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婆又摸了一下孩子的头,就真的走了,看样子了已经习惯了哥哥对家庭的操持。那一刻,我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这就是哥哥的好,他对谁都好,娶了谁都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是,为什么他就不能娶我?
他老婆走了,两个孩子坐在两个大人旁边迷迷糊糊打吊瓶,哥哥才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不争气的眼泪就刷刷地淌下来。
哥哥递给我一小包手巾纸,轻声说,别哭了,是我不好,对不住你,找时间我跟你解释。
他这么说,我更忍不住抽泣起来,我的哭惊动了我的孩子,孩子睁开迷迷糊糊的眼,问我怎么啦?还懂事地说,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打个吊瓶就好了!
看着可爱的孩子,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是,哥哥的解释是无法进行了。
我们就那样肩并肩腿靠腿地并排坐了一个多小时,再没说话,任凭内心波涛汹涌。
我孩子先打完吊瓶,我叫护士拔了针,回头跟哥哥说声我们先走了,他望着我,很深很深的目光,点点头。接着他又喊住我,问我带零钱打车了吗?
还是这么细心体贴!我不争气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从那以后,一过又是五年,为孩子忙忙碌碌的日子就是过得特别快。
过去的事都已经淡了,我也不再指望哥哥跟我解释什么,不管解释什么,不管多少对不起,又能怎样?他已娶我已嫁,各人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他先问我知不知道他是谁,我一听就是他,那个声音是砸进骨头扎进肉里的。
他说他想见我。我们就又到了那个海边。还是那块礁石。
坐在礁石上,他又是那样盯着我看,好一会才开口说话,问我,过得好吗?
我的眼泪刷地又下来了,说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就把我搂进怀里,我浑身颤抖着哭成一团,他就那么抱着我,由着我哭,也不怕别人看见,我突然觉得天上下起了雨,雨珠掉进头发里,抬头看看,天是晴的,又看看哥哥,是哥哥也哭了。
哥哥一哭,我反而不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哭,我心疼。
他还是先说了一大串对不起,说他负了我, 可是我那时候觉得他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了,哭完了,心就平静了,不想问,也不再想知道为什么, 时过境迁,心静如水,或者说是心如死灰,可能就是那个样子吧。
可是他还是开始说了。
他说他和我分手那年,单位上来了一个女的,他们经理的亲戚,就是他现在的妻子,那女的一进来就对他各种好,织毛衣织围脖,他不要,说自己女朋友给织了。
那女的就说,你女朋友织的肯定没我织得好,不信就拿出来比比看。
他就真傻乎乎拿出来我给他织的毛衣让她比,确实她织得比我织得好,花样漂亮,针法细密。
那女的就说,我就是织毛衣好,喜欢给人家织,看见人家穿我织的毛衣就高兴,没有别的意思。这样他也就不好意思不要了。
他平时晚上住在家里,但每星期会有一次值班,那女的住单位宿舍。
有一天又轮到他值夜班,值班室在单位后院的的仓库旁边,女工宿舍在单位前院门市的楼上,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是那天,单位下班后,就剩她和哥哥两个人了,那女的去隔壁的饭店要了两个菜,打开一瓶二锅头,和哥哥喝。喝着喝着就喝多了,第二天早晨睁开眼,哥哥就发现自己睡在那女的床上!”
第56章 拿你的人生下她的赌注
“然后,然后她就怀孕了,对吗?这桥段也真是太俗了,其实不是段子俗,段子本身可以很浪漫很清奇,是被很多俗人用俗的、编俗的,而且屡试不爽!”江离说。
“是的……”吴美仙看看江离,似是对江离说她哥哥「俗」有所不满,“一个月后,那女的说她怀孕了,就是那天去打吊瓶的那个孩子。而且她在单位逢人就说自己怀孕了,孩子是我哥哥的!
江律师,齐律师,你们俩都年轻,我年轻那时候不像现在,现在是很多人不怀孕不结婚,挺着肚子过门还觉得自己很风光,那时候如果哪个姑娘没结婚就怀孕,这个人基本上就没法做人了,你说那女的脸皮得多厚啊!
但是她这么一张扬,我哥哥只能娶她!
如果不娶她,我哥哥就会被单位开除,身败名裂,那年月找个单位一呆就是一辈子,要是被开除了,劳保退休啥的,都没有了,不像现在,社保统一交,工作随便找,一个月跳三次槽都没管的。
那女的就是拿我哥的前途命运下赌注,她赌赢了!这就是我哥哥解释他突然和我分手的原因。”
“吴姐,他说的你信吗?他是不是一直就脚踩两只船啊?或者至少,他根本就是半推半就的?”齐小妮说。
“我也是半信半疑的,但是他把人家给搞怀孕了是真的,被人家逼婚也是真的。哥哥那天说,他后悔他和我两个人那么清白,后悔太爱我太在乎我没早要了我,也后悔因为顾忌我妈和我姐的感受,没早公开我们的关系,如果早公开了关系,早催着两家订婚,早要了我,甚至也让我怀上孩子,那他娶的肯定是我,就没有他老婆什么事了。”
“屁话!他以为他是皇帝呢,先宠幸哪个哪个就是娘娘,哪个妃子先怀孕,就先册封哪个?”
江离冷笑一声,“但是我们的确不能对一个荷尔蒙鼎盛时期的男人在这方面有过高的要求,夜黑风高的,一对年轻男女单独相处,不发生点什么才叫奇怪,特别是另一位还那么有目的性。
我看过一个帖子,一个男的写的,说他之所以娶他老婆,就是因为他老婆作风豪放,第一次见面就和他上了床!
两个人从此烈火干柴,如胶似漆,一直在一个被窝睡觉,非常恩爱,而他老婆前面那些矜持扭捏的姑娘,他都打不起什么兴趣!
你和你哥哥的事,也应了这个景,在抢男人这方面,要脸的干不过不要脸的!
守身如玉的女子,或许可以远观,却不能亵玩。那么,一个男人对于和他有那么点意思的女人,最真实的需要是远观呢还是亵玩?
想明白了,一切也就解释通了。再说,他如果和那女的没有暖昧,自己在值班室关门睡大觉就是了,孤男寡女夜半三更的喝什么酒?”
“对,我也想,哥哥但凡心里有我,就不该单独去跟那女的喝酒,他明明知道那女的对他有意思,能喝出个好喝来?”吴美仙接着说,“那天我们在海边坐了半个下午,哥哥就开车送我回家了。过了几天,他又约我去一个很豪华的饭店吃饭,吃完饭他就带我去开房。
这一切都那么自然,哥哥都没问我愿意不愿意,我就跟着他去了那个豪华大床房。
那是我第一次进那么高级的酒店,第一次进那么豪华的房间,房间里的一次性拖鞋是毛巾的,壁橱里挂着浴袍。
那天我才觉得是我作为女人的第一次,死都值了!
哥哥对我说,他不爱他的妻子,一直都不爱。他说等他儿子上了大学他就和他妻子离婚。
再后来,就在有一天晚上他送我回家时,发生了让赵光看到的那一幕。
出事之后哥哥联系过我,问我有没有事,我说没事。然后,我们两个就又断了,再没联系。”
第57章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那现在呢?现在你可以去找他了,他离婚了吗?”齐小妮问。
“我不会去找他的。他离不离婚我都不会去找他,我只想把我年轻时的样子留给他,现在我都这样了,我不想让他面对一个人老珠黄的我,更不想让他面对将来成为老太太的我,我现在连镜子都不爱照,以后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我这辈子被男人伤透了,爱也爱过,恨也恨过,不想再找了。”
“吴姐,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去找他,帮你探探虚实?”齐小妮的王婆心上来了。
江离把葱管似的食指竖在唇边,摇了摇:“小妮,不可以去找,也不必去。据我推测,他应该没有和他老婆离婚,他也不会离婚,除非他老婆死了!
他老婆当年能以那种方式追到他,就会以同样不择手段的方式留住他!
从吴姐的陈述看,他老婆找到他这样的男人,绝对是高攀了,她是真爱这个男人,爱到不在乎这个男人是不是爱她,只要能得他,她就知足,就幸福,就是人生成就!
他们都已经过了二十多年了, 已经熬成亲人了,又有共同的子女,不是说分就能分开的,吴姐和赵光过成这样,都挣扎了一辈子才离这个婚,他们之间没风没浪的,哪那么容易就离婚。
何况,吴姐刚才说过,那女的是他当时经理的亲戚?
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也不一定。他以前和那女的结婚,对不起吴姐,如果现在为了吴姐去离婚,同样对不起他现在的老婆孩子,人生啊,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很多错过无法回头也无法挽回,将错就错不失为一种苟且偷安的智慧!”
齐小妮撇撇嘴:“可是吴姐这辈子的苦,都是因为他,他应该付出代价!”
“错!吴姐受的苦,首先是因为她自己,第二是因为赵光!她这个哥哥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给了她这一辈子最甜美的爱情体验!
如果说你家里来过的一个客人影响了你一辈子的生活,那归根到底还要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因为你自己才是你的主人!
你有没有发现,吴姐这辈子在感情上,一直都是被动的,是被挑拣和被追求的,她哥对她表白的时候,她一脸懵懂,木知觉也,赵光对她死命追求的时候,她尽管对他没有好感,也没有当机立断让他死了这条心,结果就是让他一步一步粘上来造成这辈子的感情悲剧!
当初她哥和她分手,是恋爱男女很正常的事,结了婚都可以离,何况恋爱?
你不能说,谁给了你一块糖,就必须一辈子给你糖,不给,你就没糖吃了,就是他的错,要吃糖,自己找!
吴姐就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找糖吃而是等着别人喂糖的人,她自己主不了自己的事!
比如,她哥和她分手这事,她当时不是担心她哥哥出事了吗?
她自己还想当烈女,那就去弄个明白,天天堵在他单位门口,单位找不到人,到家里去!
又不是不知道他家!
第二,既然分手了,要立即、马上把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切割掉,琼瑶的话说是拔慧剑,斩情思,去寻找新的爱情,找一个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即便找不到,一辈子单身,也不能带着剪刀嫁给赵光这样的,像天天对着一个要对自己图谋不规的强奸犯!
如果自己不同意嫁,没有人能逼迫的,什么社会了!
就是说,不想吃苦也要自己咬紧牙关!
后来她哥再找到她,两个人旧情复炽,吴姐也是被动的,他哥哥找就找,不找就拉倒,去哪块礁石上坐着,去哪个酒店开哪间房,她自己从头到尾没有一点主动!
就是说,吴姐这辈子感情上的甜蜜也好痛苦也罢,都是别人给的,她自己只是逆来顺受,像春天等下雨,秋天等刮风一样!
女人啊,要雨还是自己下,要风还是自己刮吧,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吴姐,能问一下你哥叫什么名字吗?”
第58章 她是他的白月光
“丁承胤……”吴美仙脱口而出,又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你们别出去说啊。”
“姐姐放心好了,在婚姻律师这儿,当事人的任何隐私都是永远是隐私,我们的保密比核工厂的密封灌还保险。”江离说。
不过「丁承胤」这个名字,还是在她脑子里划过一道弧,这个名字似曾相识!
对了,她在派出所工作时,曾经和局经侦支队一起查过一个案子,案子涉及到的人里面就有一个叫丁承胤,北郊人,商业单位,当时年龄五十岁左右,这个名字也很少重名,没错,就是他!
不但名字熟,江离在办案时和丁承胤也见过多次,确实是一枚儒雅的大帅哥,一副商界成功人士的派头,城府极深,被调查的过程中看不出任何异常,完全配合,没有任何牢骚怨言,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恐慌和不安,好像所调查的事与他无关,吴美仙和他在一起,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吴姐,这位丁大哥我多少了解一些,他是不可能离婚的,您该干嘛干嘛,不用惦记他了!”
吴美仙点点头说:“本来也不惦记!”
吃完饭和吴美仙分手后,江离在回所的路上问齐小妮:“你知道丁承胤不?”
齐小妮摇摇头。齐小妮虽然在这个城市长大,但打小儿从校门到家门两点一线,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和社会见闻,不知道丁承胤也很正常。毕竟,丁承胤再帅,也不是吴彦祖,刘德华。
齐小妮不知道,江离也不好对她说太多。江离倒是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当初调查的一些细节。
丁承胤的老婆曹金金是本省西部农村人,资质条件确实不如近郊的吴美仙,甚至可以说比吴美仙差很多,但是她有个好舅舅,就是当时丁承胤单位的领导,这个舅舅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像所有的凤凰男一样,这位当兵提干跃出农门的人天生带着拉扯乡下亲戚的使命,在自己的系统内安排了一大帮子农村老家的亲戚,曹金金是他亲姐姐的孩子,就直接安排在公司的直属门市部干营业员,曹金金那点文化水和本事,能把营业员干好已经逆天了,但是丁承胤不一样。
丁承胤可是要啥有啥,具备升官发财和一切素质,高中毕业,读完了成人本科,办事认真仔细,为人处事稳定妥当,工作能力强,他父亲本身也是这个系统的老职工,提拔丁承胤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何况自己的亲外甥女一来就看上了他。
所以,丁承胤和曹金金的结合,有可能并不像他对吴美仙说的那么单纯和无辜,只是酒后「失德」,当初如果曹金金对他没有意思也就罢了,既然对他有意思,顺便又可以傍上公司总经理这棵大树,何乐而不为?可能这才是当初他抛弃吴美仙娶了曹金金的真正原因。
对,曹金金的舅舅当时是北郊商业公司的总经理,主管全县的商业贸易、物资调配,权力很大。
江离当初在经侦支队查的案子,是因为丁承胤公司改制的问题,公司改制后,股份被少数管理人员集中持有,多数职工一夜之间一无所有,只给几万元钱买断工龄。
职工不服,多次集体上访,举报公司管理层的各种问题。检察院和公安就按各自的职责,分头去查,把丁承胤折腾得够呛,那个阶段应该是丁承胤和吴美仙重逢又分手后的一段时间,所以他也顾不上吴美仙是否会被赵光给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