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国！陈志国！”
“师傅！师傅！”
竟然没人回应。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就算我此刻有泪水滚落，也没人能看见。
“啊！我是曾可，你在哪里？”雨太大，我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第三十二章 心肝疼——
——32心肝疼——
“陈志国！”梁秋也在雨里大声呼喊。
“刘海德！海德公园！”
我围绕挖机周边边走边喊，因为这里附近是作业范围，他们知道救援会来，肯定不会走远。
“陈志国，刘海德！”
“曾……曾……可……”我听到虚弱的声音，转过头心头一震。
我看到路基边缘刘海德苍白的脸颊，他的下半身全部被石块压住了，难道他就是刘队长说的腿被压断需要做紧急处理的那个人。
“刘……海德，呜呜……你坚持住，医生来了。刘队长带了设备上来了，我们很快就把你救出去，很快！”
我快速冲过去，紧紧握住刘海德的手。梁秋、刘队长其他队员迅速从旁边的平地绕过来，岩壁垮塌，石头自然堆积的结构并不稳定。
人力若踩踏在石头上会造成，岩石、泥土受力失去平衡，给被埋人员造成二次伤害。刚才我太急了竟然没想到，直接踩着石头就翻过来了。
“海德公园，对不起，刚才我直接踩着你周围的石块翻过来了。”
“没事，你很轻。之前，陈总一直陪着我说话，他说曾可一定会来救我的。陈总的眼光果然不错……”
我一听，知道陈志国的处境是安全的，长吁一口气。
医生开始挂吊瓶给刘海德补水，刘队长指挥队员用千斤顶和切割机破拆压在刘海德身上的巨石。
我起身走开让出位置，雨中我看到刘海德苍白的脸上微微扯动，挤出一丝微笑送给我。我的眼泪直流，情绪失控，才发现张梁秋不见了。
“张梁秋！梁秋！”
大雨中我看到泥泞的路基中央，有一个坐在地上，肩膀不停抽动的身影，正是梁秋。我缓缓走过去，手摸上他的肩膀，跪在他身边。
“曾可！我……我第一次看到有人被那么大的石头压住动弹不得。而且他是刘海德……”
梁秋抬头双眼通红，他在哭。
“我也是……但是梁秋，刘海德刚刚和我说，他心里一直在想曾可会来救他，他也看到了你。他获救了。”
我们俩情绪相互感染，像孩子一样同时大哭。因为冷相互依偎，紧挨着并排坐在泥地里，借助雨水的掩护，尽情宣泄。
这种哭泣，有心痛、有不忍、有心安、还有对自己的鼓励。
突然一股力量同时把我俩紧紧拥在怀里，我听到温暖的声音，闻到熟悉的味道。
“两个小傻瓜……”
太好了！是陈志国！
因为被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拥在怀里，我哭的更厉害，收不住。梁秋听我声音不对，停下来看我。
“陈志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曾可小女人的一面。我还是去看看刘海德。”
“嗯！”
梁秋一走，陈志国立刻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低头用自己的头挡住打在我脸上的雨水。
我终于看到他了，他很好，憔悴的脸颊、布满胡茬的下巴、清澈的双眼、发白的嘴唇、微微颤动的喉结……
“你会介意吗？”
我听到他沙哑的声音。
“介意什么？”我问。
雨中我的嘴唇被他轻轻咬住，我闭上双眼，突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胸口一震剧烈的抽痛，我好累……
“医生！医生！”
最后一刻清醒的意识里，我听到陈志国歇斯底里的呼喊声。
……
妈妈！妈妈！你在哪？
你不要失望，不要打我……
我看到一个满身污垢的小女孩蜷缩着单薄的身子，躲在角落里边哭边抖。
“你妈妈为什么要打你？”
“因为我不在家写作业，溜出去和小朋友玩了。”
“小朋友玩不是正常吗？玩完了，再回家写作业就是了。”
“妈妈说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在我们家，小可如果不努力，没人会瞧的起她！”
“小可？”
“我是曾可！”
女孩缓缓抬头，竟然是一张成年的我的脸……
啊！呃！
……
“小可！小可呢？”
“你想干嘛？！”
“她今天打了我一个兄弟的孩子，那孩子后脑勺都出血了。我看是用石头砸的……
我那朋友，知道是曾可，没再追究，但是她这脾气我要管，别人会以为她爸爸没教好！”
我转头逃跑，但是无处可逃，门被爸爸一脚踹开。我被他抓住肩膀，一下拎起来重重摔在地上。
“他是坏人！坏人！”
“你？！还嘴硬，小小年纪就会嘴硬。”
一巴掌打在我的后背，痛！
“他是坏小孩，下次见他我还要打！呜呜……妈妈……我好痛！”
“曾林！你别疯了。再打就要把小可打坏了……”
“还有你！我的朋友，那个不是生两三个。他们虽然表面上不说，背后肯定在议论我，说你不愿意跟我生孩子。”
“说！你为什么瞧不起我！不愿意给我生儿子……为什么？”
我看到爸爸一脚踢在妈妈胸口，妈妈一个踉跄额头撞在房门上，鲜血直流。我跪在地上，边哭边喊。
“请爸爸不要打我妈妈！”
然后我看到妈妈起身反抗，两人扭打在一起，爸爸双手把她摁在地上，起身用脚踢她的小腹。
“请爸爸不要打我的妈妈！”
……
啊！呃！
黑暗中，我看到一个身影举起一把尖刀，抵着自己的胸口。
曾可！不要！不要！
你还有妈妈，她还在等你长大。她虽然也打你，但是那是为了让你比别的孩子跑的更快！
她是爱你的。如果你死了，她也会活不下去的，你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希望。
不要！曾可！
生活不可能一直乌云密布的，有阳光的！
沈晴理、刘晓玲、郑洲、李毅、吴总、陈志国、梁秋……他们都是挤进你生命里的阳光。
曾可！陈志国哭了！即使你对其他人都不重要。在他心里，如心尖肉一样的存在，他说过，你痛他比你更痛。
还有张梁秋，他的小心脏早就承受不住了，你不要再吓他了。
曾可，别睡了，你醒醒吧！
第三十三章 最信任的人——
——33最信任的人——
“考虑急性肺水肿，病人有生命危险，需尽快转入上海市市区的大型综合医院……”
我感到自己正置身于冰与火的边缘，一会大汗淋漓，一会浑身湿冷，牙齿打颤。隐约中我听到陈志国在打电话。
“爸爸……曾可出事了，你能帮我联系上海中厘医院吗？医疗队的医生说，那里的心内科是全国最好的……”‘
我想睁眼，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听陈志国和家人通电话。
胸口的刺痛再次传来，我难得生一次病，没想到生一次竟然这样严重。
我想到医保、花费。我是东华的实习生，只和公司签了实习临时聘任书，没有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医保、社保通通没有办理。怎么办？怎么办？
“咳咳……”
“曾可……你醒了。”
口里涌出一口浓痰，陈志国找到纸巾递给我，吐出来一看，粉红色的。也就是说，我的肺部毛细血管有出血症状。
“呜呜……陈志国我的肺出血了，刚才我听医生说，我急性肺水肿，我是不是要死了……”
陈志国刚才还眉头紧锁，脸上愁云密布。听我说的话，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不会！等一下上海中厘医院的救护车会来工地接你。你不会死！”
我试着动自己的手脚，有知觉，趁此刻头脑清醒，我观察周围环境：我正躺在一张折叠病床上；
头顶上是吊瓶，里面因该是抗生素；这是在军用帐篷里面；
空间很局促，角落堆满方便面和瓶装水；还有一些救援设备；帐篷有一个小的塑料透明窗户；窗外还在下雨。
“师傅！刘海德呢？”
“医疗队把他转到上海市人民医院去了。”
“那我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的情况比他严重，医生要先做处理，然后观察反应。他们建议把你送到中厘医院去。”
“刘海德的腿还好吧？不是说还有一个人受伤吗？”
“另一个人，受了轻伤当天晚上我们就把他送下山了。现在在崇明县医院住着。刘海德命大，石块滚下来幸好没有击中他的头部。
而且石块间正好搭出一个很小的三角形空间，所以他的腿并没有压断，只是被挤压扯不出来。”
难怪医疗队给他做处理的时候，他看着我挤出一丝微笑，原来是想让我宽心。当时候，我和梁秋都会错了意，以为他在放弃自己。
胸口的剧痛再一次传来，我用手捂住痛处，表情痛苦。
“曾可！怎么啦？”
“胸闷……痛！”
“你会没事的，救护车很快就要来了。”
他坐在床边，双手伸过来，捧住我的脸颊，低头看着我的眼睛鼓励我，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情绪涌动，更痛了。我忍着，没有呼痛。
“陈志国，我和梁秋到工地现场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等我？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因为今天一早有人过来传话，说东华集团、医疗队和救援队会进山。我计算时间，你们应该快到了，于是想去路上接你们，没想到岔开了。
不过……我看到你和张梁秋两人在大雨里依偎在一起，大哭的场面，真是让人难忘！”
“我们以为刘海德要死了。”
“场面难道不感人吗？”
“感人……”
“陈志国！中厘医院的人来了，不过还来了两个人。”
梁秋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喊话。
“谁？”陈志国问。
“曾可的爸爸和上次那个秦远。”
“怎么会？”我心里全是疑问。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们俩怎么会知道消息。陈志国知道我心里害怕爸爸和秦远，低头轻轻抱我。
“别怕！我是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
这样爸爸、秦远进来帐篷的时候，陈志国正紧紧的抓住我的手。
“曾可！好点了吗？医生来了，爸爸带你走。”
“不要！我要陈志国！”
我看到爸爸眼里的怒气，他脸上全是雨水，穿着的雨衣雨靴上面很多泥点子。
看来进山的路中间又阻断了，车子进不来，难怪等救护车等这么久。
“车子进不来，我们开车正好碰到中厘医院的急救医生，他们弃车正徒步。一打听，才知道，你病的这样重。
什么都别说了，我给你带了保暖干净的衣服，赶快换上，医生来了我们一起用担架把你送出去！”
“好！”是陈志国的声音。
“医生还在后面没到，我和秦远出去帐篷给你们看门。”
此刻我和陈志国都不敢说话，两人默默的用眼神交流。他告诉我听话，我告诉他，我只要他。
童年记忆告诉我，绝不能和爸爸单独呆在一起！
我盯着窗户看，陈志国轻轻扯我的手臂帮我脱衣服，我摇头。他接到信息，出门。梁秋进来了。
“曾可！我就站在门口。你放心！”
我轻轻点头，抬头看吊瓶，水要吊完了。
“我去把医生叫进来！”
我摇头，低头自己用左手大拇指摁住针口，食指和中指夹住针头用力一扯。
针头被我自己拔掉了，梁秋看到露出心酸的表情，转身出门。陈志国走过去，把帐篷的窗户帘子放下，我看着他点头。
“来！曾可！我帮你脱衣服。衣服全部湿透，会难受的。”
陈志国的声音很大，他是故意说给帐篷外的人听的。我看着他笑，他眼里突然闪过心痛的光眼角湿了，一边帮我脱上衣一边亲吻我的额头。我的手臂、肩膀有好几处淤青，后背有擦伤。
听到外面有嘈杂的交谈声，看来急救的医生到了。
“进来！”我在陈志国的语气里听到了怒气和霸道，心里一惊。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进来了，她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讨好的笑容。
“对不起！我们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候。陈工，担架准备好了。带我我们医院急诊来了6个医生，4个护工。我是心内科的住院医生，主任来不了，路途太远，他心脏不太好。”
她竟然在解释，中国的医生什么时候会如和风细雨般跟病人解释这些。网络购物平台，某宝的售后服务态度也不过如此。
