知恒尝到甜头,她明明要分手来着,刚对沈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自我防卫,幸好席知恒没听到。
  茹景自我安慰,继续板起脸装模作样,打死不承认心里已经乐开花。
  席知恒一派从容不迫地踏进房间,越过沈衍,扣住茹景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你妈妈很热情。”
  茹景:“…… ”
  差点忘了张茹女士盼星星盼月亮盼她有个对象,结果真有对象亲自上门拜访,张女士肯定都要喜极而泣了,遑论席知恒这惊为天人的脸和身材,老母亲就差摆红毯夹道欢迎了。
  沈衍眸光落在揽住茹景腰间的手上,很快移开,对上席知恒的目光。他先前的骇人状态早已不见踪影,又是从前的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朝席知恒伸手,笑容绵里藏刀:“好久不见,我应该亲自去门口迎接你的。”
 
 
第93章 C93
  席知恒对男人主动招呼而伸出的手视而不见,他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掌心在纤细的腰间流转,无声宣誓主权。
  “客气,都是做客,好像还轮不到沈公子亲自迎接。”
  他漫不经心说这话,眸色波澜不惊,眼底却在纳入沈衍的身影时,骤然横生一股本能的厌恶与不喜,圈住茹景腰身的手无意识加大力道,痛得茹景皱眉扬起脑袋去看他。
  棱角分明的下颌弧度锋利,配着他菲薄的唇,通体散发出如霜如雪的冰冷气息,比她见过的森寒更为迫人。
  沈衍对他的话里的明褒暗贬不予理会:“哪里话,既然是茹景的朋友,自然是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席知恒冷呵了一声,对于沈衍把自己当做这屋里主人的做派,简评一句:“原来沈公子还是白日梦想家。”
  “做梦可以,下次不要再做这种梦了。”他轻言淡语,语气里不无讥讽,“不适合沈公子。”
  话落,席知恒带着茹景大步流星往外走,沈衍纹丝不动杵在原地,挡住二人的去路,他身形和席知恒相差无几,遮住门口投来的光线,在他们身上落下一层阴影,更将茹景笼罩其中。
  氛围骤然如绷紧的弦,一触即发,空气中火药味极浓。
  席知恒的话让沈衍隐忍的火气跳动几分,目光里燃起一小簇火苗,唇瓣抿得极紧,他看向窝在席知恒怀里小鸟依人的茹景,尽可能温和言语:“茹景,你并没有选他是不是?刚才是我太过火,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他语有诱哄,温柔得不像话,甚至有一丝藏不住的卑微,“如果不想受伤,就远离他。”
  茹景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脑袋从席知恒的臂弯里抬起来,“所以我要选你吗?沈衍,我们早就回不去,也不可能的。”
  “你回来也好,不回来也罢,我从没想过和你还有以后,”茹景刚才一直在听他俩的对话,好像抓到一丝什么,却又瞬间从脑子里溜走,她甩甩头,“我的选择,我自己承受,没什么怕的。”
  她揪住席知恒的衣服下摆,提示他赶紧走,她现在脑子很乱,如堆叠缠绕的毛线团,无数疙瘩纠缠在一起,她想找到起始点都无从下手。
  譬如席知恒和沈衍很早就认识?又譬如沈衍话里反复强调的危险到底是什么?
  她一团乱麻,盘旋的疑问嗡嗡作响,却又得不出个结果。
  抬脚踏出一步,即将越过沈衍时,她的手腕被一把攥紧,沈衍眼帘低垂,嗓音极哑,“小景,我一直很想你。”
  茹景微怔,小景两个字像是挤破时空的间隙,勾起她遥远的记忆,这个小名也就只有沈衍会这么喊,属于他和她专属的秘密,见证着曾经的时光。
  也只是曾经罢了,他的一走了之,不辞而别早就将他们过去粉碎了。
  茹景眼睫微微颤动,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泛不起任何涟漪,“走了,我饿了,席知恒。”
  她强硬地从沈衍的掌心抽出手,粗粝起茧的皮肤摩擦她的手背上的烫伤,她浑然不觉,没有任何留恋地随席知恒的脚步迈向门外。
  隔着一扇朱红色的木门,门内门外,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下楼后碰到在客厅里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的亲朋好友,席知恒揽住茹景的亲密动作未变,冷静自持地看向张茹,略有歉意地讲:“今天出门得急,没有提前打招呼很抱歉,下次一定正式登门拜访伯母。”
  席知恒在商场里待久了,待人处事总是一副处变不惊,无太多明显情绪起伏的态度,说出的话听着也就平平板板,没有多少对长辈的敬意。
  另一方面是沈衍严重影响了他的心绪,抑制在内心的某些不可言说的事情汹涌腾起,便没有把控好说话的语气。
  张茹还在懵然中迟迟走不出来,在门口听到席知恒自报大名说是茹景的男朋友,如同给了她当头一棒,晕头转向的。
  席知恒的冷然声线让张茹清醒几分,眉梢跳了下,半眯起眼睛瞧躲在男人怀里不路面的茹景:“好,下次来提前说一声,都怪茹景这孩子。”
  席知恒低头,看着茹景头顶的发旋儿,四平八稳地解释:“最近我做错事惹她不高兴,还没原谅我,也就没来得及和您说。”
  只是想窝在怀里装死,不愿面对亲朋好友审视眼光,但偏偏被席知恒拉出来晾晒的茹景:“……”
  她的一只手横亘在二人之间,又恰好被她的身体挡住大半,茹景毫不犹豫揪了一把他的胸肌。
  席知恒身体僵硬一瞬,长睫微垂,意味不明地看她迟迟不肯收敛的手,泰然自若地讲:“伯母,我能带她出去走走吗?求一个原谅的机会。”
  张茹还没从上句话反应过来,又被下一句话给击得笑开了花,虽然他话里听不出情绪,但她没错过席知恒的眸光,装的全是茹景的影子。
  张茹心里那些有的没的东西瞬间化成一滩水,向东流逝。
  她喜闻乐见地说:“好,趁时间还早,去后山逛逛,多走走。”
  “茹景就是这个性子,要是无理取闹就甭理她,”张茹已经自觉将席知恒看做自己人了,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交代,“过两天就好了,她就这德行。”
  席知恒哂笑:“没,这次错在我,该认。”
  张茹满意地点点头,对席知恒能主动承认错误这件事相当赞赏,不少男人奉行自我主义那一套,能坦然大方接受面对自己对错的少之又少,肯认真改正的她知道的更是屈指可数。
  然后……张女士就沉默了,想起自己以前给茹景相的那些,除沈衍以外……好像还、还挺那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属实差距有点大。
  “你们早点出去玩儿吧,出门开车很快就到了,因缘山正门口有停车场,很方便,”张女士越想越尴尬,着急忙慌地将人送出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席知恒颔首,不急于出门,在客厅内巡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问:“有家用医药箱吗?”
  张茹以为他哪里受伤,边东瞧瞧西看看,边让沙发上的孩子们从茶几底下拿出小医药箱,“不舒服?”
  “小伤,不碍事,”席知恒言简意赅,接过张女士递过来的小药箱,从医药箱里摸出碘伏和纱布等一些用品后打包好,“谢谢伯母关心。”
  他眼尾的余光瞥了眼茹景的手腕,那一圈的红痕虽不至于触目惊心,却在她白皙皮肤上的存在感极强,尤为突兀。手背上也起了几个水疱,被她藏了起来,外人看不见,也不知道茹景是怎么能忍住不嚷嚷叫疼的。
  “我们估计会晚点回来,伯母您……”席知恒拎着东西朝外走,“饭点不用等我们,您和其他叔叔婶婶吃好喝好。”
  张女士讷讷点头,目送二人远去,小舅妈为难地瞅了瞅在不远处的梁卿柔,凑过来捣张茹的腰窝,“茹景啥时候找的?”
  张茹:“你问我我问谁?”
  眼下是在意这个问题的时候吗,人请来了结果给女儿的现任男友撞上,能有比这更尴尬的吗?
  她又朝楼上茹景的房间看了看,寻思如果还没下来的话她要不要上去锁门,毕竟女儿不喜外人入内。
  正这么想着,人便从房间里现出半边身影,随即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顶着清朗隽秀的容颜下楼,手里端着她给的一盅汤,歉意道:“伯母有心了,您的手艺是极好的,只是她……”
  张女士了解自己女儿,气头上能吃下去东西简直是神迹,“没事,让你白跑了趟我这个伯母不好意思才对,她没对你发脾气吧?”
  张茹对沈衍的第一印象奇好无比,但眼下的情况,她有心无力,既然女儿有了对象,她就懒得再去折腾,也不会说什么棒打鸳鸯,就是在想如何委婉说明这突发状况。
  人已经请来了,总不能干巴巴把人再请回去。
  “没,伯母多虑了,”沈衍眸光微闪,稍一思索便知她想什么,他话锋一转,“卿柔阿姨好久没和朋友聚过了,你们慢慢聊,我四处逛逛。”
  张女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沈衍付之一笑,“郊外这片的风景瑰丽,不出去走走实在可惜,我就不耽误您们叙旧了。”
  他身高体长,三两步就跨到门边,顿了稍许,他偏头对上梁卿柔不算好看的脸色,用晚辈关心长辈的口吻道:“既然出来了,您好好放松下自己。”
  梁卿柔一刹那的脸色青白交错,眼神的纷杂暴露了她的慌张,她站稳身体,强装镇定:“好,回来时和我说一声。”
  沈衍微微一笑,当是默许了她的要求。
  ……
  行驶出去一段距离,席知恒将车泊在路边,抄起置物台上的医用品,从后视镜里去看茹景坐在副驾驶座,背对着他盯着窗外。
  她从上车到现在维持这动作五分钟了,始终没给他一个眼神,哪怕是余光都不曾落在他身上。
  席知恒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上碘伏,伸手去抬茹景的胳膊,毫不意外被她甩开,他神情如故,仍旧抬她的胳膊,“手背上的水疱破了会很疼,不及时处理容易留疤,还有——”
  顿了顿,他的视线凝在茹景纤细的手腕子上,醇厚如酒的嗓音在逼仄的空间内似有若无的回响,他极为严肃地讲:“花港新航的项目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
  来之前他其实一路想了很多,想着要如何斟词酌句,尽可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想过像茹景那般的伶牙俐齿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却在看到朝思暮想的人时,所有的想法烟消云散,化为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道歉。
  席知恒不知道其他男人是不是这种感觉,中意的人在眼前,便不想去用花言巧语哄她,最直白认真的诉说或许是最好的一剂良药。
  “切,你也就嘴上说说,” 他前所未有的诚恳和严肃听得茹景心里一颤,有种别扭的异样感。
  席知恒肯伏低做小,拉下身份主动道歉,她挺意外的,但偏要死鸭子嘴硬,“谁知道你下次会不会。”
  她说话的片刻,席知恒已经给她的胳膊抬稳,动作轻柔地给她手背上药,“没有下次,不然你给个机会?”
  碘伏浸入皮肤真皮层酸爽感让茹景龇牙咧嘴,下一秒一股凉风袭来,茹景斜眼去看,席知恒在给她的手呼呼,她升起的嚣张气焰瞬间就萎了一半,“看你表现,你表现合格,当然机会多多。”
  席知恒得寸进尺:“那我们和好如初,我仍旧是你男人?”
  茹景一个没忍住差点冷笑出声,席知恒这男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她十分无语地瞥他,“你不仅长得美,想得也挺美。”
  席知恒煞有介事地颔首承认,脸皮比因缘山的护城墙还厚实,“能被你承认长得美,我觉得是一种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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